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東去 第十章 4
李德源是個資深驢友,作為經常性到處亂跑的驢友,絕不是一進旅館房間的門,甩掉鞋子撲到床上呼呼大睡的主,要想放心的安睡必須有一套程序要做的。
一個小旅館從外面是看不到有啥危險的,尤其是夜裏來投宿的旅客,急迫的心理促使很少去看周圍的環境,很多偏僻的地方沒有啥星級賓館可以選擇,住家庭式的小旅館一般就關心房價和房間的乾淨衛生程度。
猴子國在旅遊點附近的小旅館從外面看基本都一樣,瘦長的樓狹窄的門頭和樓梯,坐前台的女孩子讓人覺得放心,但是驢友的習慣是改不了的,李德源可沒一進門就呼呼大睡。
房間很小,基本也就是轉個身的空,一張床,一個小柜子,一把椅子,一個洗臉盆架,一個儲水的塑料桶,一個倒髒水的桶,衛生間在每一層兩個房間的中間,很窄的一個條形過道隔成的衛生間。
李德源看明白樓層情況了,回房間首先檢查下房門和窗戶,能不能關嚴,里側有沒有二道插銷類的保險,如果沒有就得想辦法加固下,比如李德源進的這個小房間,房門除了一個彈簧鎖,裏面還有個插銷,但是插銷是壞的,這就得把床頭的小柜子和一把椅子挪過來頂住門。
其次要使勁地聞聞房間裏啥味道,是臭腳丫子味啊還是煙味啊還是霉爛**的味道,前兩者還能接受,要是臭烘烘的像死了老鼠的味道,這房間就沒法子住,絕對是多少年都不帶打掃的垃圾房。
再其次要看一下床下啊,床墊子下啊,柜子裏啊,牆角啊啥的,看看這些地方有沒有一動就會出現的蟑螂老鼠等各種生物的,有一次李德源在川西旅行,在小旅館一掀開床墊子,無數的黑點點四散奔逃!都是臭蟲啥的!
最後說個迷信點的事,那就是如果是夜裏入住房間,一定要面對房門站直了,雙手合十,閉上眼,心中排除雜念,靜默一分鐘左右,如果身上一陣陣地發涼,猛地睜開眼,眼前有白色或者是迷霧樣的影子一閃即逝,趕緊換房間!這地方不幹凈!
經過這些程序后,尚能忍受的話就請愉快的住下吧。
李德源查看了,房門不那麼理想,打開窗戶伸頭看了下,這是猴子國自己買地蓋的小樓,三層的,一層隔開兩個房間,他這間房在三樓,臨窗這邊是樓的後面,遠處就是燈火闌珊的下龍灣的旅遊開發區那邊,樓下看樣子是片菜園子。
窗戶上的插銷還行,插牢用手推了推還算牢固。接下來檢查床鋪啥的,很簡單的藤床,坐上去咯吱咯吱的響,木地板有些陳舊了,不過看樣子是擦過的,也看不到有老鼠洞和蟲子嗑咬的洞。
軍用的床墊子裏不知道是什麼填充的,還算平整也不硬,拍打了幾下沒有塵霧升起也沒有蟲子之類的逃散,這一關也過了。
這房間裏的味道是一股子潮乎味,這沒法子,猴子國的地走哪都是這麼潮乎乎的味道。最後一項也試了,沒什麼異樣的感覺,這才放下背囊,拿出洗漱用具洗漱完畢后,去衛生間解決完后回到房間裏,把門關好,用小柜子和椅子頂上門,窗戶也關好,熄了燈準備睡覺。
關燈前看了下褲兜里的液晶登山表,顯示是猴子國的夜裏十一點,李德源沒脫衣裳,展開床鋪上的毛毯準備和衣而睡時,就聽見木製的樓梯咯吱咯吱的響了起來,很清晰的腳步聲從樓下拾級而上。
剛才上三樓時,李德源查看過,隔着衛生間另一邊的小房間虛掩着門,關着燈,應該是沒人住,這腳步聲也許是又來了新客人了。
側耳聽着,腳步聲愈來愈近了,在三樓這停了下來,片刻后,房門輕輕地被叩響了。
“誰?”李德源是用漢語問的,門外好像是故意壓低了嗓門回答說:“大哥,開下門,有事。”聽得很清,是個女孩子的聲音,李德源騰地一下子坐了起來。
“你是誰?找我什麼事?”李德源聽聲音判斷門外這個女子的漢語說的很生硬,既不是標準普通話,也不是廣。西話,聽着怪怪的,還有點灣灣話的嗲音。
“大哥,開開門,讓我進去說嘍。”這回女子的回答聽出來那麼點灣灣話的意思了,尾音發的很嗲的,舌頭又伸不直的帶點猴子國語言的發音。
深更半夜的孤身男子的房門被女子叩響,還要進來談事,嘿嘿,能有啥好事談!李德源也不是個棒槌,這種事在國內當驢友時就遇見過多次了,國道邊的大車店裏不管白天黑夜要按,摩的小妹,沿海城市裏旅館裏像飛蛾一樣扎着堆挨個敲門的女子,西南少數民族那鐘意你得開放女子,李德源都抵擋過的。
“你走吧,我要睡覺了,有什麼事情明天早上再說。”冷冷地回答完,李德源輕輕地坐起身,沒穿鞋,光着腳踮着腳尖屛着呼吸,躡手躡腳地走到房門那,把耳朵貼在門上,攏神聽着。
房門又被輕輕地推了推,眼看關閉的很緊,擰了幾下門把手后,門外的女子估計是泄了氣,嘟囔了幾句猴子國的話,腳上的拖鞋踢踢踏踏地碰着木地板,咯吱咯吱的樓板又響了起來,下樓去了。
別以為這就完事了,李德源出了口氣,但還是彎着腰把耳朵貼在門上,他估計這也沒玩呢,當年在五羊城,一晚上來好幾撥呢!
果然,樓板咚咚的再次響了起來,這次一聽就不是一個人了,那沉重的腳步聲,明顯是男子,紛沓的腳步聲還能聽出上來的絕不是一個人,至少是三個。
“怦怦!”這次房門不是輕輕扣響了,而是被砸響的,李德源剛才就急速地穿上了鞋,把背囊背到後背上,退到牆角那,把放洗臉盆的架子抄在了手裏,再用腳頂着抵門的柜子和椅子。
“開門嘍,帥哥,小妹妹給你送來了。”門是被拍的啪啪響,門外一個公鴨嗓子的男人扯着嗓子喊,這吵吵把火的架勢,夠囂張的。
“兄弟,哥哥不好這口,家裏有老婆孩子,借個路明天就走,高抬貴手行個方便。”李德源不慌不忙地拿行話回了過去。
門外嚶嚶嬌嬌地兩個女子嬉笑了起來,那男子不依不饒的繼續拿話和李德源套,試圖讓李德源把門打開,看樣子是鐵了心的要做成這筆買賣。
李德源也不是善男信女潔身自愛的,關鍵是這人生地不熟的,又不是互相眉來眼去勾勾搭搭水到渠成那種的,明顯是放鴿子放鷹的,鬧不好被啄了眼訛上了損失個錢是小事,窮鄉僻壤的小命丟了都沒人知道。
反正李德源是鐵了心就不開門了,糾纏了足足快半小時了,這操着生硬漢語的傢伙才高聲叫罵了幾句后,領着那兩女子下樓去了,李德源長出了一口氣,放下臉盆架子,這就算安全了,他判斷也就是帶流螢的,不是團伙啥的
把臉盆架子也頂在床腳和門之間,把洗臉的銅盆豎起來放到門后那,這才重新回到床上半靠着床頭睡個囫圇覺,似睡非睡的那種。
天還沒有大亮呢,李德源就醒了,從水桶里打點水出來洗了把臉,把傢具都復了位,給水壺裏灌滿了涼水,背囊的背包帶解開纏到左手腕上,這才下樓去退房。
一樓的吧枱里換了個人,夜裏來的時候是個小姑娘,早起變成了一個乾巴瘦的中年婦女,吧枱邊上的竹椅子裏還坐着個沒見過的女子,睡眼惺忪的哈欠連天的,一看見李德源下來,瞪着眼睛瞅着他。
李德源掃了一眼這女子,口紅畫的太濃,臉皮很白,穿着短褲和裹得很緊的背心,脖子那還纏着塊紗巾,頭髮是梳的很高的髮辮,戴着亮晶晶的大耳環,說不上好看,也不醜,一般人。
李德源沒理這女子,徑直對吧枱里的中年婦女說要退房,就在這時,那大紅嘴唇的女子嗖地一下子蹦了過來,兩條胳膊一下子就抱住了李德源的脖頸,伸着嘴就要親他!
急忙往後躲,右手去推這女子,那大紅嘴唇就在李德源的臉上晃悠,眼看就要親上了,李德源急了,吼了一嗓子:“別鬧!”使勁一推,那女子吃不住勁了,鬆了胳膊,蹬蹬地退了兩步,差點跌坐到椅子裏。
這下有點栽面了,那女子眼瞅着臉上紅一道白一道的,狠狠地剜了兩眼后,一擰身出大門去了,李德源轉過頭想趕緊把護照拿到手,快點離開這是非之地。
那中年婦女頭都沒抬,好像剛才那一幕沒看見一樣,嗓子裏咕噥了幾聲,用生硬的中文說:“再給兩百。”
“啥!”李德源以為自己聽錯了呢,昨天夜裏來的時候不是說好了,二十一晚上的房間嗎?怎麼還要錢?還要兩百!這是打劫呢啊!他還是壓住了性子,問那大嫂昨晚上不是說好二十的嗎?
“二十美金一晚上,你昨天給的是訂金,再給二十美金或者兩百就可以走了。”猴子中年婦女面無表情的一個字一個字的蹦完了,定定地瞅着李德源,她手裏拿着李德源那本紫紅色的護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