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如果不是蓄意隱瞞,可以請司機先送他過去,再送她回家不是嗎?她深覺不安,卻只能放在心裏。
「林主秘,我想先回我媽那邊。」
剛才買了宜蘭有名的蛋糕卷,媽媽和寧家的長輩都喜歡這家的小點心,在回寧家前,她想先送回穆家主屋。
對穆副總臨時的計劃,林主秘有點為難。
難道寧少剛才凝重的表情,讓穆副總不開心了?
其實回台北后,寧少原本想先返回主屋,晚飯過後他再去醫院,只是沒想到才剛出雪隧,醫院就來電通知方小姐有些狀況,希望寧少能夠過去一趟。
重情是好,負責任的態度是好,但身為旁觀者,實在是不忍看寧少為了方小姐自私的選擇,要拿自己一輩子的幸福去陪葬!
他不懂寧少的心裏是怎麼想的,說句自私點的話,寧家有能力可以繼續給予方家無限的醫療資助,但寧少應該要回到生活的正軌,對另一個女人負責,而不是談什麼狗屁利益的交換協議。
雖然他不是當事人,但光想都會覺得害怕,如果有一天穆副總知道方小姐的事……唉,她個性正直,不會去委曲求全,寧少是否有想過被發現的後果?
「寧少會希望穆副總先回家的。」
穆妍然漾着微笑,指指她手上的蛋糕卷。「我媽很期待這個,還是先送回去吧。」
「穆副總——」
「林主秘,我很快就會回去了,寧先生要兩到三個小時后才會回來,我會趕在那之前回到家的。」
聽穆副總的語氣,絕對不是不在意。林主秘暗暗嘆了口氣,指示司機先載穆副總回穆家。
穆妍然不喜歡有壓力,她讓林主秘和司機先離開,不用等她。
她走進富麗堂皇的穆家主屋,自從搬離之後,對自己從小待到大的家反而有種不熟悉的感慨,或許在她的心裏,這個只有爺爺無止境要求的家,都比不上她吳興街的小公寓。
經由管家通報,母親急忙由廚房衝出來,對她又是抱又是摟,雖然沒辦法正面迎戰爺爺對她嚴厲的管教,但母親一直是她溫暖的避風港。
母親緊緊握着她的手,拋出女兒每次回「娘家」,她必問的問題。「妍然你好嗎?寧家的人對你好不好?寧先生對你好不好?」
她都會不厭其煩地解釋。「媽別擔心,我很好,長輩們很疼我,寧先生也很照顧我。」
母親摸摸女兒水嫩的臉頰。「氣色很好,好像還圓了點,看來是不錯。」
穆妍然捧着臉頰,哇哇尖叫。「天啊,媽說得這麼含蓄,該不會其實我已經胖到不象話了?嗚,我該怎麼辦,媽不知道,寧奶奶和江奶奶兩個人連手特熬的補品有多美味!」
她不僅是寧家的開心果,也是穆家的開心果,從小到大,她都不喜歡讓別人為她擔心,她發現只要她笑,所有的人都會認為她過得很好,因為可以讓長輩們放心,所以她很常笑。
「不會的,你之前太瘦了,現在這樣剛剛好。」
看着逗趣的女兒,母親笑着回應。
穆老爺知道孫女回來,從書房走出來,第一句話就關心經營權的問題。「妍然啊,轉讓手續完成了嗎?都已經兩個月了,速度似乎有些慢,我的人還等着進駐到GP去呢。」
等經營權拿到手,爺爺由穆氏地產那邊挑選的人會到GP,但這並非她所願見,原GP各部門主管盡忠職守,她不喜歡爺爺調動人員的計劃。
「爺爺,GP並沒有缺人。」
穆老爺皺眉。「你啊,什麼都好,就是野心不夠,經營權都拿到手了,沒道理不用自己的人去管理。」
穆妍然沒說話。
「該不會是寧懷合後悔了吧?」
「當然不是。」
「如果不是,就快點把事情辦好。」
她沉默不語,她原本就不是有野心的人,只是在這樣的環境成長,不被推進「戰場」都難!想讓耳根子清靜,想讓媽媽好過些,想讓家裏氣氛不要烏煙瘴氣、吵鬧不休,就只有順從爺爺的想法。
但對於經營權的事,她似乎開始動搖,她不想再遵循爺爺的想法,比起GPTAIPEI被爺爺斗到不得安寧,她寧願維持現狀。
「怎麼不說話?有這麼難嗎?乾脆我讓律師直接去處理就好!」
女兒沒說話,公公繼續緊迫盯人,妍然的母親難得拿出勇氣勸道:「爸,妍然才剛回來,連一口水都還沒喝呢,您讓她休息一下吧,有事能不能等吃完晚飯後再說?」
穆老爺重重嘆了口氣。「你妹妹不聽話,你可別有樣學樣!」
說完,就轉身走回書房。
「想吃什麼,媽媽來準備?」妍然母親拍了拍女兒的手背。
穆妍然搖頭。「不了,我還要趕回去呢。我是臨時決定回來的,也沒和長輩們說,不能讓他們等我回家吃晚飯。」她偎在母親懷裏,可惜不能留下來,她真的好想念媽媽炒的宮保雞丁。
天才剛黑,她搭出租車回到寧家,時間剛好兩個小時,也如她所預想的,寧懷合還沒回到家。
不過長輩沒詢問的態度也讓她覺得好奇,兩個人明明一同出門,寧家長輩見她一個人回家,居然也沒問她「怎麼自己一個人回來」,這真是不合常理的詭異。
於是她決定試探一下。
「奶奶,懷合有事出去兩、三個小時,等一下就回來了。」
奶奶只是「哦」了聲,臉色微變,立刻轉向其它話題。「然然啊,那個蛋糕卷先切一點給奶奶解解饞吧,這小玩意兒還真好吃呢。」
奶奶閃躲的態度讓她明白,長輩們對寧懷合每天固定消失兩、三個小時的事,其實是清楚的。
而且他身上有很明顯的醫院消毒水味道,不會有錯。
晚餐后,穆妍然在廚房幫忙泡茶,今天很罕見的,已經超過三個小時,寧懷合卻還沒回家。
寧母在一旁切水果,熱絡地和她聊着,她一句一句搭着話,因多年的社會歷練,哪怕是心不在焉,別人也難以察覺。
「媽,我能問一件事嗎?」
「嗯?什麼事?」
「媽……家裏有親朋好友,或是誰有長期的疾病而住在醫院的嗎?」
寧母一怔,拿水果刀的手頓住,她緩緩抬頭,臉上的表情既驚訝又驚恐。「然然你為、為什麼會這麼問?」
穆妍然心裏一緊。「寧先生身上都會有醫院的味道——」
接下來的事情,彷佛就在那一、兩秒之間,任誰都無法反應,心情激動卻又必須強裝鎮定的寧母,竟不小心將水果刀劃上自己的手掌虎口,頓時,鮮紅的血液噴發出來,血流如注,嚇壞了兩人。
寧母有暈血的老毛病,她連面對健康檢查的抽血過程,都要先做好一陣子的心理建設,何況是這麼大量血染的畫面!她眼前一黑,雙膝一軟,跌坐在地上,穆妍然沖向前,着急喊道:「媽!」
她緊急抽了張紙巾,直接壓在婆婆的傷口上,傷口割得深,血流得又急又快,她直接加壓,一張一張的紙巾不斷被血染紅。
這個時間,爺爺、奶奶在書房,而寧家長輩喜歡清靜,家裏除了管家,其它幫傭都沒住在家裏,廚娘、司機、清潔工和園丁都是上下班制的,不過今晚管家有事外出,樓下只有她們兩個……
「然然,我跟你說,懷合他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的……」
寧母慘白着臉,人都快要暈厥了,還急着安撫媳婦,如果然然發現方小姐的事,如果然然發現方小姐的事……她根本無法想像——
「然然,你聽媽媽說,我好久沒看到懷合這麼開心過,他對你……他對你……」
穆妍然搖頭,心思根本不在婆婆的解釋上,血流得真的太快了,她用力壓也止不住。「媽,你別說話,我先送你去醫院!」
兩個老人家在書房裏,穆妍然不想浪費時間去驚擾,她拿了皮包,扶着虛軟的婆婆走到車庫,她的車在公司,如今只能開寧懷合的車,她取出感應晶片,開了車門,將婆婆扶進車子裏,然後上車,將法拉利跑車利落開出寧家主屋,往醫院狂飆。
醫生初步了解狀況后,判斷是虎口神經血管斷裂,必須緊急進行接合手術,同時立即將寧母直接送進急診手術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