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余文靖埋在他胸口悶哼了聲,想掙扎,忽地記起他有傷,還有輕微的腦震蕩,僵硬的身軀不禁鬆懈下來,靜靜伏在他結實的寬胸上。
「你怎麼了?」他心跳得好快,如太鼓舞,震得她好想嘆息。
他不語,卻收攏雙臂,把懷中的柔軀抱得更緊。
她咬咬唇,瞼上的紅暈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低聲嘟囔:「我覺得,我們今晚最好……嗯……別做什麼運動,你、你你需要休息,乖乖躺着睡覺就好……」
他胸中起伏鼓動,笑音低沉。
沒放鬆手勁,他反倒湊唇在她發梢印了幾吻,嗅着那抹淡香。「不做就不做,陪我一起乖乖躺着吧。」
「啊?」
「文靖……今晚的月亮很美,你還沒進來之前,我躺在窗下一直望着它,捨不得睡,你陪我看一會兒,好嗎?」
男人誘哄的話如同一首歌,如她最愛的那一首,輕扣了心弦,無法自拔,她還能怎麼拒絕?
他似乎聽見她心底的幽嘆,薄唇靜謐謐地勾出笑弧。
不再言語,直接動作。他避開耳後的傷改作側躺,讓她也隨着他側躺下來,她的背貼着他的胸,他大手撫着她腰側美好的曲線,就如此安靜地躺着、貼着、相依着,誰也不說話,誰也不需要說話……
窗外,深寶藍色的天幕如最上等的絲絨,星極美、月極美,這一夜,美得教人屏息,捨不得睡啊……
在「山櫻」住了四天三夜,雖然後面兩天半的時間,火野剛幾乎都待在溫泉小館裏,被余家大小卯起來照顧,但偶爾當廢人的滋味也還不錯,茶來伸手、飯來張口,他的貼身秘書變成貼身丫鬟,伺候得他心花怒放又心痒痒,唉~~心痒痒啊,這是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
扳指算了算,他其實有不少次機會可以拐到她,但不知道為何,好不容易把她拐到懷裏,那種靜靜相擁的感覺又特別讓人心醉,嗅着她的發香,把臉埋進她細膩的頸窩,聽着彼此的心跳,彷彿神魂相授了,讓他顫慄不已,更教他困惑至極。
他發現,他的余秘書似乎越來越美了。
就算抿着粉唇下笑,她秀麗的五官仍像浸淫在明媚春風中,柔柔軟軟,從頭到腳都鑲着一層蘋果光。
他想移開眼,把心思挪開,但眼角餘光還是下由自主地要去追隨那抹嬌影。
「美知子,麻煩你跟『福島Homuyo』的太田部長聯絡一下,請他們將上海設廠的那份評估傳真過來,明天會議要用。」嗓音清而柔,一身淺藕色套裝穿在別人身上或者俐落、幹練,偏偏余文靖可以穿得讓人感覺很嬌嫩,窄腰設計強調出腰身漂亮的線條,帶着點魚尾設計的裙襬下露出修長的小腿,踩着復古風的高跟鞋,她的腳踝顯得十分細緻誘人。
接到任務,剛進公司才滿一年的助理秘書美知子恭敬地站在余文靖面前,頻頻點頭,「嗨」個不停。
檢視着電腦里的幾個檔案,余文靖一心二用又說:「另外,四月初我們派遣到大陸『長野科技』的顧問小組,下禮拜一回東京,整組人員的工作簽證都過期了,請你儘快做一份公司擔保書給我,等老闆蓋過章,我才能聯絡成田機場的入境單位放人。」
聽到這件事,美知子的蘋果臉脹得紅通通的,派遣到國外的員工的簽證問題,其實是她該負責的工作,都是她不小心,結果差點害得整組人馬回不來。
「余桑……我、我很對不起,真的對不起,都是我的錯!對不起!」迭聲道歉,彎腰九十度還定住不動。
余文靖揚眉,不禁感到好笑。她知道這女孩工作很認真,也挺有責任感,只要再好好調教,很可以委以重任的。
站起身,她拍拍她的肩膀,見女孩兒眼裏強忍淚水,她內心嘆氣,微微笑。「以後多留意就好,不要一直放在心上,會影響工作情緒的。」
「余桑……我、我……」
糟糕,真的哭了。余文靖趕緊抽來面紙給她。「出了錯就想辦法補救,那些人又不是回不來,只要你哭完還記得幫他們做那份擔保書的話。」
「噗——」美知子哭着笑出來,有點靦腆地擦眼淚。
她仍微笑。「對了,我上次聽見你跟大陸那邊通電話,中文講得很好,你學多久了?」
「沒有很好啦……我上中文補習班兩年,會一點點會話,太深的就沒辦法,發音好睏難啊,可是我很想學。」她眨眨剛哭過的眼,亮晶晶地望着余文靖。
余文靖點點頭。「那麼……為了加強你的中文能力,我們從現在開始就盡量用中文對話吧?」
「啊?!」
「可以嗎?」這句話是標準的、帶着一點點俏皮尾音的中文。
美知子咧嘴笑開,用力點頭。「嗨!可以。」
兩人相視一笑,美知子認真地用中日文夾雜地說:「余桑,聯絡太田部長后,我會趕快做出那份擔保書,下午一點半一定準時送上。」
「你想利用午休工作啊?」她搖搖頭。「不可以。該休息就要休息,今天下班前給我就好了。還有,我下午一點有約,差下多三點左右才會回公司。」
「有約?余桑要蹺班去約會嗎?」
「對啊,這是秘密喔!」余文靖開玩笑地挑眉。
「我一定幫你保守秘密!一定!」惹出的問題找到解決方法,心情輕鬆,美知子也開起玩笑來了。
「那就謝謝啦!」
「不客氣。我應該的。」
余文靖被逗笑了。等美知子離開小小的秘書室后,她拿着幾份譯好的文件打算送到裏頭的辦公室給大老闆。
「咦?」辦公室的門只虛掩着,她抬起手正要敲,已經有人在裏邊大大方方地開門迎接。
「你——啊?!」才欲啟唇,她忽然被一隻粗魯的大手拉進去,門在她身後迅速闔起,她背貼着那扇橡木門。大老闆臉色怪怪的,雙臂抵住門,把她限制在極小的範圍內。
「跟誰?」兩排白牙生硬地磨出兩個字。
「什、什麼?」沒頭沒腦的,這是輕微腦震蕩過後留下的後遺症嗎?
火野剛眼神闐黑,一綹黑髮散在寬額上,看來EQ指數直直落,也不知誰惹到他大老闆了。
「下午一點你準備跟誰去約會?男的?女的?公司同事還是外人?你敢蹺班,我扣你薪水!」原本開着門縫偷窺兼聽壁腳,聽得還滿有趣的,可是她……她、她她好樣兒的!上班時間落跑,還要底下的妹妹保密防諜,最讓他不爽的是——向來負責任的她,到底為了誰大膽蹺班?
余文靖眨眨眼睫,清亮的眼珠子有些無辜地溜轉,略帶遲疑地問:「我提醒過你的……你忘了嗎?」
他乖戾的眼細瞇,眉心的皺摺可以把蒼蠅夾得哀哀叫。
似有若無地嘆氣,她下巴朝他耳朵努了努道:「今天要去診所拆線,你下午有段空檔,我問過你,你說OK的,所以下午一點得準時到中村醫生那裏報到。」
嗄?!火野剛愣住。
按現在的狀況來說,跟她一塊兒蹺班「約會」去的,其實是他本尊嘍?
那那那……他剛才是在演哪一出?!
「你敢扣我薪水?我哪裏對不起你了?」見他樣子好矬,余文靖憋着笑佯怒,心裏悄悄泛開自己才懂的蜜味。
休完假,回到工作崗位上,她和他在「山櫻」共有的記憶珍藏在她心底,不再局限住自己,她的心開朗了,感情的事就順其自然吧,這樣對他倆都好。
他曾說過,他們之間除了老闆和下屬的關係外,還能有些什麼?
她原本無所求的心不禁也隱隱期待着,也許,真能有些什麼……
被他的余秘書這麼一凶,火野剛登時氣弱,峻臉難得脹紅。
「呃……那個……是,對,你沒對不起我,嗯嗯,我記起來了,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
「不,是我對不起您,老闆是貴人嘛,貴人向來多忘事,怪來怪去只能怪底下的人不用心,沒有一天按三頓提醒您。」她乾脆把檔案夾抱在胸前,話說得很恭敬,但語氣聽起來卻酸得很。
火野剛不禁又瞇起雙眼,俯下頭,重重啄了她微嘟的粉唇。
很難把持住的,她連酸人時的樣子都美,害他左胸噗噗亂眺,內頰不斷分泌出唾液。
余文靖的臉容立即燒上熱辣,四目交接,她專註地凝着他,有意無意地探出舌尖舔過玫瑰般的唇瓣,潤上淡淡的美麗光澤。
「就只有這樣嗎?」她問得挑釁。
他目光轉深。「你說呢?」
猛然間,他將她擁入懷中,又一次吻住她的小嘴,而這一次不再僅是唇抵着唇而已。
他的舌刷過她嬌嫩的唇,探入那甜蜜的口中,她像他嘗過最棒的甜點,在他胸中點燃滔天火焰,讓他渴望更深入、更貼近,渴望抱緊她融入高熱里,他化成她,她也化成他,不分彼此。
「文靖……我想要……想要你……」無數的吻落在她耳畔、頸子,接着又難捨地回到那兩瓣早被吮腫的朱唇,怕她溜走似的,他強而有力的雙臂都快把她擠進他身體裏,也把她抱在胸前的檔案夾擠得變形了。
「可以嗎?」他額抵着她的,灼燙氣息與她交錯,邊問邊吻,一手試着要抽掉那些礙事的檔案夾。
「不、不行的……」她氣息比他還不穩。唉,玩出火來了,剛剛好像不應該勾引他啊!
「不行?」鼻尖蹭着她的,他的聲音有絲挫敗,不明白兩人都起了反應,攪進愛欲漩渦里,為什麼還要喊不行?
余文靖拚命深呼吸,但吸入鼻腔、胸肺中的空氣滿足他爽冽好聞的氣味,害她芳心又顫,心裏的嘆息更深了。
「就是不行……這裏是辦公室,而且都快中午了,吃完飯還要趕去診所拆線,不可以遲到的……」用檔案夾勉強把他寬厚的胸膛抵開一些些距離,他體溫好高,烘得她熱上加熱,都滲出細汗了。
火野剛的眉峰糾結,抱着她大嘆。「那我今天不拆線可以吧?」
「不可以。拆完線還要讓醫生看一下傷口復原的狀況,也要上藥,非去不可。」
「那……那晚上我們一起下班,你跟我回家。」退而求其次,勉強ㄍㄧㄥ到晚上再來「大快朵頤」,還不行嗎?
「不可以。」奈何佳人堅心如鐵。
「又是為什麼?!」
「你又忘了。」余文靖搖頭苦笑。「你母親大人前天打過電話,她今天要從伊豆搭新幹線到東京來,下午五點四十二分到站,還特地指名要我跟着你一塊兒去接她。你們用餐的地方我都訂好了,晚上七點,在『王子飯店』頂樓吃懷石料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