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接風洗塵
夜幕降臨,縣城內華燈初上,街頭巷尾人喊狗吠,連成一片,宵禁前最熱鬧的夜生活開始了。
縣衙里也是燈火斑斕,新知縣頭一天上任,原在職僚屬有很多的工作要連夜整理以便第二天對新知縣作彙報,而更多的人則是在忙於將自己在職時的功績一一列述,東拉西扯的自誇自擂一番,只求明天新老爺點卯時能有個好彩頭,一朝天子一朝臣,這小小的縣衙里也是如此,但凡每一次的新知縣到任都會對人事作一番大的調動,誰都想用對自己貼心、忠心的下屬,臨陣磨槍不亮也光。
縣衙后寢,兩名衙役各自拎着一盞燈籠分列在門外,昏暗的室內傳來鼾聲陣陣,彭乾羽仰面躺在靠椅上,正嗒叭着嘴,語無倫次地說著不着邊際的夢話。
“呵呵,好吃.....老闆,來份蛋炒飯,少放飯多放蛋......嗨!美女......”
‘啪!’睡夢中的彭乾羽猛的抽了自己一個嘴巴,茫然若失地翻身坐了起來,兩名衙役聞聲趕忙推門拎着燈籠跑了進來,“老爺,出什麼事了?”
彭乾羽愣愣神,清醒過來,伸出手掌,藉著燈光一看,只見手掌中央上一灘黃豆大小的血漬,兩隻蚊子被拍得扁巴巴的。
“這地方多久沒人住了,蚊子長得比蒼蠅還大,去去,給我找盤蚊香來”彭乾羽將手上的血漬在一名衙役的衣服上清理乾淨。
兩名衙役愣了一會,其中一人道,“蚊香?老爺是說驅蚊草吧,這個早就準備好了,怕熏着老爺,只等老爺離開屋內便可點燃,可保幾日蚊蠅不得入內”
醒也醒了,彭乾羽已無睡意,伸展着胳膊從椅子上慢騰騰地站了起來,“那個誰,幾點了?我是說什麼時辰了?”
“老爺,小的叫黑子”一名衙役忙伸手扶着他,眉開眼笑,下巴指着另一名衙役道,“他叫孫大眼,專門來侍奉老爺的,快到戌時(晚上7點)了,老爺您睡了一個多時辰”
孫大眼忙也咧開着嘴,彎腰作揖地,“中午在衙門口,小的有眼無珠衝撞了老爺,還望老爺大人不記小人過”
彭乾羽也不是那小氣的人,打着哈欠擺擺手往門口走去,“不知者不怪,大眼,汪縣丞上哪去了?”
小睡這個把時辰,彭乾羽感覺肚裏沒食正在鬧騰得歡,這才又想起晚上的飯局來。
話未落音,汪縣城那窩着心拍馬屁似笑非笑、似憂非憂的鬼魅般的聲音從拱門外傳了進來,“太尊,來了,來了,下官在這裏呢”
汪縣丞一溜小跑,提溜着衩邊從那有些許微亮的拱門外跑了進來,似乎已經忘記那地方隨時都有可能倒下來,一到彭乾羽近前便拱手作禮,“太尊,本縣鄉紳、商賈名流聽聞新任知縣年輕有為、儀錶堂堂都想一睹真顏,這不,大家已經在‘香滿樓’擺下酒宴,為太尊大人接風洗塵,,還請大人賞光,移步”
“行,行,走走,連絡連絡感情,這個是很有必要的嘛”彭乾羽早就等不急了,摸着肚皮甩開膀子便往前衙走去,他也記不清在上任時一路穿州過府的,有多少次只有大餅就涼水,今天中午好不容易沾了點葷腥,結果還落個吃白食來敗興。
汪縣丞和兩名衙役也忙跟了上去,汪縣丞邊跑邊喊,“太尊,您慢點,天黑,小心路滑,來人呀,把趙班頭叫來,護送太尊大人前往‘金滿樓’”
彭乾羽聞言腳下倒是慢了下來,他先前已經打發趙班頭和李順去南市口盯梢去了,難道這小子真敢不聽招呼?
不一會,前衙值房內一個衙役拎着燈籠跑了出來,對着彭乾羽和汪縣丞一彎腰,道,“趙頭日落時便帶了十幾個兄弟出去了,此時不在衙內”
汪縣丞有些不悅,一甩衣袖,“去哪了?新老爺剛到任,他不在衙里護衛,瞎跑什麼?”
那名衙役搖搖頭,“小的不知,趙頭沒說”
聽到這彭乾羽一陣高興,聽這言下之意這趙班頭還真就沒把出去盯梢的差事告訴汪縣丞,這起碼說明縣衙里也不是鐵板一塊。
衙門口,兩頂四人小轎早就等候多時了,幾個衙役手執燈籠四下而立,刑名師爺吳子實拿了把摺扇笑眯眯站在轎子邊上,一見彭乾羽從大門出來,便喊開了,“壓轎”
這坐四個人抬的轎子那就是比兩人小轎坐得舒坦,一路晃晃悠悠,起起落落,彭乾羽還在享受着,吳子實的聲音又響了起來,“落轎”轎子往下輕輕一沉。
“老爺,到了”汪縣丞提前下了轎,又是一溜小跑,緩緩地掀開了彭乾羽的轎簾。
這時的彭乾羽才體會到一點知縣的樂趣,一個月前的他還只是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大學畢業生,最大的官也就認識一街道婦女主任,誰能料到僅僅一個月後,這大明朝的副縣長一類的人物竟然會親手為他掀轎簾,還是一臉的惶恐馬屁樣,這種滋味,絕了。
‘金滿樓’那是縣城裏最大的一處酒樓,位於城內最繁華的市口,彙集了南北各大佳肴名點,往來客人那是常年絡繹不絕。
彭乾羽一下轎,早就等候在酒樓門口的一群人便一同圍了過來,一個個穿得光鮮亮麗,指間的各種戒指正不停地反射着酒樓內的燈光,看起來都是一臉的順從樣,點着頭哈着腰,“恭迎知縣老爺......”
“幸會,幸會”彭乾羽得意洋洋,招財貓似的擺着手,心裏卻在打着自己的小算盤,這都是城裏有錢的主,掐死一個那得發多大一筆財。
汪縣丞將眾人一一引見后,小心地指引着彭乾羽來到三樓的包間,推開門,只見屋內當中寬大的圓桌上早已擺上了各種美酒佳肴,天下飛的地上跑的水裏划的,滿滿當當,香飄四溢,光只一瞄就已經讓彭乾羽差點沒讓自己的口水給嗆着。
更誘人的那當數圍站在圓桌邊上的那十來個年輕妙美的姑娘,那真是一個賽着一個的水靈,往上看那是雙眼媚絲,兩頰桃紅,笑臉盈盈,中間瞅那是裹衣齊胸,透明絲巾圍肩,小蠻腰亂扭,瞄下段,渾圓的屁股高漲,不安分在晃動着。
“見過彭老爺”十幾名女子一齊半蹲下去,用羅扇掩着半張臉嬌滴滴地喊了聲。
這一聲喊得彭乾羽骨頭都酥了下去,咧着嘴搓着手腳尖踢着腳後跟,跑了過去,一手扶起一個,拉着就坐在桌子邊上坐了下去,“喲喲,這是傳說中的天,天上人間嘛,不必多禮,不必多禮”
一旁的汪縣丞和眾人見此情景都是暗暗歡喜,看來白天那幅新官上任的乍唬勁也不過如此。
“小姐叫什麼名字呀?家住哪裏呀?咱們以前好像在哪見過吧,改天得空一起看個電影溜個狗啥的”彭乾羽拉着一名女子的手就是不肯放手,非要查查對方戶口聊聊興趣愛好。
“大人,太尊大人,彭大人”汪縣丞連喊了數聲。
“啊,嗯,什麼情況?”彭乾羽不耐煩地一回頭。
“您看!”汪縣丞指了指都站在一旁的眾商賈名流。
“哦哦,大家坐坐,坐,吃好喝好呀”彭乾羽沒當過官,根本不知道官腔官調。
給彭乾羽這麼沒頭沒腦的一鬧,也就沒有什麼賓主之分了,大家隨便地落了座,
眾女也就都端着小圓凳陪侍在眾人一側,準備着隨時斟酒添菜。
汪縣丞神采飛揚,因為在他的理解中,任何矛盾都能在酒桌上化解,把酒言歡,興許今晚過後彭知縣就不在重提再審胡大毛一案了,真審起來最好也只是走走過場這也是可以的。
案件重審在斷案過程中是小事,也是常事,只不過要是審出來兩種結果,那就不妙了,很明顯,白天彭老爺在公堂上那神態就是非得審出第二種結果出來,真要是這樣那不就等於說他汪縣丞有失職之實嗎。
酒桌上圍坐了十來個人,其中一人眼神閃爍,身體不斷向後縮着,盡量避開彭乾羽的目視角度,他就是前一天在城外同彭乾羽不期而遇的趙府胡總管。
按背景,在場人中那恐怕就數這胡總管來頭大,郡馬府大總管在哪露面那都是代表着郡馬爺的,別說一個小小的知縣,就是安慶知府也得禮讓三分。
胡管家剛才在酒樓門口的時候就感覺這個新任知縣好像在哪裏見過,加上光線不好,一時想不起來,這會屋內燈火通明,看得真切,細細回想,這可不就是昨天他嘴裏的半條蟲子嗎?
雖然胡管家壓根就沒把這小小的知縣放在眼裏,可好歹人家也是一縣正堂,昨天硬是吃了自己一頓數落,怎麼也是理虧在前,這才有意迴避着。
汪縣丞自然是不知道這些小插曲的,他朝胡管家擠了擠眼,意思是讓他先帶個頭,讓這酒局活泛起來,新知縣老這麼一直和姑娘們聊人生談理想那也不是事,眾人也都一齊看着胡管家。
眾意難違,胡管家只得端起酒杯,故作大方道,“彭老爺任職宿松縣,實是全縣父老鄉親莫大的榮幸,來來,大家共同舉杯,歡迎彭老爺就任”
眾人一一站了起來,端着酒杯舉向彭乾羽,一個個恭敬有加,這些人那都是商界有頭有臉的人物,都明白討好了知縣老爺那比做好生意要強得多得多。
其實剛才在門口,彭乾羽一眼就認出了胡管家,只是沒有點破,他在觀察,從這次宴會來的人來看,這汪縣丞還真是有幾分神通呀,連郡馬府的人都請來了。
吃喝玩樂很重要,但工作同樣重要,這個彭乾羽心裏跟明鏡似的,今天晚上那不光是來大飽口福,更不是來拉拉美女小手的。
“喲,這不是胡管家嗎?我說怎麼有幾分眼熟呢”彭乾羽一改剛才和女侍們的輕浮樣,裝作吃驚的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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