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06章 出世入世
一月之後。
和高管開完會後,丁勝男自己駕車來到了賀家的楓林苑。
這是她曾經住過的地方,也差點成為這裏的女主人。那時的她,飄浮如風中秋葉,命運完全由別人作主,但現在不一樣了,她已經成為樂凱名副其實的女主人,實權在握,掌舵着樂凱集團乘風破浪向前而去。
摁了門鈴許久,六姨才開了門。
“勝男?你來了?”六姨一臉的驚喜,然後眼眶就紅了。
“六姨您好,思勉還好吧?”丁勝男說。
“思勉他……”六姨沒有說下去。
“思勉他怎樣了?”丁勝男急道。
“是勝男吧?快請進來說話。”是賀立志的聲音。
不過一個多月的時間沒見,賀立志消瘦了許多。那身平時穿在他身上非常合身的西服,竟也變得略顯寬大。
“董事長,您還好吧,您瘦了許多,得保重身體才行。”
對於蕭晨的死,丁勝男不知道如何安慰。只好說其他。
賀立志在潘芸芸和賀思貴的事上處理不當,導致後來一系列的悲劇,但總的來說,他不算是一個壞人,人非聖賢,孰能無過?人生總難免會犯一些錯誤,只是有些錯誤犯了可以彌補,但有些錯誤犯了,卻只能悔恨終生。而賀立志犯的錯,恰好就是不能彌補的那一類。
“勝男,我們把你趕出永豐,沒想到你不記恨我們,還能想到來看看我們。真是謝謝你。”賀立志說。
“董事長,其實我今天是來找思勉的,我手裏握有永豐百分之十的股份,我現在已經是程家人了,也再沒有任何理由持有那些股份,所以我想把那些股份還給思勉。隨便也來看看他。”丁勝男說。
“唉,自從潘芸芸走後。思勉就一直消沉,後來他母親過世,更是讓他幾欲崩潰,思勉失蹤已經半個多月了,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裏,家門不幸啊。”賀立志一聲長嘆。
“他是不是去找潘芸芸了?”丁勝男說。
賀立志搖頭,“我也不清楚,我雖然很想讓他回來接手公司。但我又不想再逼他,只是他一走就音信全無,真是讓人擔心。”
“我倒認為思勉沒有走遠,思勉有時雖然不太聽您的話,但他內心善良,一系列的變故讓他暫時心灰意冷,但他不會走得太遠,他肯定會回來的。”丁勝男安慰道。
“唉,但願如此吧,勝男,你的人品我信得過,那些股份轉讓的事,也不心急,等思勉回來,你再和他談吧,我現在也是身心俱疲,暫時不想去辦這些事了,最近公司的事我都沒怎麼管,我想我也需要好好地想一想這些年的得失。”賀立志說。
“我可以去思勉的房間看看嗎?”丁勝男說。
“當然,你隨便看吧,勝男,雖然思勉沒福氣娶你,但我們依然會把你當成一家人看待。”賀立志說。
“謝謝賀叔叔,您放心,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丁勝男說。
來到賀思勉的房間,丁勝男拉開窗帘,靜靜地坐在桌前。
一切都那麼熟悉,只是人去樓空,傷感撲面而來。
桌上有幾張紙,是賀思勉的筆跡,想必他是深夜不眠心痛如絞,於是獨坐窗前,揮筆在桌上胡亂畫字來排解心中之郁。
第一張紙上寫着: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
丁勝男看到此處,腦海里浮現長發飄飄的賀思勉慵懶的樣子,他倦怠的微笑,優雅的舉止歷歷在目。
丁面的字更潦草:人到情多情轉薄,而今真箇不多情。
這是納蘭容若的佳句,丁勝男聽賀思勉念過,她本人也很喜歡。
再下面的字,則更為潦草,看得出賀思勉心亂之極: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
這是元稹最有名的詩句之一,丁勝男看到此處,不禁潸然淚下。
因為這詩後面,還寫着一句:勝男,你還好么,好想你。我很累,累得想逃。
丁勝男從房間出來的時候,雖然她極力保持平靜,但六姨還是看得出她曾經在屋裏大哭了一場。
他和賀思勉之間的感情,在這世上沒有人可以理解,除了賀思勉和她自己。
那種感情超越男女之間的原始慾望,比愛情少一點,比友情卻要多很多,彼此相知相惜不相愛,卻又勝似相愛。
再濃烈的愛情,一但在一起,大多都會在繁瑣的現實生活中慢慢被消磨殆盡,最後的相守,絕大多數都不再是因為愛情,只是一種習慣而已。而賀思勉和丁勝男的感情,卻永遠不會走進那種困境,天涯海角,就算對方懷擁其他人,他們都不會忘記對方曾經給過的溫暖。
商學院裏,那個白衣飄飄的俊美少年老賀與絕美少女老丁,在彼此的青春里刻下永遠無法磨滅的印記。或許無關愛情,但依然彼此終身不能相忘。
如果沒有潘芸芸,如果沒有程愷,一切會怎樣誰也不知道,這些如果本身就不存在,所以,他們註定只能相惜,永遠不能相愛。
也或許,有些缺憾,本身就是為了美而存在,雖然這種美略帶憂傷。
丁勝男駕車離開楓林苑,卻沒有回樂凱集團,而是向郊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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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寧市下屬有個烽城縣,烽城縣有座方圓幾十里都著名的山叫盤雲山,盤雲山上有座寺叫盤雲寺,是遠近聞名的百年古剎,據說這是闖王李自成兵敗后隱匿民間時住過的寺廟,只因地處偏遠,香火卻不是很旺。
之前的三天時間,丁勝男已經找遍了江寧所有的寺院,這是最後一座寺院,她希望能在這裏找到賀思勉。
她始終認為賀思勉不會走遠,現在賀家只有賀立志一個人了,她相信思勉肯定也關心着賀立志,不會走得太遠,但從他寫的那些字句來看,處處透着心如死灰的痕迹,所以勝男認為,寺廟應該是他有可能去的地方。
她要找到她最好的朋友,她要把他的心喚活,要讓他知道這世界上依然有人在關心他,讓他覺得人生依然美好。
山上風大,爬山出的汗全部吹乾,有些微冷。
寺里傳來木魚和僧人們念經的聲音,走進寺廟,丁勝男在佛前深深的拜下去。
抬起頭時,一身灰袍的賀思勉站在一旁,靜靜地看着他。
他原本齊肩的長發向後紮起,面容清瘦,目光平淡,無喜無悲。手裏挽着一串佛珠,並不向她打招呼,只是雙手合十,宣了一聲佛。
看着他那一頭長發還在,丁勝男心裏暗暗鬆了一口氣。
僧房裏,賀思勉給丁勝男杯上一杯清茶,“這裏沒有好茶,你就將就吧。”
“我本來也對茶沒什麼研究,其實白開水就行了。”丁勝男微笑着說。
“看到你,我還是很高興。”賀思勉說。
“思勉,我知道你很難過,我不知道說什麼……”
賀思勉打斷了她的話,“什麼也不用說,我現在挺好的。”
“不,我既然找到這裏,就一定要說點什麼。”丁勝男堅持。
“那你說。”賀思勉說。
“程家有一個跟了我逝去的公公多年的家臣叫華之恆,這個人一直心懷不軌,就是他唆使我姐姐藏了我的孩子,後來我找人查過他的底細,其實,他不姓華,他姓潘,還有個妹妹叫潘小芸,他自己進了程家,希望控制程家的大小姐程嬡,然後從而控制程家,然後他希望他的妹妹也能進入豪門,這樣就上了雙保險,只要控制其中一家,那他們家就可以確保富足。”丁勝男說。
賀思勉靜靜地聽着,他是聰明人,當然已經聽明白了,華之恆就是潘芸芸的哥哥,潘芸芸在和賀思勉離開的途中忽然失蹤,肯定不是她所願,而是華之恆擔心妹妹會說出他的秘密,所以把潘芸芸強行從賀思勉身邊帶走了,至於他如何處置了潘芸芸,是藏起來了,還是把她送出國了,都是未知。
“那又怎樣,她愛的,是我死去的哥哥,與我無關,至始至終,我都是最傻的那一個。”賀思勉說。
“那倒未必吧,潘芸芸既然決定了要跟你走,那肯定就是不準備再報仇了,而且也不想聽她哥哥的話奪取賀家的財富,所以她才要和你遠走高飛,但是那畢竟是她親哥哥,他哥哥一但阻止她,她肯定就不可能再堅持,也或者是她不想連累到你,所以她自己走了,我覺得,我們應該找到她,不管是死是活,都應該找到她,她也是一個可憐的人。”丁勝男說。貞亞樂巴。
賀思勉半晌沒有說話,良久才輕輕地說:“那些都是紅塵事,我不想再捲入,累了。”
“這倒是和他說的一樣。”丁勝男說。
“什麼?”賀思勉有些不解。
“其實我姐姐被害,是一個叫尚雲鵬的人幫了大忙,他在江寧很有影響力,這幾天我一直在想,如果我找到你,你又不肯跟我回江寧怎麼辦,腦袋都想疼了,就是沒有答案,後來我覺得尚雲鵬的方法一向很有效,於是就在晚上他開機的時間打了電話給他,請教他假如你不肯跟我回去該怎麼辦。”丁勝男說。
賀思勉沒有說話,他其實也在好奇,那個傳說中的黑道大哥尚雲鵬會給丁勝男出什麼樣的主意?
“然後他就給我出了一個主意,他說,如果你是在哪裏打工不肯回去,那就讓我買了那家公司或者商店,如果不想買,就讓郭小林帶人砸了。如果你是出了家或者是帶髮修行,那就給你一周的時間準備,如果一周之後你不下山,就讓郭小林帶人一把火燒了寺廟……”
賀思勉這下不淡定了,站了起來,瞪着丁勝男,“不要開這樣的玩笑,要是師傅聽到了,我會被趕走的!”
丁勝男喝了一口茶,“我覺得尚雲鵬這主意好極了,因為現在的情況,和他預想的一樣,沒辦法,只有執行第二套方案了,我會讓郭小林準備一下,如果你不下山,就讓他們放火燒了這寺廟,反正天下寺廟多的是,菩薩們可以到別處去住,繼續享受香火。”
“勝男你怎麼變成這樣了?你得講道理啊,我現在過得很好,你為什麼要把我重新逼入苦海?”賀思勉有些火了。
“思勉,你二十多歲,不過是經歷情劫,如果就想逃出,那你怎麼對得起你爸?你有什麼資格沉溺情傷遁入空門?你以為你真是看透了?其實你不過是想逃罷了,以前你鄙視程愷懦弱,那你現在的所作所為,不是懦弱又是什麼?永豐集團的那些董事都不是好鳥,現在你爸一人苦苦支撐,又要擔心你,又要應付身邊的權力爭奪,如果像程愷的爸爸那樣過度辛勞撒手而去,你捫心自問,你會不會後悔一輩子?”
這話說得很不客氣,賀思勉也沒有說話。
“大道理我也不說了,反正我告訴你,我不會讓你出家,如果一周之內我在江寧見不到你,這盤雲寺將會因你而被毀,尚雲鵬手下的亡命徒多了去了,別說是燒了一座寺廟,就算是比這個還要狠的事他們也做得出來,我話撂在這裏,先走了。”
丁勝男站起來就走。
“勝男你……”
“如果這寺廟有禍,那都是因你而起,回去幫你爸,振興永豐集團,就算你做不好,至少你得儘力,這是你的責任,也是你的義務。不要告訴我人各有志,人的出身就決定他有些事不能做,有些事必須做,這就是責任,如果一個人連責任心都沒有,那就枉為人,這是我的人生觀,我現在強加於你,你不服,可以回江寧來挑戰我,我隨時奉陪。”
丁勝男說完就走,根本沒給賀思勉辯解的機會。
三天後,丁勝男正在辦公室看文件,手機響了,是賀思勉發來的信息:
我有三個條件,第一,讓你兒子認我做乾爹,第二,那百分之十的股份暫時不轉出,你要做永豐的獨立董事,在公事上指導我一段時間。第三,陪我喝一場酒,就咱倆,不許帶上程愷,因為我嫉妒那廝。如能滿足,我即刻回江寧。
丁勝男嘴角上揚,回了兩個字:成交!
(本書完,更多精彩,將在新書《搞定你,嫁給我》中繼續,晚天欲雪拜謝各位讀者朋友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