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就因為這抹陌生的笑容,他才會對她的身分起疑,故意答應讓她服侍他更衣、用膳,好觀察她是不是姦細冒充的,進他的帳是不是打算偷什麼機密,然而到最後,他檢查她的臉,她手臂上的燙痕,都證實她就是寧安,但這女人給他的感覺仍是不對勁。

趙寧安獲得自由,本該馬上遠離這個男人,卻被他身上散發的強大氣場震懾住,動彈不得。

不,不一樣,紹臣是那麼溫柔,跟封靳言完全不同。她在心裏吶喊。

封靳言看到她又發傻的盯着他看,心裏的陌生感更重,活似眼前這個女人是換了魂魄,才會變了個人。

換了魂魄?這世間哪有這種事!

封靳言眉宇蹙攏,「不用你伺候了,出去!」

「唉,果然被趕出來了。」大盛捂着額哀號,心想他的擅作主張肯定會被王爺教訓一頓,他也完蛋了。

趙寧安思緒還停留在方才的氛圍里,想起封靳言那張冷漠的臉,那強勢冷酷的氣息,完全是她所陌生的,她找不到半點雷同之處。

「寧安,你也別太失望,總有機會向王爺謝罪的,先好好養傷吧!」大盛拍拍她的肩,心裏卻想着,她被轟了出來,八成再也見不到王爺了。

趙寧安朝封靳言的主帥大帳看去,茫然的想,她真的要這樣被送走了嗎?

明明被毫不留情的趕出帳篷,但在她心底深處仍存有最後一絲希望,心想着那個男人身上或許有她所熟悉的地方,只是她沒有看到而已。

然而接下來的幾天,趙寧安都沒有再見到封靳言,大盛看她成天無所事事,便向金醫長舉薦她,想讓她分擔醫室里的工作。

軍營里醫療資源不足,年輕大夫都不想來邊關,要不就是來了又走,始終待不久,長年下來只有金醫長和一百多名醫士駐守在各營里,醫士里還有部分是學徒,無法獨當一面,簡單來說就是人力吃緊。

金醫長看在大盛的面子上勉為其難答應,卻只讓她當葯童,做助手的工作,趙寧安看得出金醫長不是很信任她這個女人的醫術,但她並不在意,畢業后她選擇當西醫,缺乏把脈看診的經驗,當作重新學習中醫也無妨。

醫室里除了金醫長,沒人知道趙寧安是女人,醫士和學徒們也都將她當成新來的小兄弟照顧,她在醫室里的日子過得倒挺順心的。

「又是水土不服,都不知是第幾個了,寧安,你去煎個葯。」金醫長吩咐道。

每年軍營里都會征新兵,但今年月犀國可能會和土魯國開戰,因此徵兵人數變得比以往多,不少剛滿二十的少年進了軍隊,生平第一次離家那麼遠,許多人都有水土不服的情況。

「水土不服的話,可以吃些大蒜或是多喝茶,就能改善狀況。」趙寧安建議。

金醫長聽了點頭道:「這法子老夫好像在哪聽過……」

「是我祖母有說過!」看病的那名年輕士兵搶答,其它人聽了都笑了。

趙寧安笑咪咪的道:「其實我們老祖宗都有留下一些小偏方,可以治治小毛病,不必一定要吃藥。」

「說的也是,可以利用小偏方治病是最好了,軍隊裏的藥材都很珍貴,能不浪費則不浪費。」金醫長認同道。

「寧安真的懂好多,像我上回頭暈,他幫我按摩個穴道就好了!」一個叫阿志的矮個子醫士稱讚。

「我只是稍微學過。」趙寧安謙虛的說,她的祖父母年事已高,免不了會哪裏酸哪裏痛,她有特別學過按摩。

一個胖胖的叫阿方的醫士也說:「還有寧安教我的方法真有用,我再也不會便——」

「臟死了,這就不必說了!」阿志罵道。

醫室里,一伙人都笑歪了,趙寧安也掩着嘴淺淺笑着,不管是阿志、阿方或其他人,在醫室里大伙兒感情都很好,她好喜歡待在這裏做事。

突然有個人衝進帳里,慌張的道:「慘了,出大事了!」

「出什麼事了?」所有人都望向來者。

「小龍接到信說他娘生重病,結果他居然去偷金餅想治他娘的病!現在那個傻瓜被捉起來,晚點就要懲處了!」

所有人臉色大變,趙寧安也蹙起秀眉。

小龍是個二十歲的瘦弱少年,因為體弱,本來要被遣返的,但因他死去的父親是個郎中,略懂醫術,待在醫室有銀子拿,他便自願留在軍營里幫忙,小龍老家只有母親一個親人,每個月孝順的他都會把銀子寄回去,聽到娘親病重自然承受不住。

「他真是太莽撞了!」金醫長大罵。

醫士們也紛紛嘆道:「軍營里紀律森嚴,犯了錯,動輒二、三十大板是常有的事,他明明知道,怎會……唉。」

「他和娘親相依為命啊,大概是太擔心母親吧。」

「真傻啊,他明明可以跟我們商量……」

「請問金餅是什麼?」趙寧安不太明白。

「金餅就是金子,是軍營里每個月射技比賽的獎賞,只要十次都命中紅心,就賞一個金餅,一個金餅可是我們半年的月俸。」阿方答道。

原來是偷了金子。趙寧安又問:「小龍他會受到什麼懲罰?」

「杖責五十大板。」金醫長回答。

趙寧安一驚,偷竊是錯,但五十大板也太重了,何況此事情有可原,小龍是為了他娘才這麼做的。

「有什麼法子可以幫他嗎?」她問道。

阿方搖頭,「王爺絕不允許軍中紀律被破壞,不管是什麼理由都一樣。唉,若洪校尉在或許還有轉圜的餘地,偏偏他今天不在,一定會直接呈到王爺那裏。」

「尋常人打下去都皮開肉綻了,何況他體質弱,這五十杖打下去,不知他還活不活得了……」又有人嘆道。

「王爺可是着名的閻王,煞氣那麼重,小龍這條命我看難保了……」

「閻王?煞氣?」趙寧安困惑。

「住口!豈能私下議論王爺!」金醫長怒道。

所有人噤聲,相互使着眼色,提醒彼此別在寧安面前提及封靳言的煞星傳聞,這在軍營里可是禁忌,要是寧安不懂事說了出去,可是會出事的。

趙寧安不知其中緣故,不明白為什麼他們的反應會那麼大,以為閻王、煞氣是暗指封靳言心狠手辣。

該怎麼辦呢?她實在無法眼睜睜看着小龍喪命,他病重的老母親或許還撐着一口氣等他回去。

「如果去找王爺說情呢?」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用着驚駭的目光看着她。

趙寧安嘆了口氣,知道他們都畏懼那個男人,看來只能靠她自己了。

「我去求情!」

「等等,別衝動啊!」

她不顧勸阻,往封靳言的主帥大帳方向跑去,半路就看見封靳言和大盛,還有個將官正將一本冊子交給封靳言,像是在向他請示什麼,更快步跑向他們。

「寧安,你怎麼來了?」大盛發現她,疑惑的問。

「我有話想對王爺說!」趙寧安握了握拳頭。

封靳言看到她也感到相當意外,沒想到上回將她趕出大帳后,她還敢出現在他面前,而且還有話對他說。

趙寧安目光對上封靳言,心臟緊張的怦怦直跳,她向前一步,鼓起勇氣說道:「請王爺饒恕小龍,他只是想為他病重的娘治病才會偷金餅,五十大板的懲處實在太重了。」

「小龍?」封靳言一開始不知道她在說什麼,直到瞥了眼手上的冊子,見上頭寫着張龍兩字才明白。「原來是他。」

大盛額頭冒汗,馬上將她拉到一旁去,「寧安,你在做什麼,這不是你該管的。」

「小龍你也認識啊!難道你不想救他嗎?」趙寧安反問。

大盛無奈道:「要怎麼救?軍紀就擺在那。」

趙寧安知道大盛是無能為力了,既然她頭都伸出去了,橫豎都是一刀,她豁出去了!

她再次跑到封靳言面前懇求道:「王爺,小龍和他娘相依為命,他母親重病,他想為娘親治病也是情理之中的事,雖然方法不對,但請王爺顧念他一片孝心。」

大盛簡直快氣死了,連忙替她求情,「王爺,寧安她傷到頭後腦袋就不太清楚,請王爺寬恕——」

不料趙寧安打斷他,「請王爺饒恕小龍,要不然為他減刑吧,他身子骨弱,受不了這五十大板,他會沒命的!」

「天啊,我要暈了……」大盛聽得心臟快從嘴裏跳出來,這個寧安是怎麼了,她不是說要求王爺原諒,怎麼一直在觸怒王爺?

封靳言望向趙寧安,眼神高深莫測,不知在想些什麼。

她屏住息,內心忐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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閻王下喜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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