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戰禍
馬車在路上飛馳，薛穆緊握韁繩，全神貫注的盯着前方路面，小心翼翼的駕駛馬車，時不時回望身後的暮雲神色是否有異常。
丫鬟早已自行離去，暮雲閉眼端坐在車座上，儘力呼吸勻稱輕柔，使自己保持體力。若說原本心中對他有氣，如今得知他有危險，便只顧着牽挂他的安危了。
薛穆在前面駕車，也不發一言，停下歇腳的時候也只顧着取水喂馬，不跟暮雲多說一個字，暮雲知道他心中有氣，也就不主動去觸霉頭了。
薛穆還是年輕，總是沉不住氣的，他見暮雲坐在車裏歇息，神色安然，忍不住說道：“你可有想過兩軍交戰時是個什麼樣的場面？”
暮雲啞然，戰爭的慘況雖然沒有親身經歷過，可以往在電視劇，小說裏面，也是見過不少的，沒準比薛穆這個正兒八經的古代人更加了解。但此時也沒心思跟他開玩笑，只說：“你是擔心我沒有心理準備，到時候會給別人添麻煩了。”
薛穆聽后神情有些着急，身體不住的又往暮雲這邊挪了挪，解釋着說：“我不是擔心你連累我，我是想要你知道，到了梗月坡之後，皇上勢必要指揮全局，不能很好的顧全你，你一定要跟着我寸步不離，我才能夠保證你的安全。”
暮雲聽了心頭一暖，又想到剛才他幾乎想都不想就答應那逃兵的要求，就是因為太過擔憂自己的關係，看着他越來越充滿感情的雙眼，暮雲突然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只得將臉別過一邊，說了聲：“知道了。”
暮雲不是一個反應遲緩的女人，這些日子的相處，薛穆對自己的反應程度足以表明他的心境了，暮雲暗暗心想，不能讓他內心的情感越見蔓延下去。
晝夜不停的奔波過後，眼看着離梗月坡越來越近了，而此時，京城中一股邪惡的力量正在慢慢涌動。格格爾布泰趁着姚俊臣和蕭逸哲在梗月坡火拚之際，悄悄組織軍隊朝皇宮逼近。
御林軍在這些年的養尊處優之下早已經不堪一擊，見到兇悍彪狠的布泰軍隊，幾乎沒有抵抗的力量，只顧着節節敗退。太后在宮中指揮親兵竭力抵禦，終究是沒有逆轉乾坤的本事，不過一個時辰的功夫，便已經被布泰軍隊佔領了皇宮的三大殿，一時之間，燒殺搶奪聲音此起彼伏，布泰的草莽部隊就像土匪一樣，見到東西就搶，見到女人就上，哀怨四起。
布泰攻入皇宮之前，宮內的上萬宮女已經逃走過半，餘下的仍有數千之多，幾乎全部被布泰軍隊侵犯，其中約有半數宮女，因不堪生而受辱，紛紛選擇以死保節，以布泰為首的胡人蠻夷，在大隼宮廷里的一天一夜，犯下了滔天罪惡。
太后這位聞名一世的女強人也被俘，跟一眾妃嬪公主一起，被鐵鏈鎖着，在押往宮外布泰的營帳途中。先帝最小的女兒，年僅十四歲的小公主，因在路上行走時掉了一隻鞋子，彎腰下來撿的時候耽誤了後面女眷的行程，還差點引起絆倒。
被周邊押送的士兵見到，便無情揮鞭過來，鞭子在小公主的臉上抽出了幾條血痕，公主終究是年幼，遇見這生平未見的猙獰惡人，更是嚇得雙腿發軟，癱在地上再也前行不得了。
隊伍被迫停了下來，好幾個士兵都回頭過來觀望這邊的情形，看押公主的士兵見了，臉上越發無光，便更加狠命的朝小公主身上抽打，想讓她快些起身。
正巧楚梅在這附近，見不慣他們欺負弱小女孩，便站出來以平常的潑辣勁厲聲呵斥，士兵很自然的將怒火引到楚梅身上來，正要朝她揮鞭，瞥見她容貌嬌嫩，雖然在逃亡途中頭髮紊亂，臉上也有些許灰塵，卻仍然是少見的標緻，不由得起了邪念，一隻魔掌伸將過來。
楚梅自然是躲閃不及的，身上的衣帶已經被牽制住，周邊一眾妃嬪見了，也只是爭相逃避的份，哪裏有人肯伸手過去支援楚梅。眼看楚梅就要被那人撲倒在地，隱藏於人群深處的姚貴妃突然鑽了出來，蓬頭垢面的對那士兵昂然說道：“你們不可對她無禮！她是姚丞相的千金。”
那士兵先是驚訝，顯然不知道姚丞相究竟有什麼能耐，他身旁的士兵懂得，開口提醒着說：“就是隼朝掌管天下兵馬的姚獻之女，跟別的嬪妃的確有所不同，看來卻是不能碰的。”
楚梅驚魂未定，扭頭看姚貴妃一臉決然，有些不知所措。姚貴妃忙上前來拉着楚梅的手，示意她不要再出聲惹惱了那些人，楚梅眼眶含淚，緊咬嘴唇點點頭。
那士兵心中慾望被無端勾起，自然不甘心就此了事，又見姚貴妃同樣豐腴俊秀，比起楚梅有過之而無不及，便笑着要一把將她拉過來，說：“她不能碰，想必你是可以的。”
楚梅慌了神，緊抱着姚貴妃不肯叫她被人拉走，逐漸有好幾個士兵聚在此處，見狀都幫着那士兵過來拉扯。
姚貴妃見到寡不敵眾，便笑着對為首的士兵說：“官爺且先容奴同姐妹交代幾聲，一會必定主動過來侍奉就是。”
那士兵這一路上見到的都是極力抗爭或者哭哭啼啼的，見到這主動投懷送抱的自然是喜笑顏開的，忙點頭催促。
楚梅淚眼已經傾斜而出，緊握住姚貴妃的手，姚貴妃笑着對楚梅說道：“我知道如今這句道歉來的太遲，那日是我自己將砒霜暗藏於袖內，趁人不注意自己吞了陷害你的。”
楚梅不住的搖頭，哽咽着說：“事情都已經過去了，姐姐你千萬不要順從那般畜生，千萬不要……”
姚貴妃微笑着搖頭，眼神是少見的明亮透徹，她悄聲對楚梅說道：“妹妹，你我都是爭強好勝的性格，爭榮寵，斗家世，為我們愛着的男人折騰了這許多日子，其實都是錯了。”
楚梅雙眼疑惑，姚貴妃不等楚梅發問，又接著說道：“其實皇上心中早已另有佳人，我們兩個，皇上卻是從來都沒有記掛於心吶。”
一旁的士兵早已經等得不耐煩，在不停的小聲催促着，楚梅內心偽裝出來的堅強瞬間被土崩瓦解，拉着姚貴妃的手不斷說著：“姐姐……姐姐……”
姚貴妃再次在楚梅耳邊說：“若你能夠逃過此劫，將來一定要小心太后！”
話音剛落，胳膊已經被左右兩名士兵橫空拉起，雙腳幾乎離地，楚梅欲上前拉扯，卻被鞭子狠狠抽了過來，幾乎跪在地上。另一隻手卻伸長在空中，不住喊着姚貴妃的名字。
姚貴妃大聲喊了過來，“妹妹，姐姐虧欠你的，今日算還清了，求你別再記恨姐姐了！”
很快，姚貴妃被那幾個人拖入草叢，一陣窸窸窣窣之聲夾着幾個男人無恥的嬉笑聲音，楚梅跪在地上，整個身子完全蜷縮在一處，臉深埋在腿間，肩膀不住顫抖，只覺得內心無比絕望。
正此時，一聲男聲慘叫劃破寧靜，楚梅忙抬頭望去，卻見草叢之中一個光着身子的男人高高站起，一臉嫌惡的指着地上的人罵道：“臭娘們，竟敢陰我！”
說著便拿起刀槍，十分兇殘的往地上的人桶過去，楚梅大聲喊了句：“不要啊！”便要起身奔過去，，幾乎同時，迎來姚貴妃一聲最後的撕喊，接着便見到幾個男人一臉憤恨的走出草叢，還望地上狠狠吐唾沫。
楚梅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她呆了好半響，全身才想觸電一樣的飛奔到草叢深處，不理會粗糙樹葉刮破自己的面頰，很快便見到一身紫紅色的綢衫，全身凌亂，平躺在那邊一動不動。
姚貴妃的肚子上鮮血淋淋，手上還緊握着一把小匕首，想必就是這件東西給自己惹來了殺身之禍。楚梅仰天慘叫，任誰聽了都感覺凄涼可怖，她跪在地上，緊緊抱着姚貴妃的頭顱，臉上說不出是怨恨還是認命的表情，她只感覺所有的感情這這一刻都截然而止，整個人如同行屍走肉一般，活着死去都沒有了意義。
暮雲臉色慘白的趕到梗月坡時，周遭一片寂靜，安靜的甚至能夠聽到飛鳥掠過的生意，她疑惑的問薛穆，“是我們走錯了地方，還是路上時間耽誤了，怎麼一點動靜都沒有？”
薛穆也是滿頭大汗，眼中的疑惑不下於暮雲，他看看周圍，說：“這裏的確是梗月坡無疑，我們一路上不吃不眠，好歹在那逃兵說的時間趕到了，難道是因為我們信息有誤？”
暮雲沉吟片刻，艱難的扶着輪框下馬車，薛穆忙過來攙扶，暮雲捂着肚子，慢慢走到一個陡坡之上，微風徐來，吹散了些旅途疲勞之氣，這一路疾徐，也總算還是平安。放眼望去，下面竟然是一馬平原，看似寂靜無比，卻隱隱透着聲響。
薛穆突然指着遠處一排越見逼近的黑影子，說：“你看那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