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章 午夜伐木
午夜。
綿延大山深處,伐木場火光搖曳,昏暗的煤油燈下,侯韶輝掄起膀子,用一把大砍刀劈砍在大樹榦上,發出了清脆的伐木聲。他的身影,在油燈下拖得長長的。
砍倒一棵大樹,伸手抹去額頭上的汗珠,揉着空空如也的肚皮,侯韶輝倦怠的嘆息一聲。沒有吃晚飯,在上山之前還因為一件小事,從而遭到了后媽黃玉琴的毒打,如今在這伐木場獨自一人渾汗如雨伐木過後,肚皮不爭氣的發出了飢腸轆轆的聲音。
“唉,很餓了,趕緊去山裏找點水果充充饑。”侯韶輝整理完樹木,提着煤油燈,肩上扛起大砍刀,走出了伐木場。他得去往伐木場之外兩公里的深山裏,找上水果充饑。
沒有辦法,侯韶輝知道,即使他按照后媽黃玉琴的吩咐,在午夜十二點之後才能回家去,那個家裏,也不會給他留下任何可以充饑的食物。唯有深入這大山區,採摘一些水果,填飽空空如也的五臟廟。
出得伐木場,侯韶輝看着夜幕中的幽暗大山,忍不住心中酸澀,那大山深處的某個地方,埋葬着他爸爸的亡靈。
侯韶輝的媽媽生下了他之後撒手人寰,他和爸爸相濡以沫的日子雖然貧困,卻也快樂。可是十歲那年,爸爸娶了帶着黃瑤瑤的寡婦黃玉琴,也宣告侯韶輝成為了這個家裏的半奴隸。
燒飯劈材、挑水洗衣,只要是侯韶輝在家的日子,所有的家活都是他一手包辦。
早逝的爸爸在一次醉酒之後,看到親生兒子凄慘的遭遇,終於鼓足勇氣和黃玉琴理論一番,被后媽打得不敢還手,憤恨的跑進山裡,從這大山的某一處山崖中跳了下去。
從此,侯韶輝成為了完全的奴隸,跟着山民上山伐木,養活后媽黃玉琴和她的女兒黃瑤瑤……
回憶就像一把鋼刀,在侯韶輝心頭上扎過,想起這七年來苦不堪言的日子,侯韶輝走在山道間頓感凄涼。
“咔踏、咔踏……”
此時午夜大山裡,除開侯韶輝的腳步聲顯得尤為清脆,便只有手中的煤油燈發出隱晦的光芒如影隨形,把他身影拉拽得斜長。
伐木場之後的山裏,地處大山區的最深處,這個深山地域,因為山勢陡峭和怪石嶙峋,而變得甚為難行。也因此,平常除開採葯、狩獵的山民們偶爾進入深山之外,人跡罕至。
肩上扛着大砍刀的侯韶輝,每往深山裏走出一步,都會耗費極大的體力。
午夜的深山裏,靜得可怕,偶有鳥獸因為山裡娃的進入而發出鳴叫,帶着山風吹動樹枝的簌簌聲響,讓攀爬着山崖的侯韶輝時而會背部泛起一絲冰涼。
深山地區,和伐木場完全的不同。在幅員遼闊的伐木場,因為常年有人伐木的原因,是不會有大型的猛獸和毒蟲存在的。而這深山老林裏面,卻隨時都有可能在樹丫上蜷縮着一條毒蛇,在吐着紅紅的蛇信,然後迅雷般快捷的朝着侵入這個地區的獵物發出致命的攻擊。
“喺……”想到毒蛇,侯韶輝打了個寒顫,把左手中的煤油燈朝着那密密麻麻的樹枝上照射過去。
“歘……”煤油燈的昏暗燈影下,一團白色的事物在侯韶輝探照的前方樹梢上彈射向大樹后。
“蹬蹬蹬……”因為被那突如其來的白影給驚嚇,侯韶輝肩上的大砍刀迅疾的捏在了右手上,隨之身子擦着茂密的野草往後退開幾步。
“那是什麼?”緊張的侯韶輝藉著飄忽的燈火,朝着大樹后看去。好傢夥,那團白色的事物,正團縮在樹根下一動不動。朦朧的視線中,白色物體頂部的一雙豎立起來的耳朵,儼然讓山裡娃心中一松。
“呼……原來是野兔!”侯韶輝看到那雙白色的長耳,這才呼出一口大氣,把捏得緊緊的大砍刀緩緩放了下去。
“咦!不對勁啊,野兔能爬樹的嗎?”侯韶輝腦子裏閃騰出兔子在田地里蹦蹦跳跳的畫面,再抬頭望一眼那白色事物從樹枝上彈射下來的位置。
那個高達兩米之上的樹枝,是兔子能爬上去的嗎?
想到這裏,侯韶輝的背部忽然泛起了一陣雞皮疙瘩。開始在昏暗的煤油燈下,明明看到一個白色的物事從高達兩米的樹枝下蹦射而起。如今,那蜷縮在樹根下巍然不動的白色物體,頂部豎立起來兩隻長長的白耳,那是不兔子會是什麼?
侯韶輝的冷汗從背部冒出來,他看到,本來蜷縮在樹根下的白色物體動了,把那對長耳像拍巴掌般拍打着,然後渾身愜意的抖動着雪白的毛髮。
“我暈!”侯韶輝剛剛放下的大砍刀又捏緊於胸前,隨之猛然一跺腳。
“踏!”清脆而巨大的跺腳聲,在光線黯淡的深山裏猛然響起,隨着這個跺腳聲,遠處也傳來了蟲鳥受到驚嚇后鳴叫的聲音。
侯韶輝想用跺腳聲,嚇跑會爬樹的白兔,可是,他失望了。不只是失望,而且還帶着幾許驚訝的半張開嘴。
那個白色的物體,居然身子一抖,從蜷縮的樹根后,蹦跳一下,大大咧咧的出現在煤油燈的探照範圍之內。
“我的天呀!”侯韶輝身子忍不住打了個哆嗦,那是什麼樣震撼人心的畫面?
那個白色的物體,長長的耳朵在不停的煽動,掀起絲絲風聲,白耳之下,一雙透紅的眼睛在煤油燈的光影照射下,發出刺眼的紅色斑斕。
分叉的三瓣嘴上,叼着的居然會是一隻還在蠕動的大蟲子!
“啊!”侯韶輝驚呼聲衝破夜幕,在深山裏久久回蕩。這一聲,是侯韶輝來自靈魂深處的驚恐。
沒錯!侯韶輝看到的的的確確是一隻兔子,一隻渾身雪白得讓人震驚的兔子。而這隻像大狼狗般大小的兔子,眼眶裏投射出來的猩紅似血般的凌厲光芒,加上三瓣嘴咀嚼着一條拇指粗的大蟲而滴着綠色的汁液,此情此景,是那麼的詭異和恐怖!
“跑!”侯韶輝的心底冒出一個字來,緊跟着右手大砍刀在周圍的野草間揮舞,弄出巨大聲響之後,扭身便往來路奔逃出去。
恐懼!!
深深的恐懼在侯韶輝心底升騰,他從來沒有想到,剛進入深山這不到三百米的距離,居然會碰上一隻變異吃葷的巨兔!
“天,它……它追上來了!”侯韶輝一邊回頭,一邊腳下疾奔,手中的大砍刀揮舞着茲茲響。沒有由來的,巨兔蹦蹦跳跳朝着他身後追上來。一股子涼至心底的恐懼,讓侯韶輝嘴裏不停地喊着救命!
那隻變異的巨兔,蹦蹦跳跳追趕侯韶輝的時候,嘴裏咀嚼蟲子的聲音,還是那麼的清晰。那聲音,就像是鋸子拉扯在大樹上的茲咕聲。
“哎呀……”因為急着逃跑的時候,還必須得回望身後的巨兔,侯韶輝一腳踩在了下山崖的顛簸大石上,一個趔趄,左手煤油燈晃動着火花,身子從山路上滾落下去。
“啪啪嗒嗒……”侯韶輝的身子像軸輪般在崎嶇的山路上滾動,嘴裏與此同時發出了‘哎唷’的聲音。
雖然這個山路沒有直接垂直向山崖下,但是頗具坡度的山路上,儘是一塊塊突兀的石子,在侯韶輝滾落的時候,那些石子,就像一枚枚鋼針一般扎在侯韶輝的身體上。
“哐當……”侯韶輝手中的鋼刀脫手掉落,滾落了好一陣,這才用手撐在了一塊大石山,堪堪止住了滾動的身子。左手上的煤油燈,死死地捏住。油燈微弱的光線,是他如今唯一覺得還有膽量,面對身後那隻窮追不捨巨兔的力量。
油燈昏暗的光線下,侯韶輝看得仔細,此刻的他竟然滾進了一個黑乎乎的山洞裏。
“我的老天爺,這裏怎麼會有這樣一個洞穴?”侯韶輝打了一個寒顫,一股陰冷帶着潮霉的空氣迎面撲來。手中的煤油燈,因為洞穴里不斷往外掠來的陰風而在有燈罩的情況下,也是火焰飄蕩,在這個陰深深的洞穴里,顯得很是鬼魅。
“巨兔,巨兔沒有追來!”侯韶輝心驚肉跳的從洞穴口往外探視一下,那白色的巨兔不見了蹤影。
而此時,一陣強大陰風拂來,將山裡娃手中的煤油燈給吹熄滅。
“哇……”黑暗中,侯韶輝驚嘆道:“這洞邪門,為什麼我的煤油燈有罩子,也被吹熄滅了?”沒有了煤油燈的光線,乍看之下,那黑乎乎的洞穴深處顯得是那麼的幽謐恐怖。
洞穴里只有那絲絲拂來的冷風聲音,帶着侯韶輝的聲音在幽暗的洞穴中迴響。
“趕緊出洞才是!”身處如此幽暗陰冷的洞穴里,侯韶輝泛起了一股子不安,左手把熄滅的煤油燈就地放下,右手摸索着濕潤的洞穴壁試圖轉身往洞外走。
“侯韶輝,你不能走,絕對不能走,朝着洞穴深處,一直走下去!”就在侯韶輝轉身的那一瞬間,一個琢磨不透的聲音在耳畔縈繞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