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月牙白繡花紋緞裙
老夫人即將回府的消息傳遍了全府,沈孟嫻那裏自然也知曉了。
一時間府中上上下下都忙碌起來,沈孟嫻遣人在院落中添置了許多盆栽,富貴逼人的牡丹,蒼翠欲滴的常青樹,各種應景吉利的植物應有盡有,偌大空蕩的院子一時間變得一片繁華熱鬧。
丫鬟小廝們私下裏也都各自檢點自己的行頭,生怕又出什麼紕漏叫老夫人挑出來,府中人人都知道老太太眼裏容不得一粒沙子,只怕到時候又少不了責難。
當年唐玄宗為博楊貴妃一笑,不惜從遙遠的閩南八百里加騎送來新鮮的荔枝。留下“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的千古名句,如今君妤雪雖不似這般興師動眾,但卻也煞費苦心,早已遣人去尋新鮮野生的長裙竹蓀。
盤算着在老夫人回府之時,能吃上一口她最喜歡的竹蓀魚翅蟹珠,想必老太太到時會止不住的眉開眼笑。
趙書蝶自從聽說了老夫人即將回府,便安分了許多,整日老老實實的待在房間,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手裏成日捧着一本《孟子》。也不知看進去沒看進去,或許心思早已跑到別處。即便看不進去,又有何辦法呢?母親就是喜歡自己規規矩矩的樣子,也不能逆了她的心意不是。這兩天只得修身養性。
如今整個府中若無其事的恐怕只有顧清秋一人了。
折騰了幾日,終於到了老夫人回府的日子。
這天一大早院子裏便熱鬧騰騰的,丫鬟小廝們穿梭在迴廊庭院,顧清秋從睡夢中被吵醒。
錦畫急急忙忙的跑了進來,神色焦急的說道:“主子,快起來,老夫人要回府了。”
不明就裏的顧清秋笑道:“回來就回來呀,看你急的。”
一旁的錦畫急的兩隻手不停的交錯着,額頭上的汗水似乎都快浮出來了,不停的催促着:“您快些起身吧,奴婢幫您梳妝。”顧清秋這才收起了笑容,隱約間意識到錦畫這般必定是有理由的。
也不和她打趣了,連忙起身,急急忙忙的洗過臉,錦畫剛要伺候她梳妝,門口便傳來一聲喊聲:“錦畫姐,快,夫人讓各房掌事兒丫鬟過去一趟。”顧清秋看了一眼門口,對小丫鬟笑了笑,轉過頭來示意錦畫過去,錦畫連忙跟着門口的小丫鬟出去了。
剛走幾步又退了回來,在門口匆忙交代了幾句:“主子,您可一定要快些,老夫人巳時就要回來了,到時候您務必得到前廳去啊。”
顧清秋點點頭,“知道了,你快去吧。”
錦畫走後顧清秋坐在梳妝枱前抹了一些百花蜜脂粉,凝脂白玉般的臉蛋散發著淡淡香味,甜而不膩,螺子黛描出娥眉,妝容雖簡單,卻讓她整個人看起來精神抖擻。
梳妝完畢,便準備為自己挑選一件好看的衣裳。一條櫻花粉銀紋綉百蝶花的羅裙,看起來顏色俏麗,靈動活潑,一眼看去甚是喜歡,但是轉念一想,會不會有些太多花俏?老夫人既然是信佛之人,想必喜歡素凈一些的裝扮?
猶豫了一會兒,顧清秋還是決定忍痛將自己喜歡的羅裙放在一邊,重新挑選了一條月白色繡花紋緞裙,雖然顏色有些單調,但是看起來不失清爽,顧清秋望着鏡中的自己,增添了幾分清新秀麗,欣然的笑了笑,便出門了。
沒走一會兒,便來到了前廳。
一路上都能遇見不少丫鬟小廝,來來往往的不免有些冗雜,但是前廳卻一片祥和沉靜,似乎在這裏所有人都故意放慢腳步,有條不紊的進行着一切,沒有了先前的急躁浮動。
顧清秋停下來,沉了沉呼吸,這樣的氛圍倒還讓自己有些緊張,原本不太在意的事情,現在心裏倒有幾分在意了,弄得就像醜媳婦第一次見公婆一般,想到這裏顧清秋臉上泛起一絲紅暈。下意識的看了看自己的衣裳,理理裙擺,深呼吸一陣,緊張的情緒才得以舒緩。
重新邁着纖步,徐徐朝前廳走去。還沒到門口,便聽見屋內傳來陣陣嬉笑聲,走近一看,果然屋內聚集了許多人,有認識的不認識的,許是一些親戚聽聞老夫人回府了,都來探望。
而被圍在中央與大家說笑的想必就是老夫人了,遠遠看去,神采奕奕,比自己想像的年輕許多。
面相和善,與大家相處融洽,看來是個好相處的主,顧清秋懸着的心放下了。帶着笑容探身上前,走到她們跟前,看清了老夫人的面容,雖然臉上有了歲月的痕迹,但依然容光煥發,風韻猶存。想必年輕的時候是個美人兒,如今經過歲月的沉澱,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久經世事的淡然,眉宇間透着不容侵犯的威嚴。
顧清秋看出了神,半響才反應過來似乎有點不對勁,四周忽然安靜下來,先前的嬉笑聲消失了。
將目光從老夫人身上挪開,這才發現一雙雙沒有溫度的目光正朝自己射來,大家微皺着眉頭上下打量着自己,不時與旁邊的人交換眼色,顧清秋面露疑色,順着大家的目光看了看自己的衣裳,並沒有什麼不妥之處啊。她實在想不明白自己哪裏不對勁。
就在她納悶的時候,老夫人那兒也意識到氣氛一時有些不對勁,遂停止了和沈孟嫻的交談,側過身來,見到周圍人的目光都聚在一處。老夫人順勢望去,見到了怔怔站在那裏不知所措的顧清秋。
像其他人一樣,她的笑容一下斂了回去,皺着眉頭,一臉不悅之色,目光冰冷的盯着她。
其他人開始唏唏噓噓的交頭接耳,時不時的抬頭看看顧清秋又看看老夫人。
老夫人盯着她,沉默許久,臉色不太好。
顧清秋心裏打鼓,一臉茫然,不知道自己究竟哪裏不妥。
這時,老太太旁邊的君妤雪瞥了顧清秋一眼,有些譏諷道:“知道老夫人素日最討厭白衣,你卻偏偏穿成這樣,是成心讓人不痛快么?”
顧清秋注意到周圍的人衣裳大多是華麗的顏色,偶爾有些素凈的也是是淡藍淺粉一類,只有她一人,一身月牙白,雖有上面不少精緻的繡花,但太過純凈底色依然有些搶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