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逆時光愛你》
藍寶/文
獨家發表於晉江文學城
第一章
昨夜睡得不好,程知瑜本想小憩片刻,但醒來的時候已經接近黃昏。她坐在床上發獃,恍惚間聽見了敲門聲。
睡得太久,她仍然昏昏沉沉。輕晃了下腦袋,她有氣無力地應道:“進來。”
厚重的房門被輕緩地推開,關阿姨站在門邊提醒她:“程小姐,時間差不多了。”
程知瑜這才想起,錢秘書昨晚來電告知她,鍾厲銘有個飯局要她陪同出席。她一邊撐起身體,一邊說:“我知道了。”
房門再度被掩上后,程知瑜轉臉看了眼床頭柜上的時鐘,接着就立刻下床更衣打扮。時間急迫,她連大衣的扣子都沒有扣好就疾步往樓下走。
看見她的那一瞬,鍾厲銘的眉頭微乎其微地皺了起來。他還沒有發話,關阿姨已經迎了上去,動手替她將左側的領子撫平,繼而又為她把紐扣扣好。
鍾厲銘的目光依舊落在她身上,而她只與他對視了半秒,之後便匆匆地低頭。她想他應該不耐煩了,他這樣分秒必爭的男人,從來都不樂意等人。
果然,她剛走到他跟前,他便站了起來,用眼神示意她跟上。
程知瑜並不矮,不穿高跟鞋也能把不少異性比下去。鍾厲銘比她高出將近一個頭,他邁着長腿,絲毫沒有遷意思,她尚且要密着腳步才能勉強地跟在他身後。
走到玄關處,他頓了下腳步,回頭對她說:“改掉你這不守時的壞習慣。”
那淡漠的聲線傳入耳中,她心虛得很,低着頭說:“我知道了。”
司機早在外面等候。鍾厲銘側身讓她先上車,她盡量避免碰到他,就連動作也是小心翼翼的。
音響沒有打開,車廂內沉靜得有些許怪異。
程知瑜努力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就連一呼一吸地輕不可聞。轉頭看着窗外,夜幕欲降未降,天際微沉,暮光為這座忙碌都市披上了一層神秘的色彩。
正當她出神之際,坐在身邊的人突然開口:“身體好些了嗎?”
程知瑜最近的日子都過得很渾噩。從上個月開始,她就小病不斷,拖拖拉拉了小半個月都沒有完全康復。
算起來,他們將近有兩個月沒有見面了。他向來對自己的事情了如指掌,她並不驚訝他會知道。擔心他會繼續追問,她只是避重就輕地回答:“好多了。”
鍾厲銘隨意地應了聲,之後便閉目養神。
最後他也沒有提起關於試鏡的事情,程知瑜終於鬆了口氣。
車子停在酒店的旋轉門前。鍾厲銘在她下車時虛扶了她一把,她低聲道謝,而他只是微微地頷首。
資本家總愛在貴賓包房內設宴,侍應生為他們打開房門,房內的紫醉金迷和靡靡之色全數湧入她眼中。
貴賓房佔地極大,但房內卻只有寥寥幾人。轉角沙發上有兩對對男女在調情,臨江的落地玻璃窗前站着一個正通電話的男人,剛走進不久,一位妝容精緻的女人從配套衛生間裏走了出來,看見了他們以後便道了聲好。
這幾位都屬鍾厲銘走得比較近的發小,程知瑜見過他們幾次。他很少帶她去應酬,但卻喜歡在小聚的時候帶上她。
鍾厲銘落座以後,原本痴纏的男女終於分開。他瞧見有人正略有深意地盯着自己,於是懶洋洋地說:“三缺一,等着我打牌?”
周寬將長腿搭在茶几上,眼尾一挑,說:“牌友不缺,但妹子倒是缺一個。別說我不提醒你,你這情場得意,當心賭場失意。”
“失意得正好,我最近缺幾個錢。”嚴朝接話,他那語氣認真,依偎在他身旁的女伴嬌笑了聲。
“天底下缺錢的人多着呢,也不差你一個。”鍾厲銘玩味地笑了。
程知瑜對那些話題都不感興趣,於是靜靜地坐在鍾厲銘身旁。她無所事事,捧着那別緻的茶盞逐點逐點地呷着。
茶水恰好沒有了,她招手讓人來添加,轉頭的時候對上了劉博聲的視線。
進門時,劉博聲仍在與別人通電話,因而程知瑜並沒有與他打招呼。她朝他禮貌性地笑了笑,他卻語氣輕浮地說:“小知瑜,你最近被召見的頻率高的很啊,鍾少後宮那三千粉黛顏色全無了吧?”
眾人都笑,目光齊刷刷地投向她。她嘴角有點僵,最終只扯了一抹很勉強的微笑。
鍾厲銘連眼皮都沒抬,只是由着他們說笑。樓面經理恰好敲門進來詢問是否起菜,一群人才轉戰於餐桌。
滿桌的佳肴沒有引起程知瑜的食慾。她最近吃得清淡,面對着大魚大肉倒有些反感。
身穿淡紫色旗袍的侍應生動作優雅地將洋酒灌進晶瑩剔透的酒杯里,她盯着服務員修長的手指發獃。
幾個男人都喝得不少,鍾厲銘也有點小醉。站起來的時候,他微微地晃了下。程知瑜沒有見過他如此失態的樣子,伸出手挽住他的手臂,不着痕迹地半扶着他。
他沒說什麼,只在方才低頭看了她一眼。
長長的走廊鋪着厚實的地毯,他們的腳步聲都淹沒在其中。上面印染的牡丹一朵挨着一朵。她暗自失神,眼睛下意識地盯着盡態極妍的花朵。
不遠處傳來女子的嬌聲笑語,程知瑜懶得抬頭,但身邊的人卻動了動,壓在她身上的重量頓時變輕了不少。
走廊的燈光昏暗卻極具情調,相隔數米才有一盞幾瓦的小壁燈。燈罩的鏤空設計的,上面鑲嵌着數十顆晶瑩剔透的水晶,燈光從裏面透出,灑下了一片璀璨。
程知瑜剛抬頭就看見有兩人正迎面走來,他們背着光,她只知道有一男一女,但樣子卻模糊得很。
距離一步一步地拉近,她原以為這不過是普通的擦肩,不料那迎面而來的男人卻停住了腳步,不正經地開腔:“是什麼風把鍾少吹到這邊來了?”
鍾厲銘也停了下來,“這個季節,當然是西北風。”
依偎在那男人身邊的女伴抬手掩在唇邊輕笑,而程知瑜有點發懵,耳邊回蕩的卻是一把陌生卻可怕的聲音。籍着微弱的燈光,她不可置信地看向了對面的男人。
許宥謙視線一轉,眼尾掃過鍾厲銘身旁的女人。他微微地眯了下眼,嘴邊銜着的笑變得更深,“看來你有好事要干,我就不耽擱你的良辰春宵了。”
對上了他那突如其來的一記目光,程知瑜馬上垂下了眼帘,心中有各樣情緒在翻滾,臉上不敢表露半分。
沒有多作解釋,鍾厲銘聲音冷清地應他:“那下次再見。”
程知瑜思緒有點混亂,直到後背被一隻大手推了下,她才回過神來。鍾厲銘正輕皺着眉頭看着她,兩人對視了一眼,他語氣淡淡地說:“走吧。”
餘光無意間掃過前方,她恰好對上了對面男人那頗有意味的眼神。她嘴角瞬間就僵了,莫名的恐慌湧上了心頭。
隔了不足兩米的距離,許宥謙將她每個細微的表情收入眼底。看見她那一臉難以掩飾的錯愕,再度慌張地低頭,他搭在女伴腰上的手不自覺地收緊,臉上的表情一如獵人意外擒捕到獵物般興奮。
明明已經離開了那男人的視線範圍,程知瑜還是覺得那道敏銳的視線仍舊黏在自己身上。她用餘光瞥了下鍾厲銘,他神色如常,似乎沒有發現任何端倪,她才輕輕地舒了口氣。
返程的路上,鍾厲銘的接了幾個電話,手機總是剛放下繼而又響。
車廂很安靜,那些通話內容斷斷續續地落入她耳中。他也不避嫌,當著她的面就向電話那頭的人下達命令。她無意探聽,於是稍稍地往邊上挪了幾寸。
被車內的暖氣烘得發燙,她將車窗降下些許,乾冷的夜風爭先恐後地從縫間湧進,一下一下地刮在她的臉上。正發著呆,一道平穩的聲線傳來:“把窗關上。”
程知瑜側過臉看了他一眼,正想說話時,鍾厲銘已經伸長了手臂將車窗關上。
當他俯身過來時,投下的陰影幾近將她罩住。他靠得近,那熟悉的氣息夾雜着淡淡的煙酒味,一同湧入鼻端。幾乎是出於本能,她再度往邊上靠了些許。
或許是她躲避的動作太明顯,鍾厲銘不禁多看了她兩眼。
汽車已經駛進了私家徑道,外頭沒有光亮的車燈打進。兩旁的路燈一閃而過,明滅不定地落入車廂。她低着頭,沒有挽起的長發垂落肩頭,睫毛在微微顫動,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車窗隱隱地映着他倆的影子,程知瑜從裏頭看到他正略有所思地審視着自己。她的心又虛得發慌,總覺得他已經看透了自己隱藏的秘密。直到他再度低頭敲打着鍵盤,她的心跳才恢復正常。
路燈一盞又一盞地往後退,她盯着那一閃而過的亮光,漸漸地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