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婦二章:他的媳婦兒
一時之間房間只剩下葉真真跟賀鈞遠兩個人。他背對着她,長時間沒有回頭。葉真真就站在後面安靜的凝視着他。那段時間,那段失去意識的時間。她已不想再回頭去想,去回顧究竟是怎樣一種孤寂可怕的狀態,因為她終究是見到他了,見到他好好的站在她的面前。事實上她也知道,在她失去能夠觸摸到外界的能力時,他也一定陪在她身邊,不離不棄。也許這才是最重要的,知道有那麼一個人一定、肯定會在那一個地方等着自己,所以哪怕是身處在最最黑暗的地方,孤寂害怕到難以忍受也能夠一直一直堅持下去。
“賀鈞遠。”終於,她開口喊他的名字,比起以前的每一次。這一聲呼喚更加的百轉千回,溫柔繾綣。賀鈞遠幾乎是想要立即就回頭去看她的,可是腳下卻像是生了根,他無法轉身,也不敢轉身,就怕會在轉身的下一刻發現眼前根本一無所有。他所以為的她不過是他等待到心焦,等待到無法忍受時生出的幻想。那實在太糟糕,她讓他知道了他人生中所有的糟糕點都會發生在什麼時候,在什麼人的身上,可是他並不覺得這有什麼可以懊惱的。在他的一生當中能夠出現這樣一個人,能夠讓他領略到這一切,賀鈞遠甚至覺得感激。感激最終的最終,她還是陪伴在自己身邊。
他還沒有回頭,身後有人貼了上來。溫柔的。用盡所有溫柔的擁抱住了他。賀鈞遠屏住呼吸,在她抱住他的那一刻,而後,停了好一會,他才緩緩的、長長的吐出一口氣。雙手握住她纏在腰腹間的雙手,他嗓音低沉:“累不累?”
她不說話,臉頰貼在他的後背上,賀鈞遠感覺到她在搖頭。她的臉孔因為她的動作在他的後背上緩緩搖動。這感覺很好,真的很好。賀鈞遠將握住她的指尖一隻一隻都收攏到掌心裏去,讓她手能夠切實感受到他手掌心的溫度。夫妻之間,相濡以沫,大約就是這麼一種感覺。
“還有沒有哪裏覺得不舒服?”團聖向技。
她還是搖頭,將身體與他貼得更緊一點。這樣依賴他,全身心的依賴他。這是賀鈞遠長久以來都渴望得到的。而今,他不但得到了這份依戀,也得到了那一顆心的所有嚮往。她所嚮往的盡頭不再是她夢中一不小心就會喊出的那兩個字,而是眼前的他,活生生的他。
賀鈞遠又將她的手握得更緊一點:“我讓他們進來替你做個檢查。”邊說邊鬆開手,要將她拉開。葉真真忙的往前走了一步,不肯和他分開,很是粘人的抱着他說:“不要,我沒有不舒服。就算是有,有你在,也都好了。”
賀鈞遠原本往前踏了一步,這麼一來就站定在原地不走了,反過身去低首看着她,微微笑道:“想我了,嗯?”她也不躲避他的視線,也不矯情,點點頭,很認真的望着他的眼睛說道:“賀鈞遠,我每時每刻都在想你,想你最終會把我拉出那可怕的黑暗,想你最終會站在我的面前告訴我一切都過去了。因為我始終相信,你不會不管我。”
賀鈞遠見她面頰上有一點點的緋紅,誠然她誠實又坦白,可她到底還是個女子。對着他這個她心目中愛憐的愛人說出這樣的話來,她還是會羞怯、會臉紅。可是她經歷過太多可能失去他的事情,她不願意錯過每一個能夠向他傾訴心意的瞬間,所以她摒棄那些阻止女子啟齒的羞怯、忐忑,大膽的告訴他,他的心意。
賀鈞遠想,從一開始,他可能只是因為那綠蔭底下陽光乾淨的少女讓他多看了一眼,所以會讓他對她產生了比別人多幾分不同的想法。而後慢慢的,他認識她越來越多,也知道她越來越多,發現她原來並不是徒有外表。她會在所有人無所依靠的時候堅強,會在所有人強勢霸道的時候柔軟,會在世事炎涼的時候溫暖,也會在虛情假意里剛硬,所以他會看向她,將視線慢慢慢慢,越來越多的放注在她身上,直到自己發現的時候,才知道他已經不能夠再看向別的風景,除了她,只有她。
心中滿溢的情感無法用語言告訴她,唯有用擁抱將她緊緊抱住。賀鈞遠擁抱着她,長長久久的不說話,如果可以,他想要就這樣抱着她到地久天長。她應該也是同樣的想法。
一對戀人飽經波折,像是劫后重生般的相聚,如果劇情發展得順利,他們應該熱吻,然後是水乳交融到彼此成為對方的生命里的唯一。可是很不巧,有人在這樣關鍵的時刻敲了門,還將門踢了兩腳。賀鈞遠都已經捧住了葉真真的下巴,這樣的打攪實在讓他心中不痛快,很不痛快,他不情願的瞥了旁邊的一隻花瓶一眼,像是透過那隻花瓶瞪向了他身後那扇門板之後打攪他們夫妻的人。
他不想要理會,捏着葉真真的下巴想要討回他原本該得到的福利。可是門板被敲得越來越厲害,到最後像是門板被人拿大鎚頭砸似的。賀鈞遠嘴唇貼着葉真真的嘴唇,真是一點都不想去搭理,有種要將他的我行我素髮揮到極致的固執勁。葉真真反而是不好意思,想到剛才被賀鈞遠趕到門外去的秦宇凡,葉真真推了他一下:“去開門吧。”
賀鈞遠眼睛睇着她,一動不動:“不去,讓他敲。”葉真真輕笑,推他:“你剛才都喊他舅舅了,把舅舅關在門外,這樣可不好。”
賀鈞遠哼哼:“要不是他救了你,他休想當我賀鈞遠的舅舅。”
“是,他不是你的舅舅。”葉真真笑了起來,她現在沒有一點不好,他是她的良藥,她的家人也是她的良藥,葉真真握住了賀鈞遠的手說,“可是他是我的舅舅,我的,不也應該是你的嗎?況且你剛才也喊他舅舅了的。我可不是那種會在長輩面前拿喬的人。”
賀鈞遠聽到她說這話,前半句還皺着眉頭,聽到後半句,那皺着的眉頭就一點一點的直往上挑起來。他捏了捏她的鼻子,額頭往她的額頭上貼:“你不是那種會在長輩面前拿喬的人,嗯,葉真真?”
葉真真的臉就紅了一下,面上卻還是一本正經的樣子,一點都不認輸。下巴還往上抬了抬,使得賀鈞遠也不得不把下巴鬆了一點,免得用力太過,傷到她一分一毫。他現在看她簡直就像是玻璃娃娃似的,就怕一不小心會碰碎了哪個邊邊角角。有句話叫捧在手裏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他現在對她就是這麼一種感覺。小心得不得了,恨不得能把她變小了揣在他兜里,既能隨身帶着,又能保證她的安全。
他凝着她一動不動,眼裏的黑色越來越多。葉真真被他看得剛抬上去的腦袋又禁不住縮下來。他那眼睛就像是有一把火在裏面燒似的,要將她整個人都燃燒起來了一般。
裏面是一派濃情蜜意,外面那敲門的人越來越冒火似的,像是下一刻就要破門而入了。賀鈞遠全然不在意,那鎮定真是發自內心的淡定自我啊。我行我素的、肆意的持續用眼睛調戲着他的媳婦。
葉真真被他看得耳朵根都要滴血了,她垂下眼皮避開他的視線,抬手,芊芊玉指擰了他的手背一下:“快去開門,別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