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醫生,還有什麼事嗎?”一關上門,徐定淳迫不及待的問。
“弗里克先生沒事,我是要通知他在加護病房的夫人暫時情況穩定,不過要等進一步觀察才能確定她是否度過危險期。”
夫人……徐定淳點頭,“我可以去看看她嗎?”
“可以啊,不過,有探視時間的規定哦!”
“現在可以嗎?”
“可以,不過她還在昏迷中。”
“我知道了,謝謝!”徐定淳轉身走進病房裏。
她注意到他仍持續沉睡,從傑麥那裏她知道這件車禍的發生始末,如果角色換成是她,她或許也會這麼做,以女人的立場,她根本無法責怪愛洛伊絲,尤其,這件事應該退出的人是她。
她悄悄的離開病房,往加護病房走。
徐定淳聽從護土的指示,換上無菌衣。在腳步慢慢靠近病床時,心中五味陳雜。
一頭曾從照片中看見的烏黑秀髮,因為手術之故全部被剃光,這場車禍雖然嚴重,但老天爺仍憐惜的為她留下無瑕的臉龐,除卻異樣的蒼白,她美得教人忍不住屏着氣息。
“我跟你一樣,我們都愛上一個貪婪的男人。你以為我贏了嗎?是故意來向你炫耀嗎?你錯了!我跟你一樣輸得奇慘,在我付出全部的愛后,他說:如果重來一遍,他仍然會娶你來獲得握斯的經營權。你擁有他可以追求的財富,我只擁有一具臭皮囊,當色弛時……你認為我真的贏了嗎?
“被愛制約,我能怪誰?我知道是我心甘情願讓他無止境的勒索。我跟你一樣,但我們選擇的路卻不一樣,我決定當他厭倦就遠走高飛。待在原地乞求他的眷寵只會增添的厭煩,我情願留下涓滴的情纏讓他懷念!我比你聰明對不對?
“如果你真的不甘心,就別輕易放棄你自己的生命啊!”
徐定淳講完,迅速轉身離去。她沒注意到躺在床上的人兒,指關節微微的抽動。
嘉娜看見電視的大幅報導,遠從邁阿密趕到紐約。
當她出門縫聽見徐定淳所講的話,她明白了事情的經過。
在徐定停離開后,她打了一通電話給霍理斯。
“你還欠惠特尼一份情對不對?現在是你報恩的時候了。”掛上電話后,嘉娜走進病房,低頭憐惜的看着床上的人兒。
“孩子,你辛苦了……”
“為什麼我不能去見愛洛伊絲?傑麥,你最好別把我惹惱,除非你能說出一個正當的理由出來!”清醒過來的弗里克,就像頭被關在柵欄里的猛獸。除了見人咆哮外,他還試圖要脫逃。
“這……總裁,你的身體尚未康復,根本不適合……”
“不適合個屁!你去把輪椅推過來,或者我:自己走過去,你替我選擇,若你執意要違抗我的命令,你可以選擇滾出渥斯或者去掃廁所!”
“總裁,我——”
突然,門被打開,進來的是徐定淳,她手中提着一個保溫盒。
謝謝老天,救星來了!
“徐小姐,我先出去,你跟總裁一定有很多話要聊。”傑麥匆匆說完立即走出去,並幫他們關上門。
“你喝點鮮魚湯,這個生血。”徐定淳倒了一碗湯,拿起湯匙舀了二匙吹涼后再喂他。
點點頭,他喝了一口。
“你剛剛跟傑麥吵什麼?”
“我要去看愛洛伊絲。”
徐定淳沒有說話,只是斂着眉,將魚湯喂完后幫他拭了嘴角的油膩。
她微微清清嗓子,“我聽說……愛洛伊絲不見了。”
弗里克由驚愕轉為憤怒,“她根本還沒清醒,怎麼可能自己不見?去叫傑麥,幫我叫傑麥進來!”等不及徐定淳動作,他索性自己大喊,“傑麥,你馬上給我滾進來!”
“你……發現自己真正愛上的人是誰了嗎?”
聞言,他讓她口吻中的幽怨震撼住,轉頭時,發現她淚流滿腮,剎那間,他腦中一片空白,直到她哽咽出聲才回過神來,他將她摟人懷中,用袖子慢慢拭乾她的淚。
他激動的道:“別哭好嗎?不要哭!我沒有愛上她,我只是要討一個公道。她居然想要謀殺我,我怎麼能夠讓一個想謀殺我的兇手逍遙法外?”
“不,你只是不服輸,你一直相信愛洛伊絲對你的愛能讓你予取予求,你也以為自己異想天開的計謀可以讓你擁有我的愛,也擁有她名下的財富。其實,你愛上她了!”
“我愛的人是你!”弗里克吻上她的唇,強勢的掠奪她口中的甜蜜,也急切的想表達自己心中的愛——是對她。
一直到兩人氣喘吁吁,他才依依不捨的放開她。
“我愛的人是你,我已經說過了。”
“我也愛你,但是……我只在乎你愛不愛我,這樣就好了。”她的意思他會明白的,對不對?“我從來沒住過比佛利山莊,我知道你在那兒有一棟豪宅,我可以去那裏住嗎?”
“你……”他的眸中帶着狂喜與不敢置信。
“我會陪在你身邊,有沒有名分都無妨,一直到你不要我了。”
“老天!”弗里克將她擁緊,聞着她的發香,親着她的秀髮,“這輩子我絕不會負你,絕不會!”
“我只希望你要保重自己,一次生死相別的感受,我怕了!”
“對不起!”他的狂喜幾乎無法掩飾,但他沒想到是,如果他對愛洛伊絲真的沒有意思,為什麼對徐定淳的屈就感到興奮?
嘉娜賄賂了醫院的晚班清潔工,讓他們將伊絲送出醫院,再聯絡霍理斯準備惠特尼生前用來視察產業與往返台灣的私人專機。
這就是惠特尼所表現的父愛啊!他明白一味的阻止伊絲與弗里克只會讓女兒與自己漸行漸遠,在他走到人生最後一個階段,又怎忍心毀掉所能給予女兒的最後禮物,他不賭女兒的未來,也不幫她決定她的未來,他安排嘉娜待在女兒身邊,代他守護她,這也包括幫她準備後路。
他們將伊絲送往台灣,並用她的中文名字水憶柔住進醫院。
或許是弗里克高薪聘請的腦科心臟科權威功勞,伊絲在加護病房的隔天就清醒了,身體機能恢復迅速,在醒后的兩個禮拜已經能下床走動。
唯一讓嘉娜擔心的事是她從不曾開口說一句話,平靜的表情就好像一切事情都沒發生過。
她擔心她的壓抑會讓精神崩潰,但看她與兒童病房的孩子玩得嘻嘻哈哈的模樣,這……
“小姐,你該回去睡個午覺了。”因為伊絲沒有頭髮,所以嘉娜買了一頂粉藍色的NIKE球帽讓她戴在頭上,配上她小小的鵝蛋臉,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是高中生。
“阿姨,大姐姐為什麼從來都不講話,大姐姐不能說話嗎?我好想聽大姐姐的聲音哦!“喜歡跟在水憶柔身邊的病童名叫林皓祥。
“皓祥,不可以亂說。不好意思,我的孩子不懂事。”病童的母親帶着歉意道。
”沒關係。”嘉娜用中文回答,慢慢扶起坐在地上的水憶柔。
“我……我叫水憶柔……我會說話。”
“小姐,你——”嘉娜訝異的看着她。
“我只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因為我有時候覺得好痛。”水憶柔摸着心口,對着嘉娜說。
“小姐!”嘉娜將水憶柔擁人懷中。
“嘉娜,為什麼我住在醫院啊?我爹地呢?”水憶柔疑惑的問道。
這……嘉娜驚訝的稍稍推開水憶柔。她……她剛剛說什麼啊?
“我覺得我好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中我爹地好像……那是夢對不對?”水憶柔經由嘉娜眼中閃爍的淚光猜出一二,這也是她為什麼不敢開口詢問的原因。
“嘉娜……”水憶柔的淚水泛濫,就像水龍頭一樣,怎樣也停不了。
她只是一直哭,經由淚水與哭聲來宜泄充填在心中的所有悲傷。
嘉娜經由幾天下來的研判,發現水憶柔除了忘記曾為人婦的這段記憶外,她慢慢從喪父的悲傷中走出來,甚至展露了堅強樂觀的天性。
她常常跑到兒童病房,跟孩童玩成一團,偶爾借用小朋友的玩具琴,和他們一起唱著兒歌。
嘉娜完全掩蓋了關於弗里克的消息,如果喪失記憶是伊絲所選擇的路,那就讓她以水憶柔的身份重新活在世上。
嘉娜通知了水憶柔的好友畢巧仟,並將所有發生在她身上的事源源本本的告訴她,要求她保密。
在兩人的合力下,水憶柔決定留在台灣過着新生活,至於生長的故鄉——紐約,或許父母皆喪於那兒,讓她每每想起就淚漣漣。
“憶柔,你真的要去幼稚園教小朋友啊?以你的能力,你可以考慮國家交響樂團或是朝演藝圈發展啊。”畢巧仟幫她收拾衣物,今天是出院的日子。
畢巧仟在遊學歸國后,進入一家知名的國際唱片公司負責音樂製作,雖然只是見習,但可以學以致用,尤其是自己的興趣,不管多苦都是快樂的。
水憶柔拉開淺綠色的窗帘,萬里晴空與燦爛陽光立刻映人眼中。
“我喜歡單純的容顏,或許在空檔期間我會學習創作,不知道為什麼,有時我的腦海中會出現一兩個模糊的人影,然後我就會陷入極度的悲傷中,那時候,我會突然有好多靈感。”她拿起桌上的一本筆記本給畢巧仟,又走回窗邊,“這是我寫的,你看看可不可以用,如果可以就給你吧!”
畢巧仟接過打開來,字裏行間的凌亂筆跡顯現當時作者的心情,加上斑斑點點被暈開的油墨……是淚嗎?
“這歌詞……”畢巧仟被字句間的單純,卻完整傳遞的愛駭住。
“是不是不適用?”水憶柔轉身。
在陽光的灑落下,雪白的肌膚變得透明,她就像誤落凡間的精靈。她的美讓畢巧仟呆愣,口中不停喃喃自語,“是不是懂得真愛的人才能蛻變成如此的美麗……”
“巧仟,你在說什麼啊?”水憶柔走向前,輕拍她的肩膀。
畢巧仟猛然回神,驚覺自己差點說漏嘴,“沒有,我是說你這首歌真要送我嗎?”
“可以用嗎?”
“當然可以,我保證讓你一炮而紅。”
水憶柔唇角噙着淡淡的笑,對於畢巧仟的話沒有太多在意,她肯定是高估了這首歌了。
敲門聲響起,進來的是水憶柔的主治醫師陳予仁。
“哦,行李收拾好了啊!”他先朝畢巧仟點頭表示招呼,再轉向水憶柔,眼中露骨的愛慕完全不加掩飾。
“你今天覺得好一點了嗎?頭會不會痛?”
水憶柔輕輕摸過約一寸長的頭髮,笑笑的搖頭,“謝謝,你是位極具仁心的醫生。”
畢巧仟差點昏倒。明眼人都看得出陳予仁的關心是殷勤,哪個醫生會從家裏自燉人蔘鮮魚湯來給病人滋補?這種司馬昭之心,看得全醫院的人都說他們最具身價的外科醫生凡心大動了。
現在只有女主角搞不清楚狀況,她記得以前憶柔沒有這麼不解風情啊,難道這跟腦子受傷也有關係嗎?
“陳醫生,謝謝你的關心,我要趕快將憶柔送回家。Bye—Bye!”畢巧仟一手拿行李,一手牽着水憶柔,趕忙走了出去。
“記得三天後要來複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