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她僵硬的表情落入葉銘書的眼裏,他皺起了眉,「我沒說,但是他們猜到了,我有女朋友也不是什麼大事,像我這個年紀,沒有幾個是沒有女朋友的吧?」
沈蕭蕭聽得很慌亂,他怎麼能把她以他女朋友的身分介紹給姚格絲呢?他不是想要娶姚格絲嗎?
葉母好像也很滿意姚格絲,怎麼可以因為她就壞了他的事?
姚格絲那麼適合他。
「我就不要去了吧,你們聊就好了。」沈蕭蕭睡到一旁的枕頭上,背對葉銘書,習慣了他體溫的她,一下子碰到冰冷的床褥,竟然有點不適應。
葉銘書把她翻過來,翻身壓着她,俯視她,耐着性子地問:「為什麼不想去?」
沈蕭蕭閉上眼,不想與他對視,就怕再多看他幾眼,她會不放開他,不讓他去。
「沒有為什麼,就是覺得你去就可以了,我沒必要去。」
葉銘書捏着她的下巴,盯着她,「看着我,張開眼看着我說話,閉着眼睛這樣算什麼?」
沈蕭蕭慢慢睜開眼眸,葉銘書可以看到她眼裏有對他的愛戀,那為什麼要這樣呢?
「算是為了我,見一見我的朋友,這樣也不行?」就差沒有求她了,這樣也不行嗎?
「我真的不想去。」怎麼能去呢?她要是去了,姚格絲怎麼辦呢?要是姚格絲一不高興,不要嫁給他了,那他怎麼辦?
她不過是他一時的女朋友,女朋友跟妻子,是兩個不同的概念!女朋友可以很喜歡,也可以很快就捨棄,而妻子可以不喜歡,但絕對是陪着男人走得最長遠的,他們這些商業聯姻,找的不是喜歡的另一半,而是配得上自己的另一半啊!他怎麼能讓她去見他未來的妻子?他真是……糊塗了。
葉銘書不放過她,他強迫自己耐心下來,繼續逼問,「那你哪一天想去?沒關係,我可以改期。」
「不用那麼麻煩,不用遷就我,你去吧。」她閃躲過他的問題,也別開了看他的視線。
「哪一天?」他堅持要她的答案。
「哪一天我都不想見,沒有為什麼,我就是不想見。」沈蕭蕭把自己枕着的枕頭抽出,蓋在自己的臉上,她是第一次這麼強烈地拒絕他,她完全不敢想像他現在的表情,她只能像鴕鳥一樣,用枕頭蓋住自己的頭,假裝事情很快就會好起來。
「我想我明白了,今天晚上我會去的。」床褥少了一個人的體重,而向上彈了彈,葉銘書走至衣櫃前,穿戴她早已幫他整理好的衣物,他又補充了句,「自己一個人去。」
「沈蕭蕭,你就這麼有信心,我不會有別人嗎?」他說話的聲音很輕,但他的話比紐約現在零度以下的溫度還要冷,「你讓我自己一個人去,就不擔心我會找別人?」
床上的沈蕭蕭把被子也蓋過了頭,但聲音還是傳入她的耳朵,「你就真的以為,我非你不可?」
「你可對我真有信心!我該要謝謝你吧?」穿戴好衣物的葉銘書走至門邊,有點自嘲地笑笑,「沈蕭蕭,你不覺得我們一直都在原地打轉嗎?從台灣到紐約,一開始是你不回應我,現在……一直都是我追着你跑,你是不是根本沒有想過,我也會累的,嗯?」
似是知道她會沉默不語,葉銘書根本沒有等她的答覆,直接奪門而出。
門「咯噹」一聲,關上了。
房間裏再次恢復平靜,像是剛剛的事沒有發生過一樣,掩蓋住沈蕭蕭臉的枕頭,早已被她的淚水浸濕。
【第九章】
傍晚時分,穿過幢幢高樓之間的寒風,把人的臉颳得生疼,燈火通明的飯店內,沒有東方人餐廳內的喧鬧,典雅的音樂在大廳內響起,柔和的旋律安撫着這個城市裏浮躁的人心。
她姚大小姐眼前這位男士,若除卻他的十問九不應,她會比較相信,他確實是享受這頓晚餐的。
「我說,怎麼你每次來見我都是這副頹廢的樣子?垂頭喪氣的,一點精神都沒有!還有,不是說帶你女朋友來,正式介紹給我認識嗎?人呢?」姚格絲喜歡看笑話的表情,跟展浩揚學得十足十,「都半個月了,你該不會一點進展都沒有吧?」
葉銘書手中搖着酒杯,杯子中的酒液泛着琥珀色的光芒,對於姚格絲的話,他一點都不想回答。
天知道她又搞什麼了,他好不容易以為她總算是想通了,明白了她也是喜歡他的,總算能好好接受他了,怎麼知道原來都是他的錯覺,她除了知道自己喜歡上他以外,其餘什麼都沒有改變過!
他今天差點就想掐死她了,怎麼這麼倔,怎麼這麼固執?真想撬開她的腦袋,看看裏面到底裝些什麼!
他的沉默不語,讓姚格絲知道她猜中了,她不住地搖頭,「你真的……你也太遜了吧!」她有點誇張地嘆了口氣,「來,要不要跟我說說?或許我高興了,能幫你指點迷津也不一定喔!」
葉銘書沒有出聲,只是一直搖晃着手中的酒杯,像是在欣賞優雅的小提琴曲,久久不說話。
姚格絲也不催他,她不急,真的不急,不就是想聽聽八卦而已嘛,又不是什麼重要的事!好吧,她很想聽,她真的很好奇,那個瘦瘦小小的女人,是怎麼讓葉銘書吃癟成這樣子的,真的好想跟她聊聊,真的好欣賞她啊!
「我不知道她在想什麼。」低沉的嗓音總算啟唇而出,「她對我的要求,幾乎從來沒有拒絕過,唯一拒絕的,是她對我的態度,她從來不會回應我的心意,我曾經想過,她是不是並不喜歡我,對我好只是對我的妥協,但現在我清楚地知道,她心裏的確是有我的。」
一抹苦澀的弧度爬上他的嘴角,無奈至極,「就像剛下飛機那天,跟外商公司介紹她時那樣,我也沒打算說她是我的女朋友、女伴或是什麼其他的,但她就簡簡單單的兩個宇,說她是我的翻譯,雖然這的確是事實,但我就是該死地覺得刺耳!」
杯中酒液閃爍的琥珀色光芒不減,而他的表情,卻從剛剛的冷靜自若,變得苦澀無奈,「還有今天,無論我怎麼遷就她,無論我怎麼勸說,她都不願意跟我出來,我不明白既然喜歡我,既然私下都肯從着我了,為什麼還要在人前拒絕承認我們之間的關係?為什麼不肯跟我的朋友見面?我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
既然不是不喜歡,為什麼這麼怕人知道他們的事?他真的讀不懂她的心。
姚格絲笑着抿了抿酒,「葉銘書,你有病!」她毫不畏懼葉銘書冷冷瞥來的一眼,繼續說下去,「你不知道她想什麼,你不會問啊?嘴巴在你這裏,你要怎麼問,她管得着?你是把她灌醉了問也好,床上問也好,問出結果就是了!再來就是對症下藥,這麼簡單你不明白?」
葉銘書有點怔了,他好像真的沒想過要問問她,她在想些什麼,他問她的,從來就是心裏有沒有我、想不想我之類的,他從來沒有問過她的想法。
姚格絲用鄙視的眼神看着他,「你沒想過吧?我就知道!看你現在這個樣子,我都有點擔心我們明天的會議談判了。」她再次有點誇張地嘆了口氣,「就算你用盡了方法,從她嘴裏還是問不出什麼,你不會架着她去結婚?你不會先上車後補票?」
假如他們不是坐對面,距離比較遠,姚格絲一定會狠狠地拍一拍他的肩膀,拍醒他,「我說你是秀逗了吧?你讓她給你生個孩子,先把她綁在身邊,至於喜不喜歡、接不接受這些問題,你有一輩子的時間慢慢陪她磨!你說你是怎麼回事啊?這麼點手段,還需要我來教你?」
葉銘書一手覆上額頭,不由得失笑出聲,是他糊塗了,所謂關心則亂,大概就是這麼回事吧,豁然開朗,多虧了姚格絲這一席話,他由衷地感謝,「謝謝。」
姚格絲笑得有點奸詐,「不謝不謝,就是我要收媒人禮就是!重量級的!」她舉起酒杯。
「這是當然。」碰杯,成交。
晚上十點。
紐約沐浴在一片燈海中,熠熠生輝。
從玻璃窗往外望,可以看見帝國大廈,看累了會議資料,沈蕭蕭走到了窗前,伸出手指,在玻璃上點了點遠處的帝國大廈。
他沒有來,她不知道他是回來了,只是沒有過來找她,或者說,他今晚都不打算回酒店了。
也對,他跟姚格絲在一起,今天看怕是不會回酒店了吧?他也會對姚格絲做,像他對她做的事嗎?沈蕭蕭心裏一陣刺痛,尖銳得她差點緩不過氣來。
其實她該高興的,沈蕭蕭僵硬地笑了笑,笑得比哭難看,擠不出一個像樣的笑容,後來她乾脆放棄了,不再維持這個微笑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