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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妮先上樓,推開家裏的門,被眼前的景象驚得直接尖叫了一聲。

她從小長大的家,像颱風過境一般,四處凌亂。破碎魚缸,泡了水的地板,大小不一的玻璃碎片到處都是,玻璃茶几已經裂成兩半,電視屏幕也被砸碎,沙發上細長的口子,露出裏面的內絨,殘破不堪。她的媽媽跪倒在玄關,雙手流血,正抱着手機哭泣。

她顧不得玻璃碎片划腳,跑到媽媽身邊,緊張的抓起她的手,抽出她手中的手機扔掉,喊着眼淚喊:“媽媽……”

穆逸衍一進門,就看見兩母女抱頭痛哭,渾身上下血紅一片。他急了,皮鞋直接踏過地上的玻璃,急忙跑到辛妮母女身邊,滿臉擔憂,神色緊張:“妮妮,你怎麼樣?”

辛妮蹭了蹭自己手上的血跡黃慌亂搖頭:“不是我,是媽媽,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別急,我帶你們去醫院。”

穆逸衍很快將母女倆人送到醫院,辛媽媽的手被玻璃划傷,又因為驚嚇過度,醫生給她打了針鎮定劑后,她總算睡著了。

辛妮擔憂媽媽,緊守在床邊,一步不肯離開。她緊緊拉着媽媽的手,心中無限的恐懼,生怕一鬆手,這個全世界最愛她的人就消失。

穆逸衍安排好一切,在走廊間接到了唐槿的電話。之前命令唐槿調查事情的來龍去脈,唐槿的情報工作一向一流。

“今天下午14點23份,辛太太通過辛梓的母親知道了辛如的存在,倍受打擊。之後,辛志國先生帶着手下回了趟家,兩人吵了起來,後來……”後來,她也不必往下說了,明眼人都懂。

想起岳母家裏的混亂場面,穆逸衍冷冷一笑:“辛志國的動手程度可不輕,這是鐵定心思要拋棄自己的妻子了。”

“辛先生早有此意。”唐槿繼續說著調查結果:“辛妮小姐出生前,辛先生和辛太太的感情已經破裂了,那時他已經在外面有了第三者,因為是商業聯姻,關係到兩個家族,離婚不是個簡單的事情,所以直到辛妮小姐出生,兩人的婚姻還在勉強的維持。後來,因為穆家寵溺辛妮小姐,辛家人為了巴結穆家,並不敢輕易動辛妮母女,這離婚一事,一拖就是二十幾年。而且……”接下來的話有些為難,她猶豫了一番,不知道要不要繼續往下說。

穆逸衍冷聲道:“繼續說。”

“根據辛家人現在的態度,如果辛妮小姐嫁給的人是穆家的嫡子長孫,辛先生是不敢動離婚的心思的。但是,因為辛妮小姐嫁給了衍哥你,辛家覺得辛妮沒有什麼利用價值了,辛志國先生也想藉此機會,給辛如母親名正言順的夫人位置,給辛如辛家正牌小姐的身份,好讓她能嫁到家世相匹配的家族。”

穆逸衍聽到這裏,笑容更加諷刺,語氣更冷了幾分:“這麼說,辛先生是因為我娶了辛妮,而覺得辛妮是顆廢棋,想重用辛如這顆棋子?”

手握着門把手的辛妮,被穆逸衍突然說的這句話狠狠的定在原地。原來,她的父親,一直把她當成棋子,當沒有了利用價值時,便可以輕而易舉的扔掉。

多麼諷刺,其實這個事實,她從小就知道。包括那些年,他明明不回家看她和她的媽媽,卻每次都特意將她從家裏帶出來送到穆家,讓她得到穆奶奶的寵愛。

她年紀小時不太懂事,覺得爸爸來接自己可高興了,後來漸漸長大了她也就明白了。她對爸爸的價值,大概就是去穆家的時候。可是即使這樣,她還是希望爸爸能來看她和媽媽,哪怕是為了將她從辛媽媽身邊送到穆家,至少還可以看見爸爸一眼。

可是,她陰差陽錯嫁給了穆逸衍,錯失了穆家名正言順的長孫媳婦兒的位置,對辛家來說,她已經成了一顆廢棋子,她的爸爸,終於捨棄了她。

她無力的關門轉身,走到媽媽的床前,看着閉眼安睡的媽媽,痛苦無處發泄,內心揪得生疼。她沒有聽見,門外穆逸衍諷刺回答:“呵,他真敢低估我穆逸衍,我會讓他一步步身敗名裂的。”

辛媽媽醒來的時候是第二天的中午,辛妮這時已經被穆逸強行按在簡易陪護床上休息。她本就沒有睡着,聽見媽媽醒了,直接跳下床,急忙光着腳跑向病床邊。

穆逸衍趕快按鈴叫醫生,轉頭看見她雙腳沒有穿鞋,光着腳站在冰涼的地上,心疼不已。快步走到她身後,一伸雙手,將她從腋下提起,把她的雙腳放到他的鞋面上。

她雙腳踩着他的腳,後背依靠着他的胸,整個身體在他的控制下保持平衡。辛媽媽睜開眼睛,就看見自己的女婿和女兒這般親密。她又閉上眼睛,動了動頭,示意女兒趕快去穿鞋。

將辛妮抱到簡易陪護床上,穆逸衍彎下身子,握住她的腳,親自給她穿鞋,一隻一隻,規整有序,格外用心。

辛妮被穿好了鞋子,不等穆逸衍起身,急切的跳下床,一個不小心,抬腳踢到了穆逸衍的膝蓋,這一下子,可算是結結實實的。他悶哼了一聲,對着一臉抱歉的辛妮擺擺手,示意自己沒事。

辛妮也顧不上管他,直接竄到媽媽床邊,趴在她枕邊“嗚嗚”的開始哭。

這一番混亂結束后,醫生檢查結束離開,穆逸衍見快到中午吃飯時間,便主動去買午餐,將病房裏的空間留給她們母女。

見女婿出去,辛媽媽將女兒喚道身邊,伸手撫上她的頭,輕聲的對她說:“妮妮,昨天晚上打電話時,媽媽就想跟你說:你不愛穆逸衍,就跟他離婚吧!”

辛妮被媽媽突然說的這句話,驚住了。

辛媽媽繼續苦口婆心:“婚姻裏頭,媽媽知道沒有愛情的痛苦,媽媽苦了一輩子,已經沒有機會了,媽媽不希望你跟媽媽一樣。趁着你還年輕,還來得及去尋找愛情,跟他離婚,重新開始吧!不要再去管穆家、辛家的一切,你只要顧好你自己就行,媽媽只希望你幸福!”頓了頓,辛媽媽又說:“你要是不好開口,媽媽替你跟阿衍說。”

“媽……”辛妮本能的叫出來,卻不知道接下來要說什麼。

真的要跟穆逸衍離婚嗎?這是她一直以來的願望,可是為什麼到可以說出自己想離婚的願望時,她下意識想到的竟然是,穆逸衍絕對不會允許離婚的。是潛意識裏相信了穆逸衍對他們婚姻的重視程度,還是她自己就不想離婚?

辛媽媽看着女兒猶豫的表情,她鼻音濃重,帶着哭腔說:“是媽媽自私,是媽媽害苦了你,如果你不遇到我,你也不會遭這麼大的罪,是我害苦了你……是我對不起你……嗚嗚……是我一手把你卷進辛家這個無底洞的!”

“媽,你別這樣,你生了我,養了我,哪有什麼地方對不起我啊!”辛妮將媽媽抱在懷裏,細聲的安慰着,眼淚也跟着她稀里嘩啦的流。

穆逸衍推門進來時,兩母女正抱頭痛哭,他拎着盒飯放到床頭櫃,輕拍着辛妮的背,安慰她們母女:“媽,讓妮妮先喂你吃點東西,把身體養好,以後的事我們可以慢慢考慮。”

辛妮一聽穆逸衍提醒,馬上意識到媽媽一直沒有吃過的東西,急忙鬆開媽媽,接過穆逸衍遞過來的粥盒,翻出勺子,舀了一大勺,哄着媽媽吃飯。

辛媽媽也不想再傷女兒的心,一口一口,乖乖的吃着辛妮親手餵過來的粥,心裏翻江倒海的,那個秘密就像卡在她心頭的一根刺,說還是不說,良心都不安。

把辛媽媽哄睡后,辛妮看見穆逸衍在門口跟她招手。她走了過去,老實的跟着穆逸衍進了樓梯間,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叮囑道:“你一會兒回去再披一件衣服,醫院的空調可沒有家裏的暖和。”

辛妮點點頭,算是應了。她的心七上八下的,想起媽媽跟她說的話,更加亂成一鍋粥。到底要不要跟眼前的男人提離婚呢?

穆逸衍聲音很低,嗓音很有磁性:“妮妮,爸和媽這個樣子,她們之間的婚姻沒有繼續下去的必要,如果媽真的要離,我們只要支持她就好。媽家裏被砸成那個樣子,她出院后不要讓她回去住了。你覺得是把媽接到我們家裏住,還是我給媽再買一套合她心意的房子呢?”

辛妮猛然抬頭,眼睛裏亮晶晶的,她對上穆逸衍真誠的眼神,相形見絀之下,心虛的別過頭。穆逸衍只發現她在彆扭,卻沒猜出她彆扭什麼。

他很有耐心的繼續問她:“妮妮,你有什麼想法呢?跟三哥說說吧,我們是一家人,要共同解決事情,不是嗎?”

辛妮的心更加疼了。

穆逸衍關心她照顧她的媽媽,面面俱到,努力的做一個好丈夫好女婿。他比同樣身為一家人的辛爸爸,更具有責任感,更像是她的家人!

辛妮突然有了個不合時宜的想法,如果以後有了孩子,穆逸衍一定會很寵愛孩子吧,他一定會是個慈祥的爸爸。

不知不覺中,她的腦海中勾勒出這樣一幅畫面:他的孩子站在地板上,哭的驚天動地,穆逸衍單膝着地,屈着另一條腿,大大的身體蹲在小小的孩子面前,手足無措的,人卻輕聲細語,極為耐心的哄着孩子,眼裏全是寵溺。

當然,這個畫面,在很久以後的某一天,她還真的看到了。

穆逸衍耐心的等着辛妮回答,眼睛帶着詢問。辛妮突然伸出雙臂,撲進他懷裏,抱住了他的腰。穆逸衍被她輕輕一撞,驀然懷裏多了個他渴望已久的姑娘,整個人彷彿身處夢境。

這是第一次,辛妮這樣主動的抱他。這也是第一次,辛妮把他當成依靠,全心全意的信賴他。

穆逸衍過分期許的想,辛妮要是能永遠這樣毫無防備的在他的懷裏,全心全意的相信他依靠他,該是件多麼美好的事情!

只可是,事實,除了苦笑,他別無它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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