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綠眼怪貓
那天夜晚,雷聲大作電閃雷鳴,姥姥床上忽的就飄過來一個青面老人,那老人白髮獠牙,眼睛裏滴着鮮血,嘴裏反覆念叨着“人鬼同居住,人死不出村”,見我跑了進來,便迅速伸手在姥姥頭上拍了一下,姥姥次日便口吐白沫一命嗚呼。
時隔近二十年,當我回憶此景,“人鬼同居住,人死不出村”這句話縈繞在我耳邊時,我仍覺後背一陣涼意。
我所在的村子在東北一個不為人知的旮旯里,關於這個村子有很多傳說。說是村裡人的祖先是清朝末年宮廷里的衛士和宮女,為了躲避革命軍的追殺,攜帶紫禁城的珍寶玉器來的這裏。
我家住在村東頭,阿媽懷我的時候,村南頭的嬸嬸也懷上了。按理說,我應該最先出生,村北頭的那個嬸嬸應當最後生。
但是,在我出生前幾天,村北頭的那個嬸嬸肚子就疼了起來,接生婆忙了一頭汗,終於接生出一個女嬰,可是那女嬰剛生出來不到兩分鐘,哭了幾聲就沒動靜了,再一摸鼻子,斷了氣了。
我們那村子裏,剛出生不久的孩子是不能入棺的。嬸嬸家男人,見生出來的是個女嬰,本來就沒當回事,死了倒好,省得替人家養活,直接就拎着那女嬰扔到了村北頭的山丘上。
村裡人死了都埋在村北頭的山丘上,去山丘上必須得經過晃頭老太家門口,這晃頭老太,從沒有人聽她說過一句話,也從來沒人看過她吃飯,她無兒無女,家裏的門經常關着。
有人說她90多了,也有人說她100多了,還有人說她就是當年清宮的宮女。偶爾她出來的時候,也都是晚上,遇到走夜路的人就晃着頭對他們詭異地笑。
當嬸嬸家男人拎着女嬰路過她家門口時,她彷彿已經等候多時,站在家門口晃着頭詭異地笑着。。
我姥姥住在鄰村,是個“香頭”。所謂“香頭”,就是連通陰間陽間的人,用現在的話說就是中介,只不過這個中介,一頭連着人,一頭連着鬼。
姥姥聽說了女嬰這事,趕忙從家裏趕了過來,在我家一直住到我出生滿月。用姥姥的話說,那女嬰本來是想趕着投胎,沒想到她趕得太快,最後趕死了!
我出生的那一天,阿媽肚子從早上就開始疼了,可是一直到晚上10點,我都沒出生。過了11點,姥姥開始坐立不安,對她女兒也就是我阿媽狠狠地說道:“使勁使勁,這都子時了,還生不出來,你是要等到凌晨陰陽交匯之時生出來么?”
阿媽聽了姥姥的訓斥,使足了力氣,可是我遲遲不肯出來,姥姥在屋子裏急的來回走動。而就在此時村北頭的晃頭老太也出現在我家門口,她在門外焦急地直打哆嗦,頭晃得十分厲害,隔着很遠距離朝着屋子裏張望。
阿媽、阿爸、姥姥起初看到她都很害怕怕她站在門口會影響我正常出生,但發現她的表情一反常態,不再詭異地笑,而是很謙恭顯得很卑微地守在我家門前,便漸漸安心下來。
突然間,夏天滿夜的星星全部消失,天色很快變了下來,不打雷不下雨,卻只見陰風陣陣。姥姥熟知氣象,見8月天出現如此奇怪氣象,我又遲遲還沒出生,更怕我會出什麼事情,忙大聲罵我阿媽道:“該死的閨女,你倒是使足了力氣把娃給生下來,生了娃你要是去死我都不攔你!”
阿媽從來沒想到姥姥會說出這樣的話,化痛苦、傷心、惱怒為力量,咬着牙拚命使力,可我還是遲遲沒能出來。
姥姥急得去廚房拿來一個碗、一根筷子和一把米,剛要做法事喊“鬼神”,卻聽到外面陣陣狗吠。那狗吠越來越近,我家那條狗竟跑到了屋裏來。
我家那條狗是阿爸養的獵狗,被阿爸訓練的十分懂“規矩”,平時絕不會到房間裏來,最多只能進堂屋(客廳)。而且這狗連深山裏的狼都不怕,今天居然叫的這麼凶!這讓阿爸產生了懷疑,難道外面來的什麼猛獸?
阿爸剛要走出房間去一探究竟,忽然間從門外竄進來一個龐然大物,將阿爸嚇退了幾步,獵狗也躲在阿爸面前更加猛烈地叫着。阿爸定睛一看,這東西長着貓的形狀,只是體型和重量要比一般貓要大得多。
但是我家那獵狗站起來有半人高,這貓雖說遠比一般貓要大,在我家那獵狗面前還是相形見絀的。
阿爸便用腿推着狗向前,獵狗躲在阿爸身後“汪汪”地叫着,被阿爸推得被逼無奈剛向前了一步,只見那貓兩眼發出綠油油的光,“瞄”地大叫一聲,我家那獵狗嚇得夾着尾巴躲到了床下。
阿爸也從未見過貓兩眼發綠光,嚇得直往房間退,那貓一步一步地向阿媽躺着的床邊走去。
阿媽正使足勁生我,歪頭一看床邊來了只大貓,兩眼直直地望着她,發出“喵喵”的叫聲,嚇暈了過去。
姥姥這麼多年見多識廣,大叫了一聲“不好”,便將手中的那把米向那貓扔了過去,那貓如同遭了閃電一般,向後退了幾步,見姥姥手上的米已經撒完,便“喵”地一聲又向床邊撲來。
姥姥趕忙蹲下,將筷子插入碗裏的清水中,默念了幾句咒語,只見那貓全身的毛髮全都豎起,“喵喵”地慘痛地叫了起來,緊接着順地打滾。
阿爸見狀,忙喚我家獵狗上前,趁機撕咬了那貓,我家那獵狗許是被那貓嚇破了膽,躲在床底下始終不肯出來,只“汪汪”地象徵性地叫幾聲。
過了許久,那貓終於不再動彈,姥姥也停止了念咒語,道:“貓屬虎,兩虎相爭必有一傷!今天這怪物不死,娃子是生不出來的!”(我出生的那年是虎年,生下來以後大家都管我叫虎子)
姥姥吩咐阿爸速速將那貓扔在村北頭河流的西北角處,讓它的屍身和靈魂都陷在污泥里,永世不得超生以防它再來禍害人間。
阿爸剛要上前去拎那貓,我家的那條獵狗跑了上來,不知道是因為剛才表現太差覺得對不起主人想將功補過,還是因為見那怪物已四腳朝天沒有任何殺傷力對它構成不了威脅。
獵狗像俘虜戰利品一樣,剛要用嘴叼起那怪貓的肚子往外拖,殊不知那貓竟竄地而起,“瞄”地一聲狂吼,直直地往阿媽的肚子方向撲去,目標很明確,利爪直指阿媽腹中的我。
我家獵狗不知是因為被那怪貓騙了感到惱怒想要復仇,還是因為那怪貓已經威脅到它即將出生的小主人,在那怪貓剛躍到床沿時,獵狗豎起前腿張開大嘴狠狠地咬住那怪貓的尾巴。
那怪貓被我家獵狗咬得是撕心得痛,剛要碰到阿媽腹部的前爪掉頭反撲,對着獵狗“喵喵喵”直叫,眼睛裏不停地閃出綠光。
獵狗和怪貓撕咬在一起久久僵持不下,屋子裏沒聽到我出生時“哇哇”的啼哭聲,卻只聽得貓和狗間歇的此起彼伏慘叫聲。
阿媽昏迷遲遲未醒,阿爸顯然是被這場面給嚇呆了站立在那兒一動不動。過了好久,姥姥才對阿爸大聲地叫道:“快!快取把大門上的八方鏡給摘下來!”
姥姥當時也實在沒法,只是記得以前抱着貓照鏡子時,貓會迅速地躲開,她以此推斷貓怕照鏡子,忽想起我家大門前有個辟邪的八方鏡,才出此下策。
我家大門有兩米多高,阿爸不到1米7的身材,也不知道是哪來的力量縱身一躍,旋即把那八方鏡給取了下來。
那怪貓囂張跋扈,利爪獠牙,抓咬的我家獵狗“嗷嗷”直叫,眼看就要敗下陣來。姥姥見此,迅疾取過阿爸手中的八方鏡,對着怪貓的臉伸了過去。怪貓見姥姥將手伸了過來,徑直撲了過來,正臉一映到那八方鏡中,旋即“瞄”地一聲,化作一道綠光,消失在八方鏡中。
阿爸和姥姥都被這怪象嚇得半死,半天沒說出話來。一直到阿媽醒來,他們才意識到我還沒出生。姥姥一看牆上那掛破鍾,還有十分鐘不到就到凌晨12點,直呼不好不好,阿媽的肚子現在又開始劇烈疼痛。
“快快快!趕緊在12點之前生出來。”姥姥拚命地朝阿媽吼着,這讓在一旁的阿爸很不理解。
阿媽使足了力氣,姥姥拼了命地叫嚷,阿爸擦着汗在一旁急的團團轉,那獵狗也昂着個頭期待着它小主人的出生,終於我在凌晨12點來到了這個人世,我的哭聲伴隨着12點整點的鐘鳴聲在屋子裏響起,並隨即從家中傳了出去。
姥姥忽然間像着了魔一樣,閉着眼睛自言自語,說什麼“陰陽合,異靈生。”
後來,我稍大后經常聽村裏的人說,我出生那夜的哭聲大得驚人,整個村子都聽到了我的哭聲。我也沒當回事,只當他們合起伙來騙我這個小孩。
我還聽阿爸說過,一直守在我家門前的那晃頭老太,聽到我出生的哭聲之後,竟跑到我家的大門門檻上跪了下來,使了勁地磕頭,只聽那門檻被她嗑得是“砰砰”的響!
一直到我四歲,姥姥還總是在我家提起說什麼“陰陽合,異靈通”。我一直不明白她老說這句話是真么意思!直到我跑進姥姥房裏,看到姥姥床上那長得十分嚇人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