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但,這陣子她想了很多,不甘願或憤怒的情緒早就沒了,她感謝那兩個月的回憶,至少等到很老很老的時候,她看着日出日落,回味起年輕時的愛情,回味起和寧先生甜蜜的每一天,還會讓她覺得心裏暖暖的。
至少她曾經愛過不是嗎?放手才有出口。
「謝謝寧先生送我到醫院,時間也晚了,請您早點回家休息。」
所以她現在可以保持距離,平和地跟他說話,觸景傷情雖然會有啊,但只要自己知道就好。
寧懷合在她面前單膝落地。
他只是看着她,黑眸里痛苦的愛戀清清楚楚。
然然疏遠、客套、陌生。
難以壓抑地,他將她摟進懷裏。
「請……別推開我好嗎?」
穆妍然閉上雙眼,眼淚悄悄地滑落……這回,酸苦的淚水不是因為小白先生。
小白先生順利取出阻塞物,手術后二十四小時不能進食,且要住院觀察三天。
「小穆紅豆餅」才剛開幕沒多久,不可能休息,在穆妍然到醫院探望小白先生時,就由娟娟獨撐大局,好心的李阿姨也捲起衣袖一起來幫忙。
只是來到獸醫院,穆妍然倒是被眼前的場景給嚇到了,寧家的人全跑來探病了,小白先生還很諂媚地隔着鐵籠向奶奶討摸摸,這下奶奶心疼到紅了眼眶。
「爺爺?奶奶?伯——」
一看到寧母臉上的傷心,穆妍然趕忙收住口。
寧母握住然然的手,這孩子又瘦了,之前養出來的肉全沒了。「別叫我伯母,我受不了的。」
穆妍然不想迎視前方男人灼燙的視線。
昨晚,寧懷合一直陪伴着她,她怎麼掙扎都沒用,整個人讓他牢牢地摟在懷裏,他們之間有未解決的事,但這男人卻明擺着不想對她放手。她氣得打他,他吻她的手;她氣到掉淚,他傾身吻去她的淚水,她不想讓他抱,他就牽她的手,像橡皮糖黏着不放。
「然然,我不會放手。」
男人的話,霸道得讓人窒息,回蕩在耳邊,言之鑿系。
那,她的想法呢?
穆妍然嘆口氣,不願多想,她收回神。「你們怎麼全來了?」
一輛賓利、一輛黑頭車就停在獸醫院正門口,爺爺身着軍裝的隨扈還站在車旁嚇人。
寧母笑着說:「還沒全部到齊呢,爸爸在國防部開會走不開,不過他說晚上會過來看小白先生。」
穆妍然很感動,不怕生又愛撒嬌的小白先生擄獲很多長輩的心。
奶奶擦着淚。「回家吧,孩子,你看你都瘦了,連小白兒都被折騰進了醫院,肚子還開了一條縫,你這孩子,是在割我們的心啊!」
「奶奶,呃……」她不知道該說什麼。
爺爺拄着拐杖,很有威嚴。「我們來的時候已經繞過去看過紅豆餅店了,不過你正好送外送去了。店面生意很不錯,爺爺就喜歡認真打拚的年輕人,但工作之餘,也要把家人照顧好,你整天不在家,獨留小白兒在家裏,難怪它會有壓力亂吃東西……都搬回來吧,家裏人多,有個照應。」
搬回去?穆妍然眯着眼,怒視那個男人利用長輩對她施壓!
難道真當她是顆軟柿子,可以隨意任他欺負?
「爺爺,我不能回去……寧先生有對象了。」她反擊,心像被刀割着,但只能忍住,因為這是事實。
被反將一軍的男人倒沒啥表情,好像她告狀的對象和他無關。
爺爺大手一揮,沒把那個「對象」放在眼裏。「那可跟我們無關,你們既然在長輩面前訂婚,就不允許把婚姻當兒戲。什麼利益交換我們都管不着,我們只要寧家的孫媳婦,天天回家陪爺爺下棋,讓婆婆媽媽把你養胖,就這麼簡單。」
寧老爺不是省油的燈,就算孫子再厲害,也逃不過他的眼皮,日子久了,怎會沒察覺那個利益交換說呢?張秘書想查清楚的事,林主秘逃得掉嗎?
面對長輩的疼惜,穆妍然低着頭,眼淚一顆一顆掉着,這兩天哭太多了,她自己都覺得心酸的感覺好煩啊。
寧懷合靠近她,沒說話,只是伸手溫柔拭去她臉頰上的眼淚。
男人勾着笑,重獲的好心情讓他全身舒暢。
在確認自己的心意后,哪怕他曾經是個意志不堅定的男人,哪怕他的責任感和內疚感曾經執迷不悟、糾結不清,哪怕他曾經讓然然不安痛苦,但,這些全都可以彌補,只要然然在他身旁就好。
「你和雪凝之間根本不是選擇題,從你說你愛我的那天起,我就放不開你了。」
吼,穆妍然一驚,抬頭瞪人,小臉整個炸紅,他這是什麼意思?:
長輩一聽,全笑開了臉,有愛就好辦了。
「寧懷合,我沒有說愛你!」他怎麼可以在公開場合這麼說!
寧懷合將炸毛的貓主人摟進懷裏。「哦,是嗎?我記得那天我們——」
「住口!」她用力推開他。太窩囊了、太窩囊了,她氣吼。「你在耍無賴嗎?!」
寧懷合雙手一攤,肩一聳。「是啊,這招不錯,學你的。」
穆妍然跺腳。「我沒有像你這麼無賴!」
「你有。」
穆妍然雙眼一眯,要鬧是吧?她站上戰場,說什麼她都不要這種曖昧不清的感情,哪怕她愛這個男人愛得半死她也不要!她冷笑,氣炸了,雙手握拳,對付無賴很簡單,就往痛處刺進去就對了!
「呵,寧先生,貴人多忘事呢,我想您是不是忘記了,在醫院裏還有苦苦等您回去的方小姐。」她甜甜說著,存心氣死他。
他笑,握住她的手。
「沒忘。所以我要帶着我的妻子去探視她。」
什麼?!
寧家人的速度永遠像穿梭機一樣,根本讓人措手不及。
寧懷合是選擇了,但女人哪是這麼容易被安撫的。
不是說他想要誰,誰就要乖乖待在他身邊,少數的女人或許可以,但個性正直剛毅的穆妍然卻辦不到。
她當然沒去見方小姐,也沒把那個「妻子論」放在心裏。
和寧懷合的關係繼續僵持着,不過是她僵持,那男人可鬧得很歡愉。
小白先生出院后直接被送回寧家,寧家人多,也對小白先生疼愛有加,她工作時間長,它待在寧家的確比在吳興街幸福多了,況且小白先生也早習慣寧家出入的每個人,除了寧懷合之外。真好,算替主人出口氣,這一人一貓很難對盤。
而穆妍然則繼續待在吳興街,寧家長輩竟意外支持,也算是給高傲的孫子一個教訓。
寧懷合很坦然,把思之欲狂當感情的累積,把然然築起的疏離感當生活的情趣,反正人就在他眼前,天涯海角她都跑不掉。她不住寧家也無所謂,他住進公寓——的沙發就好,然然不給碰、不給抱也沒關係,他夜夜失去的權益,女人總有一天要加倍償還的,他會一筆一筆記下。
重點是,放開手去愛的感覺真的很好。
穆妍然深呼吸,這男人很煩。
像個跟屁蟲跟着,幫她開店,幫她招呼客人,像是以老闆的身分存在着,很多常客和鄰居還真的叫他老闆,網絡上更有許多Blog寫的食評,放的照片不是她的紅豆餅,而是這個帥到天妒人怨的男老闆!
他穿着黑色或白色的襯衫,身下搭着西裝褲,腰上繫着墨綠色的圍巾,流利的英語,德文呱呱叫,日文也沒問題,他居然還會撂不少句韓文,把來光顧的女觀光客們電到暈茫茫,業績頓時爆增,兩台紅豆餅機的爐火從早到晚都沒熄過!
前老闆的出現,倒把娟娟弄得精神緊張,大老闆的氣場不會因為地點的不同而改變,還是很強大的。
「為什麼我沒在GP工作了,反而可以天天見到前老闆?想我在GP一年能見個一、兩次就很了不起了……」
穆妍然沒說話,在後台整理鈔票,她現在的工作很簡單,處理配料之外,就是整理鈔票,把幣值分開。
隔壁開服飾店的未婚老闆娘送來一個馬克杯,裏頭是她親手泡的高山茶,頭髮和妝容還是精心整理過的。
「寧老闆,喝杯茶吧,你們生意這麼好,我猜一定都沒時間休息呢。」
「小穆紅豆餅」工作人員加一加也有四個人,卻只有一杯茶?
穆妍然冷哼。
那男人接過茶,帥氣地笑着道謝——像只張揚的孔雀。
之後還送上不同口味的餅當作謝禮,又聊了幾句,才恭送鄰居離開。
穆妍然低頭數錢,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