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歸市
三天後。
在ZY城西邊的郊外公園裏,清晨充滿了鳥兒歡快的叫聲,清澈的溪水從一尊石雕塑下緩緩流過,幾隻喪屍的屍體被士兵神不知鬼不覺地搬了出去。為了不打破現場安詳而寧靜的氣氛,他們顯得格外小心和謹慎。
總司令站在雕像下發表講話,一群士官穿戴整齊地站在他身前,排成陣列。我看見其中有浩南的身影,他目不斜視地注視着雕像。
總司令關於這次作戰做了一些積極評價,還代表上級領導對在場的各位軍官和士兵給予高度表揚,並且對在場的有功之士陞官,當然,還少不了要安排一些新的工作和任務。
我了解到,似乎打算開始建造圍牆了,那可需要不少的勞動力和原材料。估計大家又要忙活了。
他當初仍舊是穿着一條褪色的短褲,一件泛黃的T恤衫,胸口處染着芥末。腳上夾着一雙人字拖,一點也沒有大官的樣子,那模樣顯得平易近人容易博得別人的同情,也容易令人信服。也只有我知道,他是個什麼樣的卑鄙小人。
他安排完工作,對我和我領導的隊伍提出了特別表揚,並且給我安排了新的任務。
我上前一步走,大家的眼神都注視着我,看着這位立了大功的王城主,其實才是個二十齣頭的小伙,確實很令人吃驚的。我徑直衝了過去,在眾目睽睽之下一把揪住他的衣領,引得一片嘩然。
接着我緩緩把嘴巴湊到他的耳畔,我問他胖子等人的下落。
他苦笑着搖頭,告訴我他們都在一個安全的地方,只要我配合,他們一定會安全。他說得十分誠懇,說這樣做也是迫不得已,只是想看看我是不是誠心想要合作。
“誠心合作?你這麼做,叫做誠心合作嗎??”我咆哮道,臉上青筋暴起,“你綁架...”
他捂住我的嘴巴,兩個人扭打起來。他讓我注意措辭,眼神撇着詫異的人群。
我停下手來,罵了一句王八蛋,憤怒地跑到一旁,坐下。
“你將帶領兩百名戰士,率先進城,主力部隊隨後趕來支援。你要做的,只是探明情況。”
“兩百名??”我驚呼,兩百人他媽的叫我進城,那不是送死的貨嗎??再說了,老子不是還剩下兩千名士兵嗎?怎麼只給我安排兩百人??
後來我知道,他見我年紀小,卻擁有一支這麼龐大的軍隊,怕我年輕氣盛不服管制到時候恐怕惹大麻煩,因此才給我安排最艱難的任務,讓我的人去犧牲。我的勢力就像一大塊蛋糕,他把蛋糕切成一小塊一小塊,最終導致瓦解。
在他眼裏,我這種人一直是個不穩定因素,他對我有很大的戒心。
“你只是執行偵察任務,要太多人幹嘛??”他反問道。
“卧槽!”我一拍額頭,這王八蛋是存心想整死我啊,還是說在考驗我?“我需要兩個人。”我說,“你要把他們放出來。”
最終他派人把禿頭和尚還有胖子給我帶了出來,兩個人精神倒是好得很,胖子更是吃得油光滿面,完全不像是被囚禁的樣子。
“哥,找我幹嘛呢?我正和黃毛那逼喝得正嗨呢。”
“看出來了。”我沖他屁股踢了一腳,“給我老實站着。”
總司令笑着對我點點頭,那眼神彷彿是再說:我沒有騙你吧?
我站起身來,捏緊了右拳,朝總司令走去。咬牙切齒地威脅道:“要是他們少一根汗毛,我敢保證,你的下場就像這尊雕塑。”
話音剛落,我的拳頭狠狠地砸向石頭,轟隆一聲,那雕塑碎裂,爛得不成樣子,地下滾落着碎石。而我的左手,皮肉全被擦破,露出了骨頭。可見我當時有多憤怒。
也因為這一拳,我出了名。德天城主王小飛一拳砸碎大雕塑的故事很快就在ZY城裏傳開了。
而當時在現場的所有軍官,全嚇傻了眼,包括總司令,幾乎嚇得屎尿齊流。
......
翌日凌晨,我帶着禿頭和尚和姚胖子,還有兩百來人出了城,陸陸續續登上大卡車,往自己的家鄉去了。
那天我的心情格外沉重。我坐在卡車上,時間彷彿又回到了兩年前。
“哥。”胖子一巴掌拍在我的肩膀上,“回家鄉是件好事,別這麼憂傷。”
那長達五天五夜的歸鄉行程中,我和胖子聊了許多,從和他們分別的那天起,從茜兒去世的那天起......
到後來我怎麼一路逃生,怎麼遇上新的夥伴,怎麼去的德天隘口,怎樣發動起義,怎樣起義敗露,直到碰到食人族,接着自己從一個奇怪的實驗室里醒來。
我和他們沒日沒夜的聊天,沒日沒夜的回憶往事。講到開心的時候,我們一齊沒心沒肺地大笑,講到傷心的,大家也黯然傷神。漸漸的,不再是我一個人在講故事,而是所有人都在講自己的故事了。
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大家都勇敢地分享,一齊分擔憂愁與喜悅。
而所有的故事都有着一個不變的主題,那就是:活着。
五天後的傍晚我們才到達目的地,我們在城外紮營,在野外露宿。清晨醒來,露水打濕了我們的衣服和頭髮。
“都起來都起來!!”胖子的吼聲把大伙兒吵醒,於是我們醒過來,迷迷糊糊地坐在濕漉漉的草地上,一時間想不起自己身在何處。
吃完飯後,我們開始朝着城市進發。那熟悉的輪廓再一次出現在我的視野之中。
那個城市曾經是我們心中的噩夢。
“中間分成兩個縱隊!其餘分散前進!!”我喊道,打手勢示意他們分散點,被擠在一起,那樣不但不便於觀察,而且會使得目標過於龐大,萬一出現特殊情況或者緊急狀況,我們會來不及做出正確的反應。
我又來到了收費站路口,那些擁擠在入口處的汽車已經廢舊的不成形,只剩下一些銹跡斑斑的鐵架子,佈滿灰塵,地上的血跡早已經乾涸成一種黑色的暗痂,雨水都洗刷不掉了。
我身旁跟着胖子和禿頭和尚,一隊士兵分散着在前方開路,仔細打量着那些廢舊汽車,因為視線大大受限,我們不得不警惕。
前邊打手勢,說明正常,我們便跟上。一隻喪屍都沒有,我看見一輛報廢汽車的坐墊里鑽出一隻黑乎乎的蜈蚣來,一腳踩下去嘎嘣脆,死在了地上。
再往前走,我們就經過了SH山了,我沒有抬頭看。可仍舊不小心瞥見了馬路上遺留的一些不清晰的字跡,是用油漆刷出來的,那會兒我們還住在山上。
我們兩百來人也說不上是支多麼龐大的軍隊,但走在一起也顯得浩浩湯湯,想當初自己一夥也就十來人,從來沒想過自己能夠擁有軍隊。
一路走去,連一隻喪屍都看不見,整個城市籠罩在無形的霧霾之中,冰冷、死寂,令人窒息的恐懼氣息湧上心頭。
當初自己逃出來,就沒打算再回去,我連想都沒有想過。
可是今天,時隔兩年之後,我的腿又踩在了這片土地上。這該死的土地,一景一物都讓我感到如此熟悉。
很快,城市的輪廓越來越清晰,我們漸漸能看到遠方的街道了,接着我們走下高架橋,正式進入了市區,兩旁先是些低矮的寫字樓和商鋪,整條大馬路上除了黑乎乎的垃圾和雜物以外,還有報廢的汽車,佈滿灰塵的白骨......
馬路上積了一層黑色的塵土,很厚,踩起來像泥巴。
至於周免的商鋪或房屋,已經面目全非,幾根路燈桿孤零零的立在街道兩旁,顯得尤其蕭瑟。
“兩人一組!分散查看,一個小時后在這裏集合!”我發號施令道,“對不要走太遠,隨時要能夠看見其他小隊的影子,更不要和自己的搭檔分散,在沒有我的允許下,不論發生了什麼,都不得升入城市中心!”
“是!!”
很快,士兵們分散出去,各自檢查周邊的店鋪和房屋,監視喪屍的動向。我告訴他們,看見大量喪屍,一定要及時通知其他小隊,並且以最快的速度跑到集合點,禁止作戰。
士兵們離開之後,只剩下我和胖子,還有那個禿頭和尚。
我抬起頭,想到自己又回到了這裏,不僅感嘆命運弄人。胖子穿着黑色的運動褲,一隻腿有些彎曲,走起路來一瘸一拐的,加上背後背着大鐵鎚,彷彿隨時都會摔倒似的。
可是他就是穩穩站立不倒,那肥嘟嘟的模樣像個不倒翁。
禿頭和尚手持鐵棍,凶神惡煞的注視這遠方,好像和誰有仇似的。只是他那凶神惡煞的模樣,由於他長相斯文,神色獃滯,怎樣看都像個傻逼。
“你們倆跟我走一趟。”我對胖子他們說。
“哥...哥...”胖子從路邊一瘸一拐地朝我走來,表情有點不自然,“我們去哪?”
“隨便走走啊。”我說著一腳踢翻一隻破舊的皮鞋,那鞋子裏剩着的臭水全灑了出來,“既然來了,我們就隨便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