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他已向親口向她求了親,她也答應下嫁,要他怎麼告訴她,他不能娶她?
他做不到,也不想這麼做。
若要成親,他唯一想娶的女子就只有她、只有她!
先前她答應嫁給他時他有多歡喜,此刻他就有多痛楚。
回到房裏,古蘭熙狠狠用拳頭砸向牆面,一拳又一拳,發泄心中說不出的痛苦,縱使砸得皮開肉綻,在牆上留下一片殷紅的血跡,他也彷佛感覺不到疼痛,因為相比起來他的心更痛。
他不甘心,那是他今生唯一所愛的女子啊,他怎麼能負了她!
水鈴鈺渾然不知情郎如今所遭遇的事,一回到首飾坊,開心的讓幾個夥計先回去,然後拉着二妹迫不及待的道:「鈴菲,他同我求親了,他要我嫁給他,你聽見沒有,我們要成親了!」她的聲音飽含滿滿的喜意,甜膩得像浸了蜜。
「他求親了?」水鈴菲有些意外。
「沒錯。」水鈴鈺歡欣的轉着圈子,又跳又叫。「你大姊我要嫁人啦!走,我們快回去把這個好消息告訴鈴菱,她知道后定也會為我高興。」她拽着二妹的手,鎖了鋪子,一路輕快的走回去。
回到住處,也不管水鈴菱正在打造首飾,水鈴鈺扯着她,快樂的向她宣佈,「鈴菱,我要成親了!」
水鈴菱在打造首飾的時候,素來不準人來打擾,誰敢來打擾她,她一律轟出去,正要轟人的她在會意過來大姊說了什麼時,愣了下,疑惑的問:「你要同誰成親?」
「當然是古大哥,難道還有別人嗎?你們瞧,他連訂情信物都送我啦!」她得意的拿出他送她的那方平安玉牌,向兩人炫耀。
水鈴菱瞅了眼她寶貝似的捧在手裏的那枚玉牌,問道:「這事他家裏的嫡母知道嗎?」
「他說今晚回去會稟告嫡母,然後便會請媒婆登門提親,哎,對了,這樣一來,我就得把村長和姨母請過來,否則咱們家裏沒長輩可不成。」興高采烈的說到這兒,水鈴鈺抓起二妹的手,催促道:「鈴菲,你明日一早就回村子一趟,將他們兩位請過來。」她高興得整張臉兒泛着紅暈,那張原本就明艷的臉龐更加艷麗逼人。
水鈴菱可不像她高興得昏了頭,淡淡的提醒道:「姊,你先問問古大人媒婆何時上門,再讓鈴菲回村子去請人也不遲。」
村子離東風縣城不算遠,約莫只一日路程,來回最多花兩日。
「也是,那我明日再問問他。」與兩個妹妹再說了一會兒話,水鈴鈺扭着身子高高興興的回房去。
一整個晚上她亢奮得無法入眠,不停的幻想着與他成婚後的情景,嘴角深深的翹起,一雙清媚的眼兒也笑得見牙不見眼,在床上歡快的滾來滾去,喜孜孜的低喃着,「成親后我是要喚他官人,還是要叫他相公?或是要喊他夫君?」
這一晚,古蘭熙也同樣徹夜難眠,可心情卻與她截然相反,充塞在他胸臆之間的是無法言說的酸澀苦楚。
天剛露出魚肚白,刑白便被一陣拍門聲給吵醒,他不滿的咕噥道:「是誰這麼早來擾人清夢?」
他還沒成親,身邊也沒個能使喚的人,只能自個兒睜着惺忪的睡眼前去應門,覷見門外站着的人時,以為自個兒看錯了,他揉揉兩眼,再望向對方,發現沒錯,真是古蘭熙,他整個人清醒了些,發現對方面色憔悴,兩眼佈滿血絲,看起來就像一夜未眠。
他是能理解他準備要成親了,一時欣喜得睡不着,但也不該這麼早來吵他呀。
「大人,你這也太早了吧。」他忍不住埋怨。
「我有事來求教於師爺,一時忘了時辰,吵到師爺清夢,實在抱歉。」古蘭熙歉疚的道。
見他說完就要離去,刑白愣了下,察覺有些不太對勁,叫住他,「大人,既然我都讓您給吵醒了,有什麼事就進來說吧。」
古蘭熙略一遲疑,回頭走進了屋裏。「打擾師爺了。」
「大人一大早來找屬下,定是有什麼要緊事吧。」刑白觀他的神情,見他眉目間佈滿陰鬱之色,一點也沒有即將要成親的喜色,他拎起擱在桌上的壺,替他斟了杯昨夜的冷茶,一邊說道:「抱歉,還沒燒水,沒辦法沏熱茶招待大人。」
「師爺不要忙了,原是我不該來叨擾師爺,我來找師爺為的不是公事。」輾轉一夜,他委實想不出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不得已之下才前來請教刑白。
「這麼說是私事,大人但說無妨。」刑白為自己斟了杯冷茶飲下,醒醒神。
古蘭熙理了理思緒后,將嫡母逼他上京去求娶賀國公之女的事說了出來。
聽畢,刑白頓時明白他為何一臉樵悴了,昨兒個他才剛同人家求了親,緊接着就發生這種事,怪不得他要一夜難眠了。
「大人是不願辜負水姑娘,但面對嫡母的要求又難以違抗,一時之間左右為難吧。」
「我向鈴鈺求親在先,發生這種事,我不知該如何面對她。」他佈滿血絲的雙眼流露一絲痛楚。
刑白思忖了一會兒后問道:「敢問大人可想娶賀國公之女?」
「絲毫不想。」
「如此的話,屬下倒是有個辦法。」
「什麼辦法?」古蘭熙急忙追問。
「這事其實很簡單,大人屆時到了京城,只要讓那賀國公看不上大人不就得了?如此一來,您已遵了古夫人的命前去京城,古夫人也無話可說。」刑白相信古蘭熙這是亂了分寸,才會連這麼簡單的辦法都沒想到。
古蘭熙的雙眼陡然一亮,神情也顯得輕鬆多了。「刑師爺說的沒錯,只要讓賀國公看不上我就成了。」
「大人這是關心則亂,一時才會沒想到,只不過……」說到這兒,刑白略略一頓,有些顧慮。
「不過什麼?」
「古夫人會不會應允大人迎娶鈺姑娘,就難說了。」
古家那對母女是什麼樣的德性,他也約略聽說了一些,接着又想到先前曾聽聞他那個同父異母的妹妹白拿雲水坊的首飾,因而與古蘭熙鬧了一頓,這門親事怕是還會再有波折,能不能成,恐怕還在未定之天。
想起嫡母昨夜說的那番話,以及她的門戶之見,古蘭熙適才亮起的神色頓時又一黯。
刑白提議道:「要不您將這事告訴水姑娘,同她商量看看,可有什麼辦法解決。」
「我嫡母為人嚴苛,只怕不會善待她,更不會允許我以正妻的身分迎娶她。」
但他又怎麼能委屈她為妾,她也不會願意。
思及她昨日是那般歡喜,古蘭熙不禁懊悔,他情願不曾向她求過親,也不願讓她在得知實情后,憤怒而失望。
「大人與水姑娘情投意合,會想向她求親本是人之常情,只是沒想到古夫人會這般刁難。」刑白深深為兩人感到嘆息。
默然了一會兒,明白嫡母的事外人也無能為力,古蘭熙起身朝他拱手致謝,「多謝刑師爺的賜教,不叨擾了,告辭。」
刑白捻了捻山羊鬍子,搖頭嘆道:「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哪。」
【第八章】
這天一早,水鈴鈺漾着滿臉甜笑,帶着早飯來給古蘭熙,她原以為他也會同她一樣開心,可不想見到他時,他卻眉頭深鎖。
「古大哥,你這是怎麼了?」
「鈴鈺,我……有事想同你說。」哽在喉中的那些事,宛如刀子似的在刮著他的嗓子,讓他的聲音顯得異常艱澀。
「是什麼事?」她心頭咯登了下,有種不好的預感。
「我們的婚事……我嫡母不允。」說出這幾個字,彷佛用盡了他所有的力量,說完后,他不忍看向她,低垂下眼。
水鈴鈺感到不可置信,好似她好不容易終於得到一樣夢寐以求的珍寶,結果卻在瞬間被人給硬生生奪走了,她氣憤不平的問:「她為什麼不允?」
他不得不將嫡母要他進京求娶賀國公之女的事告訴她,說完后,他滿懷歉疚的望着她。「鈴鈺,是我對不起你,求親的事你就當我沒提過吧。」
「你想娶賀國公之女?」她捏緊十指,咬牙忍住胸口高漲的怒氣,清媚的雙眼宛如有兩簇火焰在燒灼着。
瞅着她那張明艷的臉龐此刻染滿了恚怒,他無比心疼,毫不遲疑的表示,「我從未有過此心。」
「既然如此,那我們的婚事不能就這麼算了。」若是他心裏沒她也就罷了,既然已知他是受他嫡母所迫,她不甘心就這樣被他那個不講理的嫡母給棒打鴛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