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五章 怕什麼來什麼
繞山的道路九轉十八彎,依路而行,仍是不見來往過客,好在是前方有那富貴公子在趟雷,這多少讓彭乾羽有幾分心安。
馬車漸行漸快,車把式一臉緊張,一邊趕車眼睛時不時瞟幾眼兩側的灌木,剛離開德清縣時那馬鞭摔得震天響,這會彭乾羽已經很長時間沒有聽見他的喲喝聲了。
“還有多遠出山口?”彭乾羽輕輕拍了一下把式的肩膀。
緊張的把式被這小小的動作下了一跳,不安的轉頭看了彭乾羽一眼,咽着口水道,“走了一半了”
“恩,再快點”說著彭乾羽扶住車沿,身體斜着向後張望。
芸娘她們緊緊的跟在後面,趙班頭打馬走在最後,絲毫不敢大意。
突然,只聽一旁的把式急急的一聲“迂!”,馬車驟然而停,彭乾羽差點被甩了下去,當他正要責備把式這糟糕的駕車技術時,卻發現把式兩眼發直驚恐無狀的盯着前方發獃。
幾聲馬嘶,彭乾羽看到把式這份失魂落魄的表情,心知不妙,隨即扭頭看了過去。
六名一身農戶打扮的男人赫然出現在馳道的邊緣,一字排開,俱是雙手環胸,身體邊靠着幾把三齒鐵叉,不聲不響,盯着彭乾羽等人,表情看起來倒有幾分憨實,像是附近勞作山民獵戶。
彭乾羽一陣狐疑,雖說人不可冒相,但這些人怎麼看也不像殺人越貨的土匪,不是土匪便好辦。
彭乾羽朝把式使了個眼色,讓他繼續趕路。把式輕輕抖了抖韁繩。馬車緩步向前走了幾步。但對方六人卻一齊橫在了路中央,一字排開,攔住了眾人的去路。
趙班頭催馬從後面趕了上來,兩方人等相視沉默不語,片時之後,還是那路邊的山民打破了沉靜。
一老實模樣的人將獵叉橫在肩頭,憨實般的笑着,慢慢朝彭乾羽等人走了過來。
“幾位這是要去杭州嗎?”說話之人一口地方方言。
一聽這話。彭乾羽心中一喜,看來果真不是什麼土匪路霸,要土匪的話那開頭不都是扯什麼‘此樹是我載,此路是我開,要想從此過,留下買路財’之類的話么。
彭乾羽沒有下車,看了車把式一眼,意思是你是本地人,還是你上去溝通比較好。
把式會意,他從來就不曾聽說這附近有人居住,離雞籠山最近的一個村子在十多裡外。哪裏會有人跑到這來勞作,當下也只能硬起頭皮堆上笑臉道。“是的咧,你……”
還不等車把式說完,那人便一歪頭,“去去,沒問你”說話的口氣中好像對這車把式有幾分熟識,了解他的來歷。
山民看着彭乾羽道,“這位公子打哪來呀?”
彭乾羽剛剛放下的心又懸了起來,一般的山民百姓說話沒這麼強硬吧,不過也難說,窮山惡水出刁民,為了不多生事,彭乾羽下了車,趙班頭也隨即從馬上下來,對着大眼和黑子使了個角色,三人都暗中將手放在了衣擺下來的刀柄上,只要一有情況,隨時都能保護老爺的安全,不過對方如果真的強人的話,那難免有閃失,對方可是有六個人,還不知道在暗處有沒有同夥。
彭乾羽拱拱手,面色和善,笑道,“從安徽而來,路經貴地,多有打擾,不知哥幾個為何攔住我們”
那山民哈哈一笑,上前一步將手搭在彭乾羽的肩膀上,趙班頭心中一驚,差點就將刀給抽了出來,喝了聲,“你幹什麼?”
彭乾羽自知對方不管是什麼人,自己這方明顯是處在下風,能不打起來就不要動手,先看看對方什麼來路再作打算不遲,便對趙班頭擺擺手。
山民勾搭着彭乾羽往邊上走了幾步,像是一對早已熟識的朋友,山民一指山的另一邊,道,“一看公子你就是有學問的,俺是個粗人,最近碰到件難事,想找人給化解化解,所以就在這路上等,正好兄弟你來了”
彭乾羽不明所以,這算什麼事,哪有在大路上逮誰問誰的,想自己一縣太爺竟然被一山民勾肩搭背的盤問,心中不悅,想抖抖縣太爺的威風嚇嚇這幫人,不過這地方山高皇帝遠,怕縣太爺的身份不管用,弄不好別是一群和座山土匪一樣敢殺官造反的亂匪,那可大不妙了。
“哦,是嗎,兄弟我最喜歡做的事就是幫人排憂解難,你不防說說,看兄弟能不能幫到你”彭乾羽道。
山民下巴一揚遠處,“那,離這十里有個李家村,村裡住着個員外,有錢,當然俺對他家錢不感興趣,這李員外家有個閨女,沒出嫁,那模樣長得,嘿,這十里八村的,俺就沒見哪家閨女比她好看”
彭乾羽一聽,難道是讓我去給你說媒,這事我哪幹得了呀,笑道,“這麼說兄弟看上人家了,恭喜恭喜呀”
那山民一扭臉,不悅道,“喜個毛呀,咱這身份,人員外爺壓根就看不上,一張口便要彩禮五百兩,你說,兄弟你說,這不是成心難為俺們嘛”
五百兩,那可夠這年代上百人的村子吃喝一年呢,看這小子的打扮,不像能拿出這筆錢的主。
彭乾羽道,“哦,這麼回事,彩禮是多了些,不過呢,你想想,人一如花似玉的大姑娘給了你,你咋得也要安慰人爹娘不是,想抱得美人歸,哪能心疼銀子”
山民大笑,“嗯,在理,公子這話俺愛聽,錢是什麼,錢就是王八蛋,不心疼,一看公子你就是見過世面的,也好,俺也不麻煩別人了,這事就全靠公子你了”
彭乾羽一皺眉,“不是,你娶媳婦和我有什麼關係,趕緊回去準備彩禮吧”
山民將帶着一股血腥味的獵叉在手裏轉了轉。道。“公子這話就見外了。你說,咱一個安徽,一個杭州府,八輩子也見不着面,沒想到竟然在這雞籠山見着了,這是什麼,緣分吶,所以說俺的事。兄弟你一定得幫”
彭乾羽明白了,這是要錢哪,真是新鮮呀,搶劫還能這麼來,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給兩錢打發了吧。
“對對對,緣分,那這樣吧,既然是喜事。那兄弟我就給你助助興,不過。我這出門得急,身上沒帶多少銀子,十兩,權當給兄弟賀喜了”
趙班頭也聽出來了,這夥人還真是攔路打劫的強人,只不過就是這手法有些另類,但還是要錢,也罷,既然老爺想花錢消災,免去一聲拼殺,那是最好的結果,一聽老爺說十兩,便馬上從懷裏掏出一錠銀子,遞了過去。
彭乾羽接過銀子,笑道,“小小賀禮,不成敬意,祝兄弟早日娶回嬌妻,兄弟還要趕路,這喜酒就不喝了,就此別過,告辭”
說罷,彭乾羽轉身便要走。
那山民卻一把扯住彭乾羽的衣服,依舊笑道,“別忙着走呀,公子,這忙你還是沒幫上呀,還差四百九十兩呢,俺家實在是太窮了,一客不煩二主,您大方點,幫俺添齊了吧”
就算彭乾羽再怎麼想息事寧人,也架不住這種無賴的要求,掙開山民的手,“兄弟,與人方便與己方便,凡事不要做得太過”
這話一出,那表明了態度,彭乾羽也是堂堂一縣太爺,再而三被一山民要挾那說出去面子丟大了,談不攏那就刀劍說話,你不就六個人嘛,咱也不是吃素的。
趙班頭聽到老爺這話出口,立即一揮手,招呼大眼和黑子,三人各分角度站定,將彭乾羽圍在中間。
那山民將獵叉往地上一插,其身後五人也快速涌了過來,那眼神中再無一點良意,先前樸實的臉上,此時已湧現出陣陣騰騰的殺氣。
趙班頭歷聲道,“各位,光天化日之下,難不成你們要搶不成?”
彭乾羽也是不知窮光蛋的日子,一出手就是十兩銀子,這下倒好,把這群人的心給吊起來了,沒想到還撿了個大漏,說不定能從這伙外來客身上發筆大財。
那山民一擺手,“別說得這麼難聽嘛,幫忙,對,幫忙,江湖救急,你們也不想看到俺打光棍不是”
彭乾羽正在思索着對策,剛才那富家公子難道不是從這走的?前後不過一泡屎的時間,你不搶他怎麼反到是打上我的主意了,看來下次出門一定得多帶些人,土匪也是專撿軟柿子捏呀,一看那富家公子隨身四名護衛就不是尋常的家丁,土匪不敢下手呀。
眼下怎麼辦,要打起來勝負難料,在這鬼地方,前不挨村后不見人的山坳里,死了都沒人知道,如果給他們五百兩也不是什麼大事,可誰知道這些人是不是就真的只要五百兩,自己這身上可是帶着近兩萬兩的銀子,光是求財還好說,萬一讓他們看到後車上的芸娘和凌丫頭,那還不得給他們搶上山當了壓寨夫人。
一想到心儀之人可能會被搶走的情景,彭乾羽是怒從心中起,一把推開趙班頭,擠到對方近前。
彭乾羽正色道,“各位,如果現在讓開一條道,我不與你們計較,來日我歸來時還會為各位備份大禮,倘若做起強盜行徑,我保證,你們會後悔”
彭乾羽說這話的時候已經打聽主意,等離開這,扭頭就讓杭州官軍來把你們給剿了。
那山民一聽,哈哈一笑,“喲,口氣不小呀,不過兄弟別生氣,我們不是殺人越貨的強盜,借,是借,不多借,借多了怕俺將來還不起,就要五百兩,你看,這是俺們自己動手呢,還是兄弟你拿出來”
趙班頭按捺不住,‘嗆’的一聲將衣服里的刀給抽了出來,黑子與大眼也隨即操刀在手,指向了那狂妄的山民,憑嘴皮子那定是不能滿足這伙土匪,還得刀說了算。
那群山民一見對方亮了刀,都往後一退,各自相視,不敢上前。
那要娶媳婦的山民一看趙班頭手裏的刀,愣了愣,隨即輕蔑一笑,“喝,原來還是官爺呀,失禮失禮呀”
趙班頭刀身一轉,沉聲道,“即識得官刀,還不速速退開,聚眾衝撞官府可是死罪”
那山民卻是哈哈一笑,突然一改嘻皮笑臉,將兩根手指攏在嘴邊,一聲尖銳的口哨聲響起。
立時從四周密叢中竄出二十多手執刀劍棒叉的漢子,一個個目露凶光,將兩輛馬車圍在中間。
彭乾羽一看這架式,心中暗暗叫苦,他沒想到趙班頭會表明官身,這下好了,殺人滅口在所難免了,以他的想法,錢是不可能再給,嚇唬一番再藉機乘亂衝過去,讓趙班頭等人斷後,現在可好。
趕車的把式嚇得啊的一聲鑽到了車底下,抱頭渾身發抖。(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