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6節 浴火鳳凰
聶婉籮忙借口洗澡避開學生們的觀摩指點,她對自己的長相很有自知之明,因此當英俊帥氣的喬能第二次見她就提出以結婚為前提的交往時,她以為那個男人是瘋子。
站在洗手間的鏡子前,聶婉籮仔細地打量自己,將及腰的長發,喬能說那是美麗的亞麻色,但她總覺得那是枯草的死黃,是小時候過得太凄慘的見證;還有額頭說好聽是光潔飽滿說難聽就是微凸;眉目倒和喬能那廝同屬一個類型,狹長分明,不算太大但絕對夠長還微微上挑,何微然曾說這是一雙魅眼,加以磨鍊能就勾人;再有就是鼻子,她真看不出來哪裏有那些學生們說得那樣誇張;倒是嘴巴惹人喜愛,軟嫩柔和微微帶粉,抿唇一笑時有幾分俏然;剩下的耳朵向來就不是衡量美人的要素直接忽略不計。
如此看來,聶婉籮再次得出自己絕不是醜女但也不在傾國傾城之列,普普通通的一個人而已。可當她轉身時這個普通的想法便被打破。是呀,她怎麼就忘了自己的特別?她脫下棉T背朝鏡子側頭看到鏡中那隻攀附在肩胛骨下的浴火鳳凰。
鳳凰有着鮮艷的色彩,浴火飛舞的姿態遮掩了原本的那片醜陋瘡痍。這是她無法消退的印記,曾有一戶人家就因為這個將她退回福利院。她不知道那些醜陋的印記是什麼時候爬上她的背,卻記得這隻鳳凰的誕生。
“二少,這是國畫大師的作品,根據聶小姐的傷疤圖形專門畫的。”某知名形美容醫院內,一名權威繪刻師將一張設計好的圖片交給喬能。
喬能接過仔細看了看又遞給她:“這個喜歡嗎?”
她看後幾乎是一眼便喜歡上了紙上呈現出的艷麗色彩和靈動姿態。鳳凰涅盤,代表一種決絕的蛻變,也是一個全新的開始。
她說:“喜歡,就這張!”
她光祼着後背,趴在窄床上。當滋滋地電刻筆聲響起時,喬能忙捉住了她的手,她似乎從他的眼裏看到了疼惜。他說:“麻藥過後會很痛,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我說過要娶你就不會介意這些。”
她笑了笑,麻藥的作用讓她眼皮沉重。
喬能抓過毛毯裹在她的身上將她擁在懷裏:“不刻了。我們不刻了。我不要你痛,一點都不要。”
她就在他的懷裏睡了過去,一覺醒來竟沒有意料之中的疼痛。她才知道自己白挨了一針麻醉,氣得當場就和喬能翻臉。
“是你說要帶我來紋身的,我都準備好了你憑什麼反悔?憑什麼讓我白挨一針?你懂不懂這些疤痕代表什麼?它是一種恥辱,它讓我沒有人領養,讓我不敢穿裙子,讓我游泳課得零分,讓我像個小偷一樣地去浴室洗澡。你第一次見着的時候不也害怕么?我討厭它,為什麼還要讓我留着它?”她歇斯底里地朝他吼叫,眼眶裏忽有東西落下跌進嘴裏又澀又咸。她伸手一摸,指間一片濕潤,她竟然哭了?她竟然會哭?
喬能不知是因她的憤怒所震驚還是被她的眼淚所打敗,像個做錯事的孩子那樣手足無措的站在一旁。她哭得累了,又趴回床上扯下毛毯露出觸目驚心的後背。她說:“我不想留着它,這不是我的錯,我都不知道自己怎麼會有這樣難看的疤痕。院長說是燙傷,但我真的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被燙過。喬能,想叫我嫁給你,你不該對我千依百順么?”
“對不起。”一直沉默的喬能走了過來,微涼的指尖顫抖着撫過她的後背,接着她感覺到有微微的鼻息撲在她的背心,吻就那麼落了下來,他的唇一點一點地描繪着她的醜陋。那一刻她想,就這樣嫁給他吧,她再不要讓人見到這麼醜陋的一面。
她又打上了針,滋滋的聲音再度響起時,她只記得自己的手被握得很緊很緊。鳳凰終於成形,當疼痛徹底消退之後,她跟着他進了民政局,他帶她回到別墅迎接她的是一柜子的裙子。
將近一年了,鳳凰還同初刻時一樣,而她卻淡漠了當時非刻不可的毅志和心境。
溫熱的水柱自花灑下噴出,聶婉籮並不知道站在水霧間的自己美麗得猶如世外的仙子。
洗完澡吹乾頭髮,三個學生正在討論明天活動的話題,聶婉籮趟進被窩裏偶爾參與幾句,正當困時包里傳來一陣手機振動聲,取出來一看,是喬能。
聶婉籮接起,那頭的背景聲音有些嘈雜,喬能的聲音卻依舊好聽:“睡了?”
“嗯。你在應酬?”
“算是,一個發小從國外回來了,替他接個風。”
“哦,喝酒了?”
“喝了點。”
“叫司機了嗎?”
“呵呵,你在關心我。”
“……”聶婉籮忍不住翻翻白眼,“我在結束話題。”
“那好吧,你個沒良心的。我還擔心你第一次外出會害怕呢,白擔心了。”
“我膽子一向很大,荒山野嶺一個人都敢住。”聶婉籮反擊。
喬能的話里笑意明顯:“我在市內還有幾處私產,你不想荒山野嶺的我就叫人收拾一下挑一套搬進去。”
“單獨分我一套行不行?”聶婉籮打了個哈欠。
“是共同的,怎麼能單獨分?不行!”喬能果斷拒絕,聽到她的哈欠聲又說:“你好好睡吧,我那頭朋友也在叫了。”
“嗯,拜拜。”聶婉籮掛下電話,很快進入了夢鄉。
也許是空調打得不夠,聶婉籮一覺醒來已是滿頭大汗。打開門站到陽台上,滿天的星子都在發亮,微涼的夜風吹乾了一身的濕粘。
聶婉籮伸了下腰,剛想轉身卻見隔壁的隔壁的陽台上有個人影。她一驚,還以為有賊,再仔細一看才知道是有人站在陽台上抽煙。別看聶婉籮平常在校柔弱毫無存在感,可好獃也是個老師,有學生在眼皮底下抽煙自然也要管上一管。
於是,聶婉籮隔空咳嗽了一聲,算是提醒對方我已經看到你了,趕緊掐了回去睡覺。
對方身影動了下,很明顯是聽到了,但他並沒有掐滅煙頭,反而啪地一下點亮了打火機。趙遠航英氣的臉龐就映在了如豆的火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