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可恥!可惱!毫無定力!
他又抵抗不住了。他想要她。熱烈的血液奔騰王四肢百骸。
粗健的單臂捧抱着她圓俏的臀,他將她抱離木桌,帶進位在裏邊的軟榻。
「恩海……」杜擊玉呢喃着,髮絲拂亂了,垂掩一身。
躺在他強健的身下,她略涼的柔荑拉扯他的腰帶,滑進他衣中,一會兒便教那高燙的體熱給熨暖了。
她模糊地聽見他低嗄的呻-吟,灼燙的氣息煨熱她的雪胸,引起顫慄。
小手更熱情地摸索,水嫩身子終於毫無隔閡地緊貼住他,男人再一次粗聲低喘,那教她有股奇異的成就感,覺得自個兒是可以影響他的,儘管他不知強上她多少倍,卻也在她手裏化作繞指柔。
她不准他緩下這一切。
情中有欲,欲中有情,交纏着、夾擊着,然後全然融在一塊兒,要她全然釋開,如絲似網地將他密密籠罩。
在這冬陽下的午後,激蕩出如遊絲般的春光。
密密地……籠罩……
透過窗紙的天光,淡淡染浸輕霞。
房中幽靜,霞光清冷。榻上,男人已套回黑色功夫褲,下畏寒似地裸着上半身。他坐在床榻邊,瞅着露出羽被外的那張美臉兒時,眉峰憂鬱攏起。
「擊玉?」低嗓沙嗄,連喚聲亦透出顯而易聞的擔憂。刀恩海嘆了聲,粗指不住地在那片嫩頰邊畫圈。「擊玉?」
「嗯哼……唔……」羽被裏的小人兒下意識地嚶嚀了聲,無力地掀動扇睫。
好半晌,杜擊玉僅是傻傻地張着眸子,視若未見的。
然後,懸宕在她面前的男性輪廓終至清明,那深邃神俊的眉眼教她胸口一燒,她雙頰紅暈未褪,又翻騰起另一波熱浪。
「我、我怎麼了……唔……」該不會又……
「你適才暈厥過去了。」
果不其然。她心底悄嘆了聲,紅潮席捲全身,不知是第幾回下定決心——
從今爾後,她一定要更努力地養身練氣,把體力養得一等一的好,跟他……跟他用力地「撐」到底!
見她倦容可憐,眸光困頓,刀恩海眉眼間郁色重重,突地惱起自己。明曉得她身子不好,他卻學不會溫柔以對,還橫霸霸地對她「動手動腳」。
「對不起。」他低嘆。
對不起……對不起?!
杜擊玉再度眨眨眼,有一瞬間的恍惚,直到他的粗掌欲從她的美臉兒上撤下,她倏地抓住他。
「你你你……」他要真有對不住她之處,也絕不是他剛剛主動與她親熱的這件事兒。
努力調整着呼吸起伏,她眸光幽幽,終於記起她原是來尋他興師問罪的。
再一次深呼吸后,好不容易才尋回聲音。「你當著打鐵場子裏那麼多人的面,硬是把我拉走、給我難堪,你、你你當然對不起我。」
聞言,刀恩海突地抿唇不語,神色閃爍,黝膚底下竟漫開幾難察覺的赭紅。
可惡!以為扮憂鬱來對付她很有用嗎?他他他……嗚……杜擊玉內心大嘆,悲慘地發覺,他憂鬱的模樣當真……當真好看到教人心肝發軟啊!嗚……實在太可惡
他依舊沉默。她銀牙一咬,接着指控道:「你好凶,好用力地握人家的手,我跟不上你的大腳步,還險些跌跤了,你到底什麼意思?說話啊!」
她得緊記,她是來興師問罪的,興、師、問、罪!一樁樁、一件件,尚未問清之前絕不心軟。絕不!
靜謐了會兒,就在杜擊玉以為真沒法子從這木訥又固執的男人口中挖出任何答覆時,他方唇緩慢掀啟,竟悶悶地道——
「那些人瞧你的目光,我不愛。」或者僅是單純的驚艷,不含絲毫邪念,但他就是難以忍受。
杜擊玉不禁怔然,張着清眸,眸底映入他鬱悶且不自在的神態。她小嘴如離了水的魚兒般,一開一合的,一時間擠不出話來。
天老爺!他他他……他他他……她家這木頭相公也懂得嫉妒啦?!
喔……心跳如鼓吶,歡喜滿溢,多到她幾要承受不住的地步了。
扯住他大掌的力氣不自禁加重了,她菱唇兒一咧,下一瞬便要衝他燦爛笑出,小腦袋瓜這時卻突兀地掠過他與那位黑衣姑娘立在一塊兒的姿態,隨即又記起婆婆在馬車裏說的那些事。
她內頰頓時泛酸。差些忘了,她還沒對他問完罪。
「那些人瞧我,你不愛,別的姑娘瞧你,難道我就愛了嗎?」
刀恩海雙眉飛挑,眉峰成巒,全然一頭霧水。「什麼姑娘?」
「你、你……你欺瞞我,說假話哄我,還來問我嗎?」酸味直嗆,嗆得她好難平心靜氣。
「發生何事?為什麼這麼說?」神峻的目光一瞬也不瞬,直勾勾、專註而嚴肅。「我不曾欺瞞你。」
杜擊玉下意識地咬咬軟唇,氣息略重,深吸了口氣才能煙一率道出。「今日,我陪着娘到『觀音寺』上香,在馬車裏娘全同我說了。一開始,『刀家五虎門』原是要向城北的邵家提親的。那邵家大小姐中意你,知你常在東城門外的大廣場那兒授武,總三天兩頭就讓自家的廚子熬了雞湯,送到那裏給你……」
聞言,刀恩海雙目眨動了一下,神情有些錯愕,似乎沒料到是這件事。
杜擊玉受傷地瞅着他。
「我曾問過你,為什麼向我求親,你記得自個兒說了什麼嗎?你說……若要成親,找個姑娘在一塊兒,你、你心裏只能想到我。」輕語着,也不曉得該如何是好,水氣斷在眸匡鍾寐。
她想聽他解釋,但如今問出,才知那滋味有多苦。
「既是獨我一個,為什麼還會有那麼一位邵家大小姐?」她鬆開了他的手。
「擊玉?!」
他嚇了一跳,臉色發白,粗糙的長指忙按住她眼角溢出的淚,急道:「我沒欺瞞你!欲上邵家提親是爹的意思,他確實詢問過我,但我拒絕了,徹底拒絕了。我不曉得邵家大小姐中意我,她長得是何模樣,我瞧也沒瞧過。你、你別哭啊……」
「你又騙我!她時常送雞湯過去,你也收下了,還道不曉得人家的心思嗎?而且還不僅邵家大小姐一個,別家的閨女兒也曾送東西過去,不是嗎?」適才歡喜着他獨佔的舉動,此刻卻又氣又苦,心緒起落甚劇,她忍不住掄起小拳捶了他胸膛好幾下。
刀恩海忽地將她的柔荑收在巨掌里,見她淚光盈盈,心中絞疼起來。
「我當真不知啊!東城門外大廣場每回的操練,湘陰的百姓們常會送來吃食,偶爾遇上節慶,還會熱心地在場子外圍架起爐火,用大鏤煮食、下面,或堆起竹籠蒸食,真有誰送雞湯或其他吃食過來,也是一眨眼便被大伙兒分走了。我不是騙你,我沒有騙你。」
嗄?!
美絕的小臉兀自掛着淚,像是忘了要落下了。
定定凝着男人憂鬱的峻容,杜擊玉小嘴掀了掀,沒能擠出聲音,兩片唇兒又蠕了蠕,仍是無語。
所以……姑娘家指名送給他的補品,尚遞不到他手邊,就被一幫人給攔截、不知祭了誰家的五臟廟了?
所以……他當真不曉得有姑娘家偷偷地傾慕他嗎?是嗎?是嗎?
好半晌,她就這麼傻呼呼地與他對望,看得極深,跌進他那兩潭黝黑的淵瞳中,載浮載沉。
「你心裏有事,在人前強顏歡笑,原來就為這個。」刀恩海沙啞低嘆。
她心口一熱,水膚溢淫出粉澤,羞赧地咬咬唇,終是酸酸地嚅道:「那……那誰教你和別家姑娘走在一塊兒?娘同我一道上大廣場尋你,那兒的大叔、大嬸們卻道,你剛和人家姑娘騎馬離開了。外頭那位姊姊生得很俊啊,你不覺得嗎?」哇啊~~仍是酸得發嗆啊!
回復她的是一記纏綿的深吻。
他品嘗她的甜美,堅定、緩慢且無邊溫柔。
伯她又要毫無預警地暈厥過去似的,他的大掌探進被中,密貼在她急遽鼓動的胸晡上,溫熱掌氣熨入香肌,緩緩護住她的心脈。
他的碰觸曖昧也溫暖,她鼻息燒灼起來,心跳仍不可掌控地加速着。
「恩海……你、你……嗯……」
這一次,他硬是拉回理智,幾要用盡全身力氣,強令方唇撤離那張鮮嫩甜美的小嘴。他雙目合起,額頭輕抵着她的,溫息一次次拂上她的蜜臉,由濃漸緩,好一會兒才尋回聲音。
「趙姑娘僅僅是一位江湖朋友,此次來訪,是為了修補一把家傳的軟刀,我帶她來打鐵場子,便是為了這事向老師傅請教。她的長相俊不俊?我沒仔細留意過。」略頓,黝瞳慢慢睜開,鎖定那雙霧眸,認真萬分地道:「但你生得很俊。我知道。」
「啊?」雖清楚自個兒生得一張美翻了過去的嬌臉,但教向來寡言的他這麼一贊,她又噗噗噗地聽見心花綻開的聲音了。
「可、可是……我瞧得出來,那位趙家姊姊她……她其實是喜愛你的,你難道不知嗎?」喔……她杜擊玉這下子真成醋罈子了。
無妨了,雖然羞澀,她也不怕教他看出。
他最好明白,既已迎她入門,她、她……她便打算千方百計地「巴」着他,誰也別想打他主意!
刀恩海峻容略抬,剛顎微偏地俯視她。
無語,他眉眼深邃,輪廓靜謐,彷彿陷入某種奇異的沉思中。
原搗在她胸房上的單掌以一種幾近慵懶的方式滑過她的肩頸,暖上她猶沾水氣的頰,來回留連,似是愛難釋手。
杜擊玉忍住欲要衝出唇齒的嘆息,等着他回話。
然後,他嗓音如琴,如七弦裏頭既清且沉的那個奇異音色,幽緩盪開。「我不知趙姑娘喜不喜愛我,但我想知道……你喜愛我嗎?」
你喜愛我嗎?
我想知道……你……喜愛我嗎……
剛開始,杜擊玉腦中有一瞬間的空白,不太確定聽見眼前的男人究竟問出了什麼。
漸漸、漸漸,那琴韻般的嗓音落實在她心底,在她耳畔再一次地迴響、反覆,她聽懂得了,頰若霞燒,芳心悸動。
刀恩海嚴肅地等待着。
不知怎地,杜擊玉竟覺他粗獷的指尖在輕顫,害她的心湖也被震得起了一波波漣漪。
「你以為我為什麼應允嫁你?」她使勁兒地穩住聲音。
男性略寬的方唇抿了抿,放在她膚上的指忽地撤回,他避開她的眸,又是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我需要人相幫,你同情我。」
聞言,她驀地擁被坐起,忍住因起身過快而引起的暈眩。
「……我同情你?」
「嗯。」輕垂的眉睫掩下瞳底浮動的思緒,他淡淡頷首。
到得如今,他什麼都感受不出嗎?「為何這麼想?」她問。
她對他的情意,真連一丁點兒也不曾傳遞到他的深心所在嗎?「你哪裏需要人家同情了?」她又問,語氣已難持平。
「你說話啊!」胸脯起伏甚劇,是使了過多勁兒穩住心緒了,那暈眩感越來越沉,沉得她快要不能呼吸。
刀恩海說不出話,目光卻又不自禁地調回她臉上,那憂鬱神氣更濃了,把杜擊玉的心揪得死緊。
又氣又愛,既是心憐他,卻也惱起了他。
她磨磨貝齒,再次握緊粉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