9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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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沒算計到,連府中大權都丟了,王夫人心中氣得發瘋,偏面上不能顯出一絲半點兒的不滿來,只得解下對牌交給鴛鴦。

“大夫怎還未到?來人,拿我的帖子去催催!”她轉頭呼喝,看上去十分着急,內里卻恨不得賈環立馬去死。若大夫來了沒查出問題,這個性情乖戾,心機又十分深沉的庶子她是萬萬容不得了!

趙姨娘緊緊拉著兒子的手,眼見他渾身發燙,呼吸漸弱,直嚇得丟了三魂沒了七魄,還是匆匆趕來的大夫提醒,才被丫頭婆子攙到一旁靜候。

王夫人心不在焉的喝了幾盅茶,見大夫停下診脈,忙問道,“如何?”

“脈相微弱怪異,似內傷又似中毒,老朽一時辨不分明,方才聽丫頭說了情況,想來應該是內傷,先行開些調息的葯慢慢吃着。”大夫保守的答道。

竟是真的內傷了?王夫人瞳孔微縮,心中萬分詫異。不過,即便真傷了又如何?她照樣得把這禍胎除了。好在掌家的是自己侄女,不是邢夫人,她若要行事也還便利。

“嚴不嚴重?什麼時候能好?”趙姨娘急聲詢問。

“能不能好且難說,只慢慢養着。不過公子年小,三五年過去想是能養好的。”看向趙姨娘時,大夫眼裏閃過一絲憐憫。腦袋才砸了個大窟窿,又受了這麼重的內傷,且次次都是奴才所為,這賈府也太齷齪了,完全不給庶子一點活路啊!

“天殺的奴才!誰給你的膽子如此糟踐主子?待我回了老爺把你一家都活剮了給我環兒償命!我環兒命苦啊!左一個小廝要害他,右一個小廝也要害他,竟沒人將他當個堂堂正正的人來看!庶子難道就不是老爺的兒子了嗎?庶子就活該受人磋磨嗎?滿京里打聽打聽,萬沒有這樣狠毒的人家……”趙姨娘腦袋一暈,撞開門帘就跪在外間嚎啕,那凄厲的控訴越過好幾道院牆都能聽見。

“快別哭了,我和老爺自然會為環哥兒做主!”王夫人忙使人去扶,又用五十兩銀子堵住大夫的嘴,唯恐這些事傳到外面,替自己招來個苛待庶子的名聲。

趙姨娘雖沒甚腦子,但論起撒潑打諢,滿府里無人可敵。她又哭又嚎又罵,任誰來勸也不起身,頭髮亂了,妝容花了,珠釵掉了,衣裳髒了,情狀竟比躺在床上的兒子還凄慘。惹得匆匆迴轉的賈政心煩意燥,對着王夫人一通咆哮。

因不是第一次,他心裏也有些懷疑王夫人平日的賢惠慈善是作假,看她的眼神裏帶着冰冷的審視。苛待庶子看似事小,被御史逮到也夠他喝一壺的了。

王夫人心中慌亂,矮下身段給趙姨娘道歉,又送了好些藥材和紋銀,然後自罰去佛堂念半月經文。

最後還是見兒子的燒退了,呼吸也平穩了,趙姨娘這才消停下來。

晚間亥時,賈環在趙姨娘嚶嚶不斷的低泣聲中蘇醒,握了握拳,運了運氣,感覺到在體內四處爆炸的劇痛已經完全消失,熾烈地,能叫所有細胞死亡又重生的熱流也已經消退,這具身體看似瘦弱,卻比以往多了許多韌勁,五感亦更加敏銳,就像剝掉了原本包裹在體表的硬殼,徹底釋放了本我。

那種由弱小變得強大,從而主宰自己命運的感覺又回來了。賈環啟唇,暢快一笑。

“環兒,你醒了?”趙姨娘擰了擰被淚水打濕的手帕,剛一抬頭就對上兒子亮如星辰的眼睛,立時驚喜的叫起來。

“小兔崽子,你還笑得出來!你不是很能嗎,啊?幾十斤重的沙袋你整天綁着亂跑,一腳踢斷根木頭樁子不在話下,怎得被人推兩記就內傷了?你個孬種!等你好了,那些拳腳趁早別練了!練了也是白練!”趙姨娘玩不來溫情那一套,對兒子表達關愛的方式非打即罵。

賈環被人揪住耳朵卻樂在其中。即便末日沒爆發的時候,他的貴婦母親也未曾對他說過一句表達親近的話,更何談責打。他喜歡這份嬉笑怒罵中透出的溫情。

“姨娘,那小廝是不是嚇死了?”他咧咧嘴,一下子坐起身,半靠在床頭。

“你怎知道?剛把他扔柴房裏,說要拿繩子索了他全家給你償命,他眼兒一翻就翹辮子了。”趙姨娘忙把枕頭塞進他后腰。

“他原先就患有嚴重地心疾,卻還變着法的惹怒我。在咱們院子裏,誰不知道我賈環護食護得厲害,他卻當著我的面頭偷吃我點心,這分明是挖坑等我往裏跳呢。我如果對他動手,就算他當場不死,回去也一準兒來府里報喪。所以我順勢反將他一軍。”賈環微揚的嘴角透着一股邪氣。

趙姨娘目瞪口呆,忙上上下下摸索兒子身體,急問道,“所以說你是假裝受傷?你沒事?”

“我好着呢!你看看這臉色。”賈環往臉上拍了拍,蒼白的臉頰立時紅撲撲粉嘟嘟的。

“可大夫說你傷得很重!”趙姨娘還是有些不信。

“這個瞧見沒?往腋窩下一夾,那脈搏就越來越微弱了,夾得久了甚至能導致脈搏停止跳動,但人卻好好的。”計策甫一擬定,賈環就想好了說辭,從枕頭下摸出兩顆核桃。

“真的?我試試!”趙姨娘立即將其中一顆夾在腋窩,自己測脈搏。

賈環五指微微用力,輕鬆捏碎剩餘的一顆,取出裏面的果仁慢慢吃着。他上輩子餓怕了,喜歡在自己觸手可及的地方儲存一些不易霉變的食物。

“嗨,真神奇哎!脈搏竟然真的從有到無了!這個好!到時我也坑別人幾把!”趙姨娘取出核桃,驚奇的叫起來,瞥見神態安閑的兒子,臉色立即一變,擰着他耳朵罵道,“死崽子!你裝就裝,作甚不通個氣?差點嚇得老娘魂飛魄散!”

“輕點,疼!”賈環忙去掰她手指,語氣有點恨鐵不成鋼,“你一根腸子通到底,心裏發虛的話一準兒被太太看穿!跟你說了豈不壞我的事?”

趙姨娘一想也是,訕訕放手后湊到兒子耳邊低語,“你說這回是不是太太要害你?”如果打死人的罪名落實了,再加上兒子瘋魔的流言,這賈府必定待不住了,可不就稱了她的意!

“除了她還能有誰?”賈環嗤笑。別看原著中王夫人待賈環慈善,把抄經這麼有臉面的活兒都派給他做,而不是自己的媳婦李紈,弄得賈環在寶玉面前也耀武揚威了兩回。可實際上呢?替主母抄經除了得些臉面還得了什麼?好好的不進學,將來能有什麼大出息?

王夫人之所以讓賈環安然活着,是因為知道賈環已經被養廢了,壓不過寶玉,留着他還能顯示自己賢惠大度的好名聲。如果賈環是個才德兼備且有大出息的,單憑趙姨娘無時無刻不惦記賈府家業這一點,他娘兩個就別想活命。

王夫人可是個連自己親侄女也算計到連渣都不剩的主兒。

趙姨娘兀自尋思片刻,撫着賈環腦袋憂心忡忡開口,“兒啊,日後你那些沙袋子、木頭樁子、石碾子都丟了吧!你摔壞腦袋的流言已經滿府里傳開了,太太如果借這個名頭收拾咱們,咱們說不定會被打發到鄉下莊子裏去!”

“去莊子不好嗎?自由自在的,你不用大清早去請安,也不用端茶遞水伺候人。”賈環從枕頭底下摸出一袋花生嚼。

“你知道個屁!”趙姨娘沒好氣的戳兒子腦袋,“莊子裏的庄頭常年駐守,早成了一手遮天的二主子了,咱娘兩被趕出去,他見咱們失了寵,再加之太太授意,不定怎麼折磨我們呢!到時不明不白死在外頭都沒人知道!待在賈府里雖說不自由,卻能時時見着老爺,討他高興了還能分咱們一份家業。”

遲早是要抄家的,這家業誰得了誰倒霉!賈環心裏不以為然,嘴上卻不能說,只敷衍的點頭,讓趙姨娘給他弄一份宵夜,唏哩呼嚕兩三口吃完,心滿意足的睡了。

翌日大夫再來,摸過脈搏依然很微弱,只嘆了兩回,留幾幅葯便走。賈環取出腋窩下的核桃,沖趙姨娘揚揚眉,咔吧咔吧捏碎,撿着果仁塞進嘴裏。

“我的兒,誰說你傻!我看你是越來越機靈了!”趙姨娘笑嘻嘻掐了掐兒子臉蛋。

外間宋嬤嬤隔老遠就喊,“鵲兒,快打帘子,葯熬好了,小心灑。”

鵲兒忙掀簾,宋嬤嬤小心翼翼端碗進來,遞給賈環。

是葯三分毒,趙姨娘正想阻止,卻見他咕嚕幾口把葯喝完,不免狠狠瞪他幾眼,卻在聽見宋嬤嬤的話後轉移了注意力。

“姨娘,你說這事兒奇不奇怪,那小廝嚇死沒多久,他爹娘並一個四歲大的弟弟都被一把火燒死在屋裏。莫不是壞事做絕遭了天譴吧?”

“有這事?”趙姨娘聲音打顫,臉色煞白。

賈環眉心微微一跳,心知這不是天災,而是人禍,對王夫人狠毒的程度又有了新的認識。在還沒有自保且保護別人的能力前被這樣一條毒蛇盯上,日子怎麼過?本就想離開賈府的決心更堅定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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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紅樓之環三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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