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三個月後,T大開始放寒假。

顧小竹是土生土長的台北人,除了不再需要去上學,其他都沒差。

可辛以廷卻是台南人,放寒假便意味着要離開台北了。

他拉着顧小竹去圖書館還書,「顧女王,明天我上午十點的火車,你要來送我嗎?」

「我才不要送,不就一個台南,又沒有出國,坐火車也就幾小時。」

顧小竹兀自嘴硬,辛以廷看她兩條眉毛都愁得扭曲如同醜陋的蚯蚓,笑了笑也沒揭穿她,「那今日別後,明年再見羅。」

這一天陽光很好,金色的光線彷若實質,給俊秀無匹的男生鑲了一層邊,耀眼得讓人睜不開眼,他在陽光下朝她揮手道別,如同一幅漂亮的油彩。

看他轉身要走,顧小竹突然心慌,「等等。」

「嗯?」他回首,疑惑地挑高一邊的眉毛。

顧小竹擡頭,挺胸,大喊:「明天九點,我在你宿舍樓下等你!」

「那不見不散。」辛以廷彎起唇角,溫暖的笑意如同漣漪一樣一點點地在黑眸里盪開。

顧小竹突然覺得耳根子燙得厲害,還有那一顆躲在左胸腔里的心臟,跟嗑了葯似的又蹦又跳,簡直要從喉嚨口跳出來。這便是喜歡嗎?她喜歡辛以廷?

送走了辛以廷後,顧小竹的生活又回復到了以往的波瀾不驚,一天的大部分時間都賴在了醫院裏,手拿一本故事書嚷着給金老太太講童話故事。

晚上的時候,她會給辛以廷打電話,聊些不着邊際的東西。

辛以廷竊笑,「顧女王,原來你這麽想我呀。」

「誰想你,我是怕你無聊才好心陪你聊天打發時間。」

「真讓人傷心,你呀,說句好話會死人嗎?」

「會啊,我一說好話,你的尾巴就會翹到天上去,然後哈哈大笑三聲嘲笑我,光是想想這個畫面,我就會被氣死!」

「就是,你分析得很有道理,果然厲害,我甘拜下風。」

「也是,也不看看我是誰,辛以廷,你今天在家裏幹嘛了,沒有出去禍害良家婦女嗎?需不需要我替天行道?」

回答她的卻是一陣低笑,那低低的笑聲彷若從胸腔里發出來的,十分性感。

顧小竹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你笑什麽?」

辛以廷低聲說:「顧小竹,我想你了。」

他的聲音那麽輕,如同耳語一般,可那每一個字卻如同蹁躚的蝴蝶一樣飛進了她的耳朵里、她的心底。

一種異樣又陌生的感覺讓顧小竹沒來由地臉紅心跳,她不敢開口說話,也不敢打破現在這樣曖昧的氣氛,甚至都不敢大口呼吸,於是這通無聲的電話持續了好久,顧小竹忍得肺部都要爆炸。

「以廷,你在跟誰打電話?」一道陌生的女嗓音突然插了進來。

「是一個朋友。」

「是女朋友?」

「媽,別開玩笑了,你早點睡吧。」

顧小竹聽到了關門聲,然後辛以廷好聽的嗓音重新響起在了耳畔,「時間好像差不多了,要不要跟我說晚安?」

顧小竹反射性拒絕,「不要。」下一秒卻又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這彆扭不討喜的性格什麽時候能夠改改?

辛以廷不以為意,放軟了嗓音,「乖,晚安。」

「喔。」顧小竹支支吾吾了半天,小小聲說:「你、你也晚安。」

她說完後就飛快地掛了手機,用手捂住那顆亂跳的心臟,感覺整個人彷佛要着火了,熱得不像話,連手指甲都熱得發紅了。

「不會真生病了吧?」她喃喃,唇角就止不住地往上翹,星眸亮晶晶,一閃又一閃。

假期剛過去十天,在金老太太的慫恿下,顧小竹準備去台南玩了,她不打算告訴辛以廷,正好可以殺他個措手不及,看他到底有沒有幹壞事。

車票都買好了,她剛要上火車,卻接到了榮嫂的電話,「小姐,你快來醫院,老夫人、老夫人她不行了,現在已經被推進手術室了……」

哐當一聲,手機砸在了她的腳上,她卻也一點不感覺疼,呆了好一會,又如同被驚醒般撿起手機就往回跑。

榮嫂顫顫巍巍的聲音還在繼續,「小姐,你還在嗎?你給他打個電話吧,老夫人想見他,你們一起來,老夫人一開心,說不定就好了……」

對、對,給辛以廷打電話!

顧小竹的手指顫抖得厲害,花了好久才撥通了辛以廷的手機,「小竹,我現在有事,之後我再打電話給你。」

辛以廷說完這句話竟然就掛掉了。

顧小竹不死心,又撥了一通過去,這次不等他開口,她就一股腦地喊了出來,「我奶奶現在病得好嚴重,你快來台北看她!」

她的聲音實在太大,周圍的人都向她投以了好奇又同情的眼神,但這會的她哪裏還在乎這些,屏住呼吸等着辛以廷的回應,可他沉默了好一會,才重新開口,「對不起,小竹,我現在真的抽不出時間,替我向奶奶問好。」

然後,電話又被殘忍地掛斷了。

顧小竹怔怔地望着手機螢幕暗掉,認為辛以廷一定是沒明白這事的重要性,可她又說不出「奶奶快死了」這種話。

恍惚間,身體突然被拉到一邊,擡眼,一輛小轎車正飛速駛過,坐在駕駛座上的男人還不忘朝她大吼,「要找死回家去!」

她怔怔的,一個紮着馬尾辮的女生跑到了她的視線里,「小姐,過馬路要小心,你可差一點就……」

「謝謝你。」

顧小竹誠心道謝,經歷了剛剛的事,理智終於回歸。這個節骨眼可不是胡思亂想的時候,她恨恨地跺了跺腳,招了一輛計程車,直接飛奔醫院。

眼看自己的兒子望着手機發獃,辛母出聲,「以廷,有事你就走吧,放心,我不會再自殺了,我想明白了,為了這樣的男人死掉不值得。他要離婚,我就成全他,從此我也可以解脫了。」

自從八年前,爸爸外遇被媽媽抓包後,媽媽就得了憂鬱症,平時倒還好,跟正常人沒兩樣,但只要爸爸晚歸或者身上帶了香水味,媽媽就會抓狂,時不時上演自殺的戲碼,安眠藥、跳樓、上吊……各種自殺方式層出不窮,不過也不知道她是運氣好或者運氣差,每一次都被救了回來。

像昨晚,爸爸一夜未歸,辛以廷擔心地去看媽媽,就發現她拿了水果刀在手臂上割,臉上還帶着恍惚的笑意。

他慌慌張張地把媽媽送進了醫院,然後忙不疊地聯繫爸爸,爸爸卻遲遲不肯出現,這會媽媽病情穩定了,又像個沒事人一樣反過來安慰他。

他忙了一整天,忙得連喝口水的工夫都沒有,現在聽到媽媽的話才終於感到了一絲寬慰,「媽,你想開了就好。我沒事,就想坐在這陪着你。」

爸爸也是打定主意要跟媽媽一刀兩斷了,辛以廷怕媽媽過會又會想不開,憂鬱症是病,也不是她想克服就克服的,身為兒子,他只能儘力陪着媽媽度過難關。

至於金奶奶,他現在真的顧不上,希望顧小竹能夠理解。

在醫院待到天黑,辛以廷打算回家拿些盥洗用品,剛要出病房,卻正好看見了爸爸,他滿懷歉意地朝兒子點點頭,「對不起,每次回家都讓你來處理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以後都不會再有了。」

辛以廷剛想問為什麽,就見爸爸進了病房遞給媽媽一張紙,「離婚協議書,簽了吧,以廷也長大了,他會理解的。」

「給我筆,我馬上就簽。」

出乎辛以廷意料之外,辛母表現得十分淡定,刷刷刷的就在離婚協議書上寫下了名字,辛父死死地盯着她的手,確定她簽名完成後,臉上露出了如釋重負的表情。辛以廷忽然覺得十分心酸,這一場婚姻到最後,對爸爸來說只是負擔。如果不是為了他這個兒子,說不定他們早就離婚了。

「以廷,我和你媽分開了,你想選擇跟誰都隨你,如果不想跟我們一起住也行,我每個月給你寄生活費。」送辛父出門的時候,他突然對辛以廷說。

「不用了,我現在有在打工,養活自己綽綽有餘。」導致這場婚姻破滅的始作俑者是辛父,對於他,辛以廷到底是有些怨念的,「以後媽跟你沒關係了,但她始終是我媽,我會一直陪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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冤家小青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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