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節 八歲的水平
聶婉籮跳車的心都有了。她之前怎麼會對趙遠航存有一絲解圍的感激之情呢?
在眾人的鬨笑聲中,趙遠航笑了笑又說:“所以別再盲目追崇早上的帥哥了,會流口水的那種技巧其實還停留在八歲,這樣的吻就跟過家家一樣,我相信你們當中任何一人比都早上的帥哥要好。”
李楓噓地吹起了口哨,大膽地男生都鼓起了掌,女生們側羞澀地埋了頭,大家果然不再討論早上的那一幕。趙遠航朝着聶婉籮飛了一個眼神,不知為何聶婉籮卻覺得莫名的憋屈。
聶婉籮的憋屈一直延續到換上火車接到同學兼好友何微然的電話才得以緩解。
“你來S市一定要來看我呀。”東拉西扯一通后,電話那頭何微然熱切邀請。
“嗯,有半天自由活動,我會請假過來。”
“我哥知道你來一定會很高興。”
聶婉籮腦里頓時閃過一個陽光少年的修長身影,內心陡然間像是被人揪了一把生疼生疼的。“你哥他還好嗎?”
“來了再說好了。”何微然賣着關子,生怕她反悔又強調道:“說好的呀,可不許找借口不來。”
“一定來。”聶婉籮掛下電話,目光停留在了腳上的白色帆布鞋。
那年夏天S市格外熱,明州高中的藍球場上男生的拼博比天氣更熱。她和何微然夾雜地拉拉隊中拚命喊着明州隊加油,然而最後獲勝的卻是對方皇冠隊。獲勝的隊長領了獎盃趾高氣昂地下台朝她們走來,伸手就揪住了身邊何微然的一把短髮,“我就說你們學校必輸!請客!”
“男女授受不親,你放手!”何微然大叫。
那個隊長不齒地一笑,“你是我兄弟!”
聶婉籮嚇了一大跳,因為何微然的長相和打扮都很男化,沒見過她紙質證明的人一般都會將她誤認成男生,她以為這個身材高大的隊長把好友看成了男生當做了兄弟。
不等何微然反駁,隊長朝着聶婉籮說道:“別告訴我你不知道他是個男的。”
“她是女的,我可以做證,而且我們還一起上過廁所。”聶婉籮伸手將何微然圈住,以示證明。
隊長一笑,何微然已將頭髮解救出來,一個飛毛腿跟着甩了出去,“靠,何微良你找死!”
何微良轉身一退一腳踩在聶婉籮的腳背上。洗得潔白的球鞋上登時出現一片灰黑的鞋底紋路。聶婉籮痛得忙捂住腳。
“你賠,何微良,要你賠。”何微然完全沒顧好友受傷,一心只想讓自己哥哥難看。
肇事者倒是很自覺地承擔起了後果,急忙問道:“你沒事吧!”
聶婉籮不敢出聲,她的大腳趾前幾天被院裏的石磨壓壞了,還沒好透又被這麼狠狠一踩,其實是鑽心般的疼。白色的球鞋很快滲出了紅色的血漬,就連何微然也嚇到了,“哥,你把婉籮的腳踩斷了。”
“去校醫院。”何微良忙將獎盃塞到路過的隊友手中,拉起聶婉籮背到了背上,直朝球場外跑去。
“痛你就哭吧。”他在她的身下奔跑着說道。
她沒哭,石磨砸下來的時候她都沒有哭,她已經忘了哭是什麼。
“你……,你別忍着。”他說,奔跑的速度不減。
“我沒事。”她應了一句,“不是你這一腳的關係,是本來就受了點傷。”
他再不作聲跑得更快,到了校醫院時已甩出何微然老遠。
斷裂的腳趾甲一片血糊,校醫替她包了傷口,她在兄妹兩的摻扶下回了福利院的住所。接下來的每一天,他順理成章地接送她,一輛自行車承載了一段小小感情的萌芽。她腳傷完全好的那天,他送了她一雙白色的帆布板鞋。
“先前那雙洗不幹凈了,這個碼子是一樣的,是何微然給你挑的。”他有點尷尬,還有點羞澀。
“哦,我上回和微然一起看到過,很貴吧。”她羞澀着接過。
“還好,是假期打工賺的錢,你腳好了我介紹你也去?微然也在那打工。”
“好。”她興奮地應承,在他期待的眼神中她當場穿上那雙鞋,不大不小剛剛合適。
感情來得自然而純粹,半個暑假的打工,他在她的心裏埋下了一顆叫做初戀的種子,即使後來為了學業天各一方兩人還依然聯繫熱絡。直到有一天,她的生命里出現了一個叫做喬能的霸道男子,他在眾目睽睽之下強吻了她,而他正好從千里之外的城市趕來,本想給她一個驚喜,卻沒想到先體會到了被劈腿的驚嚇。他的消息越來越少,在她畢業的那天,他終於通過何微然向她提出了分手。
而她更是在分手的刺激下做了件絕決的事情,答應嫁給喬能!
聶婉籮收回思緒,半新的鞋面早就已經發黃。當時無法求得的複合,在嫁為人婦自斷退路之後更不該再有絲毫指望了吧。可為何只要一出門運動就會想起這雙鞋?只要一想起他,還是會莫名的心痛神恍?
聶婉籮依在窗戶邊,耳邊依舊是學生們的說笑聲,初識何微良的那年自己比他們又大了多少呢。那些激蕩的青春或許只能在這些孩子們中才能尋找回一點蛛絲馬跡了。
“啊,趙老師最愛的是小七。小七是不是就是你暗戀的對象?”隔了幾個座位,李楓拿着一手牌大叫。
趙遠航並不否認,他笑一笑,指着桌上另一個名字問道:“那這個代表什麼?”
“是愛你的人。”另一個女生小聲答道。
“是嗎?”趙遠航忍不住噴了,朝着聶婉籮招手道:“聶老師,你過來看看,這裏算出來說你愛我呢?”
聶婉籮頭一次被不太相熟的同事調侃,臉上一漲,對趙遠航莫名地起了厭煩心理。她將趙遠航有意無意的這些統統認作早上那一幕的後遺症,於是拿出手機快速了編輯了一條短訊,“都是你!以後你再也不許親我了。”
回信幾乎是在下一秒,“我不親,只吻。”
“混蛋。”聶婉籮咒罵一聲,又回道,“你不知道自己的接吻水平停留在八歲兒童的階段嗎?”
對方停了一下,然後又一條回復過來,“哪個混蛋說的?”
聶婉籮撲哧一聲,陡然間升起一種同仇敵愾的感覺,她快速回復:“就有這麼個混蛋!”
“別理他,我怎麼樣你有感有行。”
她一笑,回復,“當然有感,就跟被狗啃了一樣。”
“那你就是母狗?”
聶婉籮又氣又笑,罵了句混蛋后又對着手機連呸了三聲,鬱悶了半天的心情頓時雲開霧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