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不算短的沉默,讓莫纖纖的情緒慢慢冷靜下來,兩人方才的對話終於進入她的腦海中,她這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他究竟說了什麼,驚愕得猛地掙脫他的懷抱,差點把他給踹下軟榻。
她紅着臉,不可置信的望着他。「你你你……你是不是燒壞腦子了,怎麼會說喜歡我呢?」
文致佑好不容易穩住身子后,挑挑眉,不容置疑的反問:「怎麼就是我燒壞腦子了?我喜歡你,有什麼不對嗎?」
「當然不對!」莫纖纖這時候對於抹黑自己完全不遺餘力,振振有詞的說道:「我這麼胖,跟那些美人兒一點都不同,還有,我也沒什麼腦子,春鵲姨也常常說我笨,而且我不會做什麼針線活,我……」
她一項項說著自己的缺點,說得都快哭了,她這麼不好,怎麼配站在他的身邊?他剛剛說喜歡自己,果然是開玩笑的吧。
文致佑骨子裏其實是個執拗的人,他喜歡的人,就是有千千萬萬的不好,在他眼裏就是好的,如果是他討厭的人,就是千好萬好,在他看來卻沒有一點可以稱讚之處。
他才剛剛承認自己心中有這個胖姑娘的存在,她就當著他的面眨低自己,這讓他馬上沉下了臉,然後猛地一推,將她推靠在軟榻和自己的懷間,犀利的眼神定定的瞅着她。「我喜歡的姑娘,我可不允許任何人說她一句不好。」就算是她自己也不行。
「啊?可是我是在說我自己啊,我就是真不好……」莫纖纖蹩腳的辯解,眼巴巴的望着他。「你就別戲弄我了,我知道我……唔!」
她話還沒說完,就看見他的臉越靠越近,直到他溫涼的唇瓣輕輕貼在她的唇上,她瞬間傻了,再也無法思考,只能看着他長長的眼睫在眼前眨動,然後感受着他的舌輕輕撬開她的口,與她分享最甜蜜的甘津。
莫纖纖覺得自己可能正在作夢吧,她下意識的在他淺吻下慢慢閉上了眼,然後告訴自己這只是場夢,或許夢醒了,就什麼都變得正常了。
正常就是,她還是那個做衣裳都要比別人多半尺的姑娘,而他還是心中高不可攀的文公子。
他不會吻她,也不會說他就是喜歡她這個人,不會這樣溫柔又寵溺的對着她笑,對她說,以後再也不許說他心愛姑娘的壞話了……
莫纖纖猛地瞪大了雙眼,不可置信的看着正笑望着她的文致佑,伸出手,傻愣愣的在兩人之間來回比劃,小嘴不自覺就將心裏的疑惑說了出來,「我……是你心愛的姑娘?!」
「是啊。」
她對於他的肯定回答充耳未聞,一心只想着她居然說出這麼不要臉的話來,急着想逃。「啊……我我我我……我真是太不要臉了,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啊!對不住,別把我剛剛的話當真,我一定是失心瘋了……不對!我一定是沒睡醒才會這樣,我這就回房去,我……」
文致佑眼捷手快,一把抓住想跑又不敢承認事實的膽小鬼,緊緊將她箍在懷裏,認真而堅定的望着她。「你沒聽錯,也沒失心瘋,莫纖纖,我的確是喜歡着你,想要把你放在我心裏,你呢?你可有把我放在你心裏?」
莫纖纖覺得自己像是儍瓜一樣,就這樣看着他的眼,聽着他說出自己曾經幻想過的話,卻不能真心的開心。
這是老天爺可憐她,所以給了她這樣一個真實得不行的美夢嗎?
明明應該要高興的笑,可是她忍不住眼眶泛紅,隨即眼淚毫無預警的滑落。
「我受不起的……我知道自己是怎麼樣的人,你別騙我了,好不好?」
如果不曾擁有這樣的好,或許她還能守住自己的心,不再奢想,可是一旦他給了她一點希望,她就會越來越控制不住早已經隨着他而擺盪的心緒,要是到了最後,發現這樣的希望只是一種奢侈的毒藥,她也捨不得吐出來的,那樣的絕望她真的怕她承受不起啊!
他輕輕的將額頭抵着她的,伸出右手用指腹溫柔的揩去她的淚水。「你就是你,莫纖纖,也是我放在心中的好姑娘,你覺得你自己不好,可我看你卻哪裏都好,你說你胖,我卻覺得這樣的身子抱起來才溫暖;你說你笨,但是你的溫柔卻讓我還沒入夜就想着回到你身邊。如果你要說我騙了你,還不如說我早已經騙了我自己太久,才會明明都已經對你動了心,直到現在才說出口。」
「真……真的?」莫纖纖仰着頭,感動的望着他,可神情還是帶着幾分不確定和自卑。
「真得不能再真。」文致佑看着她遲疑的眼神,淡淡一笑。「說來我也該早些發現的,如果不是真對你上了心,我又怎麼會中了胡定存的計,把你給贖出來?」
她眨眨眼,仔細想了想,那時候他的反應的確不太尋常,又想到他說這全是因為她的關係,她又害羞的低下頭。
文致佑見着她羞紅的臉,又想起剛剛淺嘗即止的甜蜜,輕輕抬起她的下顎,哄着她輕啟檀口,兩唇相接之時,又是多少的旖旎風光。
文大認真的守在門外,聽着屋裏頭的動靜,在他當下人的十幾年生涯中,第一次出現了如此的苦惱——
少爺,剛剛不是說要檢查衣裳裏頭是不是還有其它的毒物嗎,怎麼成了現在這樣子?那他到底要不要提醒他們恩愛可以暫緩,那毒物什麼的比較重要啊!
【第七章】
事實證明,文致佑即使沉浸在溫柔鄉之中,也不會忘記正事。
他跟莫纖纖窩在宅子裏兩天兩夜,把身上所有染上奇怪味道的東西全都找了出來,他的臉也跟着黑了一半。
不只他的香囊里被動了手腳,許多衣裳也都出了問題,甚至連筆墨也是,難怪即使他都已經不在外頭吃食了,甚至在文家老宅里也不吃東西,病情依然反反覆復。
「看來這人滲透得比我們想像的還要深。」文致佑穿着莫纖纖檢查過確定無礙的淺色長衫,坐在桌邊,手裏拿着扇子,臉色冰冷的說道。
胡定存坐在他對面,看着桌上擺着的東西,忍不住嘖聲道:「這人對你得有多恨啊!瞧瞧,這幾乎是無孔不入了,就連墨里也能動手腳,如果不是你的敵人,不得不說這人的確是個人才。」
「偏偏這些東西查來查去幾乎全都是我手底下的鋪子裏出的問題,每次我想要再深入調查,又不偏不倚的許多關鍵地方斷了線。」文致佑冷笑了聲。「這就表示原本以為只是那些下人裏頭出了問題,現在看來可不只是如此了,只怕是不少管事,甚至是掌柜的也都投了別人。」
這一點胡定存自然也想到了,否則依照文致佑的手段,怎麼可能過了這些日子還查不出個名堂來,想必是內神通外鬼,上上下下串聯一片才會如此,他也不廢話,挑明了問:「現在你打算怎麼辦?」
「我有幾個懷疑的人選,但是……目前來說,我還是只鎖定了一個人。」
「不會是……」胡定存勾勾嘴角,一臉驚悚,千萬不要是他想的那個人啊!
「就是你想的那個人。」文致佑冷着臉說道,「花正堂,除了他以外,我想不到還有誰能夠把手伸得那麼長了,再說了,宮中的大選,也只有他有資格和我一爭高下,又恰好我這裏才正要開始查人,宮裏的事情就換了日子,我實在不得不懷疑他。」
胡定存一想到花正堂這個人,心中就忍不住發苦。「我說啊,你怎麼惹別人不好,偏偏跟這個人杠上了,連我爹也不愛得罪他,就是嫌麻煩。」
文致佑沒想到會聽到這樣的冋答,不禁皺起眉頭問:「怎麼個麻煩法?」
「他年過三十還沒成親也就算了,別人玩小倌兒是暗着來,就他光明正大的去,而且也不以為意,聽說這人家裏也沒個妻小,上頭也沒有長輩了,又是個記仇的性子,你要是欠他一個銅板不還,他就是砸了百兩銀子也得讓人給吐出來,手段更是又狠又殘又毒辣,也夠……不要臉面的,總的來說,就是橫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他就是那個不要命的。」
文致佑自然知道花正堂個性古怪,不過兩人平日同為競爭對手,下作的手段也見識過一些,但仍覺得還不至於到胡定存說的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