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八章 崩潰
心底的恐懼不僅僅來源於面對死人,更是……揭開白布的剎那,她將會面對的什麼。
不過縱使如此,她還是緩緩地抬起了手,然後略微顫抖的抓住了白色被單的一角,比起她走路的速度,她掀開白色單布的速度要快得多。
刷的一下子,她掀開白色被單,但是白色被單之後的景象,卻是超出了她的想像,她被那具燒的不成樣子的面孔,嚇得驚聲尖叫,然後連連往後退去。
“嫂子……”
秦元跟王皓見狀,趕緊快步上前,攬住了文婷熙差點就要摔倒的身體。
文婷熙瞪大眼睛,瞳孔縮小,她一眨不眨的看着那具幾乎被燒焦了的屍體,微張着唇瓣,但卻半晌都沒有說出話來。
秦元跟王皓看着那具屍體,也不由得眼淚流下來。
分宜的總警司嘆了口氣,然後道,“文小姐……你還是不要再看了的好。”
其實他只是沒好意思說出口,這已經是四具屍體中,最好的一具了。
文婷熙在秦元跟王皓的攙扶之下,足足呆愣了半分鐘有餘,這才很低的聲音道,“這,這不是晉延……”
分宜的總警司出聲回道,“這名殉職者,是直升機的駕駛員。”
文婷熙聞言,這才顫抖着腳步,繼續往前。
“嫂子……”
秦元皺眉叫了一聲,文婷熙似是沒聽到一般,她哆嗦着走到了屍體面前,然後伸出手,用盡了人生中最大的勇氣,然後緩緩地給他蓋上了白色的單布。
在所有人紅着眼睛的注視之下,她又來到了第二張鐵床之處,因為有了第一個鋪墊,她已經做足了心理準備,伸手掀開第二張單布,她不由得定在原地,然後緩緩地低下頭去,她害怕的幾乎喘不過氣來,但卻仍舊逼着自己看清楚那張燒的不成樣子的臉,看着他的手,看着他的身體……她要眼睜睜的看清楚,他們到底是不是遲晉延。
良久之後,靜謐到令人頭皮發麻的停屍間中,再次傳來文婷熙的聲音,她出聲道,“這也不是晉延……”
分宜的總警司出聲道,“除了飛行員之外,我們無法確認另三名警察之中,到底誰才是遲督查,因為……實在是辨認不出模樣了。”
整個飛機都燒毀了大半,就更別說是裏面的人了。
文婷熙一具屍體一具屍體的仔細看着,雖然她曾短暫的想過,也許這輩子,她都忘記不了眼前的恐怖景象,但是另一個聲音又在耳邊響起:這些人,他們都是英勇的烈士,他們是因公殉職的,所以無論怎麼樣,都不可怕。
文婷熙就這樣不停的安慰自己,直到自己走到了第四具屍體的床前,看着白色被單的下半面,很平很平,似是整個人……只有上半身似的,她恐懼的瞪大眼睛。
分宜的總警司低聲道,“我們儘力了……但是遺體損傷的太嚴重,對不起。”
文婷熙的眼淚嘩啦一下子掉出來,她已經可以感覺得到,前面的三具屍體,都不是遲晉延的,那麼這最後一具屍體……
站在第四張鐵床前面,文婷熙卻怎麼都不能伸出去,勇敢的掀開白色的單布。
秦元把頭垂的很深,但饒是如此,還是肩膀不停的顫抖。
王皓更是跨步上前,一把拉住文婷熙的胳膊,哭着道,“嫂子……別掀開了……”
他怕文婷熙這一掀開被單,整個人都會瘋掉。
文婷熙被王皓搖晃的眼淚掉出來,聲音從嗓子眼裏面發出,她哽咽着道,“王皓……你說這是晉延嗎?”
王皓想要搖頭,想要說不是,但是話到嘴邊,他卻發現嗓子已經哽咽到像是被人扼住了一般,他說不出話來,就連搖頭也變得那麼微弱無力。
文婷熙眼前的視線,早已經被眼淚所模糊,但她卻倔強的伸手抹去臉上的眼淚,深吸一口氣,她半晌才道,“這不是晉延……”
說罷,還不待王皓反應過來,她就這樣很快的伸出手去,然後一把掀開了第四張鐵床上面的白色單布。
白色的單布下面,是一具,不,是半具屍體,同樣是燒焦了的衣服,臉部已經模糊的不成樣子,白色的單布停留在屍體的腰部,沒有了下半身的屍體,看起來是那麼的殘破。
就連王皓這種見慣了生死和血腥的專業警察,都不由得別開了視線,只覺得胃裏面翻江倒海似的難受。
但就在所有人都以為文婷熙會害怕的尖叫,或者是……難受到嘔吐的時候,卻只見文婷熙顫抖着手指,緩緩地落在了那具屍體的面孔之上。
停屍間中一片安靜,安靜的極盡詭異。
良久,只聽到文婷熙很低的聲音道,“晉延……”
那具屍體可以說是四具屍體中保留的最不完整的一具,但所有人都不知道,為何文婷熙會一眼就認得出,那是遲晉延。
不過這些都已經不重要了,因為當文婷熙顫抖着手指,覆在遲晉延那具殘破的面孔上時,所有人的難過都已經瀕臨極致,似是隨時都會崩潰一般。
文婷熙看着那具燒焦了的面孔,一般人是無法辨認,但她就是能一眼就認得出,那是遲晉延,是她的遲晉延……
心裏面不痛,她也不知道,為何會有這樣的感覺。
當她掀開白色的單布,發現下面躺着的人是遲晉延的那一刻,她一直焦躁不安,難受忐忑的心,似是瞬間得到了平靜,很久之後,文婷熙才懂得,那一刻她以為的平靜,其實是一整顆鮮活的心,瞬間被掏空了一般。
手指被黑色和紅色說浸染,文婷熙卻絲毫不在意,她甚至想要俯下身去,近距離的看一看那副令她朝思暮想的面孔……
但是王皓卻一把攔住了她,他抱着她,把她拉離了遲晉延的遺體,然後哭喊着道,“嫂子……督查已經死了,求你不要再這樣了……”
文婷熙的手還維持着原樣,她獃獃的道,“晉延……”
秦元呀上前來幫忙,周成海實在是看不下去了,文婷熙現在整個人都是瘋的,他沉聲道,“帶婷熙出去吧。”
王皓幾乎是抱着文婷熙往外去,文婷熙卻在出門的剎那,聲嘶力竭的喊道,“晉延……”
這一聲,讓在門外駐足的眾人,不由得后脊樑發毛,那是怎樣的撕心裂肺,才能喊出如此的一句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