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六章 於命運中的剝奪
“咯……咯咯咯咯……”一隻大公雞忽然憑空出現在了面前,彷彿是從半空中摔下來的,它扇着自己的翅膀在這條小路上上躥下跳,不一會便蹬着腿躺在地上一動不動,整個身體僵化如同死了一樣,而事實上,它也的確是死了。
趙叔叔跟趙七九的師兄從小路的另一端走來,地上的那些鬼旗也都不見了蹤影,而那撒了一地的白色紙錢更是一張都看不到了,處理的十分乾淨。
趙七九的師兄把死掉的公雞撿起來,一語不發的離開去處理這具大公雞的屍體,這東西並不跟別的東西一樣隨隨便便丟在路邊就能了事,而必須經過一個相對來說比較麻煩的流程。
“情況怎麼樣?”趙叔叔問我,臉上的表情不變,他似乎永遠都保持着這一種表情,平淡無瀾,最起碼在我的記憶中是這樣的。
“那個柳樹有問題,在下面被它給擺了一道,我估計它可能跟那些仙打成了什麼協議或者共識。”左右無人,我便給趙叔叔詳細說了說在半步多遇到的情況,當然關於小黑布跟菩薩的那一段自是略過不提,只是說它想要對我不利。
“行,我知道了吧,把這件事情儘快告訴你父親,不要耽擱。”趙叔叔點了點頭,又說道:“下去的時間太長了,我還以為你在下面真的出了事。等會吃點東西就去休息,今天白天盡量不要見太陽,明天再從屋裏出來。房間已經給你準備好了。”
我這才注意到,原來這時間已經到了第二天的清晨,這樣來說也的確是夠久的,但在半步多那個部分白天黑夜的地方,根本感覺不到這些。而趙叔叔所說的不讓我今天見太陽,我也大致能明白,這就是因為我在下面帶的時間太長了身上肯定會沾染一些陰氣的緣故,必須得經過一個緩衝的時間讓身上的陰氣慢慢散去,才能重新接受天空中陽光的照射。趙七九以前會經常因為這樣的事情跟我訴苦,所以也有了後來他總是會在大晚上拉我出去喝酒的習慣。
在趙七九他們家的這個店裏呆了一天一夜,我便徑直驅車回了華州,找到父親把情況相似的跟他說了一邊,父親聽完便把眉頭皺了皺。“哦對了,還有件事情,我總覺得很怪。”
“爸你還記得我上次從苗疆回來的時候跟你說過發生的那些事情吧?白苗的那個小聖女的事情。”我看向父親,現在再想起當時看到的小聖女坐在老柳樹下面的場景,我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這是一種直覺,而我向來相信自己的直覺。
其實人跟動物一樣,都有一種自己對危險的特殊反應,只是隨着人類一步步的成長,那種對於危險的敏銳感覺也正在慢慢喪失,也許這就是古人說的有一補,必有一損的直接詮釋吧。
“那個有玲瓏心的小女娃子?”父親顯然對苗疆的那個小聖女記憶深刻,我想這有可能是因為她是玲瓏心的原因,曾幾何時,我身體中也長着一刻玲瓏心。“她不是已經死了么?”
“是,當時看着她的確是死了,跟他一起死掉的還有那個一直在她身邊的老頭,無邪當時還跟我說他們死的很徹底,連靈魂都被磨滅了。可是,我下去半步多的時候見到她了,她就坐在那個柳樹下面,我去找那株老柳樹,她也迴避了。”我把當時的情況說給了父親。
父親的眉頭便慢慢皺了起來,沉吟了很久,他說道:“這樣一說那脈絡就清楚了,之前我還有疑惑。如果所料不錯,蜀中的那些人應該是跟仙之間有往來吧,有可能他們已經達成了某種協議,怪不得,那些勢力鬧騰着要入世,入了世卻不見去做什麼,原來是在這裏等着,這樣一來,很多事情就能解釋的清楚了。”
“時間不多了,兩個多月,你這段時間要準備好自己的狀態,去白玉京里,不能有絲毫的馬虎。”父親手指點了點,“這次恐怕白玉京里要熱鬧起來了,要進去的人很多,在這種時候裏面的那些人也沒有跟外面人拼的底氣!要不然等到最後怕是所有人會跟着一起沒命,所以,你也要有點心理準備才行。”
“對了,前些年你胡鬧,是因為我不想你卷進這些事情裏面。可是閑雜不一樣了,你已經卷了進來,那就注意一些方寸。鄭氏的興盛,從來都不是你以為的在世界古玩行當建立起來一個鄭氏掌舵的商業帝國!這些都是虛的,我們的根不再這世俗里,而古玩店也只是讓後輩在那些物件里摸爬滾打成長的一種工具,後來祖上有幾位玩的太過火了,才把家裏在世俗也推上了頂端,但這並不是什麼好事情!咱家有前車之鑒,天上天下的好事永遠都不會讓一家全給佔了,兩極的興盛所伴隨的是必然的快速隕落。有些東西你考慮清楚,收收心,有些事情該放就放一放,現在你的首要任務是去白玉京里,而這次仍然是你一個人去,家裏不會有老人陪着你走。”
“這些我都清楚。”我聳了聳肩膀,父親這人有時候就是這樣,說話聽着會讓人感覺有些理性得近乎於冷酷了,但也正是因為這樣,所以人們才說父愛如山吧。因為不管是在什麼情況下,做父親的都能保持着自己最大的理智去為自己的孩子理性分析可能面對的一切。
長安城裏日月如梭,母親專程打來電話跟我嘮叨過很多次,說差不多就把婚事給辦了,讓我別耽誤了人家姑娘。但對這件事情我始終緘默不作回答,我對李香蘭說等這次事情到頭了,再說這些也不遲。李香蘭眼裏的失望我能看到,但在沒有安穩下來之前,我想我沒有做好組建一個自己家庭的準備,因為這背後索要背負的是一個更加沉重的責任。
鄭無邪沒有趕上鄭屏的婚期,他也是在很久之後才回來的,在見到我的時候,精神有種特別的亢奮,我好像從來都沒有見過他精神這麼好的樣子。但不知怎的,看着鄭無邪這樣,我卻總覺得哪裏不妥,這就好像是毀滅之前那種極致到了一種病態繁華,讓人有些不敢置信。
鄭無邪說他從那個墓葬裏面活着走出來了,跟我說他跟周老二都差點交代在了那個地方,但他兩福大命大,下去的人死了七成,活下來的兩成九身上都還帶着各種各樣的怪傷,能不能治好都是問題,而整個人群完好出來的只有兩個人,他跟周敦頤還有小閏土。
我無暇理會那所謂的死傷慘重,這個行當本身就是把命提在褲腰帶上的行當,指不定哪天就死了,還是因為挖的墳太多遭報應死的,這種人本身就沒有什麼可值得同情的地方。但鄭無邪說的話還是讓我嘴角抽了抽,我問他他數學老師究竟跟他是有多大仇的,竟然讓他隨時隨地都在展示着自己那‘驚人’的數學運算能力。
“你懂個什麼?”對我的話鄭無邪不屑,他說道:“是兩個人沒錯!我算是一個人,周哥跟閏土他兩算是一個,如果你非要弄得那麼清楚,那我就必須得說是出來了兩個人一個鬼,這樣不得嚇死你?別逗了哥們!對了,你這裏還有什麼好茶沒有?我這段時間就特別喜歡嚼茶葉,上次帶的全都給耗光了!我出來還專門找地方去買,說是極品好茶,結果那味道!我呸!難以入口啊!要不是我深明大義,絕對會喊人把那老闆家的祖墳給他刨了!”
除了極少數的時候,跟這貨就沒法好好說話,所以我就信手指了指自己放茶葉的柜子,說自己去拿,但是別過分得給我留點。好茶不可多得,有時候就算是有錢都不一定能買到,這種消耗品是真正的有價無市。
“起橋!過分了啊!你丫的是不是怕我來這裏敲你的竹杠所以把你的好茶全都藏起來了?這狗日的是什麼味道?!怎麼都能淡出個鳥來了!”鄭無邪罵罵咧咧的拿着一塊陳年普洱的茶磚撕開了外頭包裝,他此刻嘴裏噙着兩片茶葉,很不滿意的對我叫嚷。
“睜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五十年的陳年普洱!這一塊茶磚拿出去標價二十萬都會被人搶破頭,我說你這犢子怎麼就這麼不知好歹的!”我還當鄭無邪在跟我開玩笑,便指着他笑罵了一句。除開大紅袍之外我基本上不怎麼碰別的茶,而柜子裏的那些茶葉則是江溪給我弄來的,都是茶中的極品,不可多得。
“你扯淡吧你!普洱老子不是沒喝過,根本就不是這個味!”鄭無邪兀自不信,將手裏的茶磚隨手丟在桌上,又去禍害我的茶櫃。我隨手拿起茶磚扣了兩片放在舌尖,厚重的香苦摻雜的味道刺激着我的味蕾,這麼重的味道,這犢子竟然也能說淡出鳥來?
“我說你這狗日的乾脆去嚼檳郎吧,那玩意夠味,肯定能讓你爽!”我看着蹲在茶櫃前的鄭無邪跟他開玩笑,而菩薩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了我的身邊,它看着鄭無邪,眼睛變得十分深邃。
“他出問題了。”菩薩聲音中有一些悲憫,“難道你沒有看出來么,他的一隻腳已經踩在了命運的外面,正在被命運拋棄。凡是他想要得到的東西嘗到的味道,會一樣樣的變得難以實現,等他徹底被推出去的時候,他所希望的,永遠都不會得到了!”
我屋子的電話忽然響了起來,菩薩的話打給我的震動還沒有散去,這電話的生意就讓我一驚。
“起橋!”電話那頭是周老二的聲音,他顯得有些焦躁:“無邪有沒有跑去找你!?”
“嗯,他正在我這裏呢!”我沉着聲音對周敦頤說著,鄭無邪依然在茶櫃那邊翻找。
“他失蹤好些天了,我一路幾乎是追着他的足跡回長安的!在你那裏就好,你讓他接電話!我得問清楚他到底是抽什麼筋,嚇了老子一跳!這狗日的!”周敦頤明顯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