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出走

明正統六年

禮部尚書胡瀠一家便衣車馬奔波在山間。

已是初夏的季節，馬車裏稍嫌憋悶。胡瀾倚靠在母親胡夫人身邊一臉好奇。“娘，爹這是帶我們來玩嗎？”

胡夫人輕撫着女兒凝脂般的俏臉，滿眼疼惜不舍。“嗯，帶我的瀾兒來看看京城外面。”

胡夫人口中的京城外面，卻是離京城極遠的地方，大明與蒙古邊界，赤城。

連日的車馬勞頓，胡夫人與胡瀠大人均有些勞累，吃過晚飯便早早歇了。胡瀾則好奇的圍着大哥胡之灝跟二哥胡之驥央求他們帶她去玩。

胡之驥一向寵着胡瀾，看沒什麼事就要帶胡瀾出去。卻被大哥胡之灝攔住。“瀾兒，先好好睡一覺，這裏是邊界，不同京城，女孩家晚上還是不要出門的好。明天大哥跟二哥再帶你出去。”

胡瀾撇撇嘴，欲跟兩個哥哥再撒撒嬌，卻看大哥一臉嚴肅，只得作罷。

然第一次出京，又是在傳說一樣的蒙古邊界，胡瀾正值好動的年紀，如何能睡得着。她輕輕起身，去了院裏子。

明月高懸，夏晚來風伴着微微的沁涼，夾雜着異域的風土氣息，既舒服又讓人莫名的激動。看爹娘屋裏的燈亮着，胡瀾興奮地就要去找娘。卻在窗下聽見娘小聲的啜泣。

因胡瀠常年外派，直至永樂二十一年才正式回京，任職禮部尚書。家中諸事均為胡夫人料理，甚至連胡老夫人去世胡瀠都沒能回來，均由胡夫人一手操持。故胡瀠對夫人極為敬重，家中也未娶妾室。

胡家長子胡之灝今年17，次子胡之驥14，小女胡瀾，只有9歲。然在這九年裏，胡瀾從未見過娘與爹紅臉爭執，更無從說娘傷心哭泣。胡瀾不由得納罕。

“瀾兒才只有九歲。我捨不得。”

緊跟着便是爹的嘆氣聲。“當年答應的，如今怎能食言？何況是惠……那位大人，不會虧待了瀾兒的。”

胡瀾聽到爹娘在說自己，不由得一愣，輕輕俯下身子躲在了窗棱下，細細聽着。

“如何不虧待？瀾兒自幼錦衣玉食，丁點苦沒吃過，如今卻要去那苦寒的大漠……一輩子隱姓埋名，或許餘生再不得見……老爺，一定要瀾兒去嗎？我就這一個女兒，實在，實在……”

“哎，夫人，若當年沒有那位大人的信任託付，咱們胡家，或許早就滿門抄斬了。君子一諾千金，瀾兒的事情不必多講，待接應的人來了，就讓瀾兒隨他去吧。”

娘嚶嚶的低泣聲胡瀾已經聽不到了。她呆立在屋外，半晌沒回過神。不知過了多久，待意識回籠的下一秒，她急急走出院子，回到自己屋裏。

爹要把我送到大漠去？！她終於明白這個問題，心裏立刻慌了神。大漠，大漠……娘說，餘生再不得見……！

不行！我不去！我不離開爹娘跟哥哥！大漠……打死也不去！

她心裏想着，手上立刻行動。多虧今日懶散，來時的包袱都沒動。隨手拎起換洗衣服的包袱，將值錢的收拾細軟揣在了身上。

“爹，娘，大哥，二哥，瀾兒不去大漠，別怪瀾兒，待過些日子瀾兒自己會回家。勿念無掛。”

留下字條，便悄聲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