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第九章】
「妙哉!妙哉!真是個妙人兒,三言兩語便將人嚇得花容失色,殺人的最高招不在不留痕迹,而是讓人羞憤得想撞柱而亡,佩服佩服,奇才奇才,人間奇女子啊!」
安惜蘭才走,假山後頭,傳出男子說話聲,一位身着月牙白錦袍的秀逸男子走了出來。
他像只公孔雀一樣,衣飾華美奪目,頭上戴着白玉小冠,冠上兩側各有四顆血紅寶石,中央是貓眼石,垂髮而下是兩串瑩白珍珠。
他身上的錦袍綉着牡丹,一朵一朵大大小小算起來有九朵,明明俗氣,卻突顯出白袍勝雪的飄逸感,翩翩若仙。
那手上銀骨金面的摺扇繪着花開並蒂蓮,一紅一綠很是顯眼,有暗喻紅男綠女之意,意思風流。
但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臉上的笑,很美好,很和氣,很歡樂,他眉笑眼也笑,嘴兒彎彎,整個人看起來就像一尊瘦身成功的笑彌勒。
可是,梁寒玉卻覺得有股虛偽感,看似易親近卻是隔了層霧,看得到摸不着,喜感中帶着蒼涼。
「你是誰,怎麼可以進入女眷的後院,快離開,不許靠近。」護主的香草大聲一喝。
可是她的喝聲起不了作用,花美男越走越近,手中的扇子一搖,跨入梁寒玉主僕所在的八角琉璃亭。
剛走了狼,又來了虎,真背。
「美人兒別嘆氣,小生可不是來採花,是見着園中繁花盛開,特來一賞。」清風迎面,心曠神怡。
「花在百花園裏,這裏不給賞。」梁寒玉一揮手讓丫頭們退開,別螳臂擋車,眼前的桃花眼男看來非善荏。
「原來姑娘也是風雅人,知曉花中之王何處開,牡丹艷冠天下人間絕色非如意坊的畫眉姑娘不可。」堪為絕色。
「那就請挪步吧!此處為將軍府內宅,不是歌舞昇平的花坊,賞美人往鶯聲燕語處去,自有胭脂香。」這人的眼神很邪,亂不正經,卻無一絲惡意,真是古怪。
「非也、非也,賞花講究的是意境和情趣,有花,有美人,還有一池碧水,人生何其快活,逍遙似神仙……」花美男忽地一閃身,摺扇全開,把襲向美顏的小石子拍開,身形優雅而美麗,如花盛開。
「我不是請你來調戲我的未婚妻,把你的豬蹄子收一收,若嚇到我的未婚妻,你那隻蹄子就該砍了。」這傢伙還是那麼愛風騷。
玄色綉邊衣袍穿在戰鐵衣身上,顯得他更俊挺英武,透着大漠雄鷹般的蕭瑟與銳利。
「你的朋友?」梁寒玉側着頭問走到身邊的男人。
「不算。」只是有點交情。
「損友?」
「他不夠格。」他輕哼。
「那是想胖揍他一頓的仇人?」她握起小粉拳,表示支持他動手,以暴制暴是一種阻擋敵人的好法子。
「胖揍?」花美男好奇的問。
戰鐵衣不快的黑眸一冷。「滾一邊去,我的女人你少招惹。」
「好吧!小嫂子,你好心點告訴我胖揍是什麼意思,是指一群胖子揍人嗎?」
他不恥下問,虛心求教。
被只公孔雀叫小嫂子,梁寒玉有些難為情的臉紅了一下,倒是戰鐵衣面容有若冬雪化開。
「胖揍是說把你揍到整個人腫得你爹娘都認不出來,你要不要試一試,我家男人胳膊很有力,一定令你滿意。」她兩眼閃亮亮,一副非常期待的模樣。
梁寒玉這句「我家男人」一出,兩個男人同時露出不同的神情,戰鐵衣冷沉的雙眼中好像拂過一陣春風,頓時春暖花開,眼神柔得快滴出水來,彷佛眼中只有她。
而桃花眼男則發出不屑的嗤聲,戰鐵衣哪算是個男人,他裏面是軟綿綿的棉花,拚不到十壇桃花酒就倒下了,是和他拚過酒的人中最沒用的一個。
「嘖嘖嘖!犯不着在我這孤家寡人面前卿卿我我吧!小嫂子這雙翦水秋眸見物不清,把石料廠的粗石看成有待琢磨的寶石,你趁未嫁前趕緊治治眼,有現成的好男人等你。」花美男上前自薦,故作瀟洒的直搖扇。
「他叫慕容寫意,是慕容山莊的少莊主,祖父定國公。」像是沒瞧見他,也沒聽見他說話的戰鐵衣一把執起未婚妻小手,往她身側的花崗岩石椅一坐,自顧自的介紹。
「咦!是那個慕容山莊?」她訝異的睜大眼。
開了幾年鋪子,來往接觸的也有幾名達官貴人,無須刻意打聽,聽前來弔唁的人閑聊幾句,富有神秘色彩的慕容山莊最叫人津津樂道。
據聞慕容家祖上風光無限,慕容山莊這一系,是受到先帝的打壓才由本家分出,本為嫡系卻形同被家族放逐,從此不提先祖名諱。
聽說是為了一名異族女子,嫡次子寧願醉卧美人膝,也不願辜負美人恩重返朝廷,與父執輩決裂,但其人頗有才幹,在短短數年內建立了聞名遐邇的慕容山莊,產的是……
「嚇!怎麼把我的底全掀了,太不厚道了,小鐵子你就是個見不得別人好的小人,我們山莊的桃花酒是天下第一品,小嫂子哪天成親我送來一百壇祝賀。」真是交錯朋友。
神色愜意的慕容寫意斜倚着欄杆,笑得花見花開,人見人愛,一臉陶然的微閉着眼,一身的華麗衣着不知是人比花嬌,還是花與人爭艷,翩翩蝶影在四周環繞。
他的美是極致的張狂,狂傲,不羈,帶了點浪蕩的風情,卻不負大好春色,賞心悅目。
「還有鐵。」戰鐵衣像是不經意的一提。
「鐵?!」聞言,梁寒玉十分驚愕,本來看戲的神情有了變化,她驚懼的看看泄露「機密」的男人。
這事告訴她好嗎?她真的不想當保守秘密的那個人。
知道越多,死得越快。
「呵呵……看來小嫂子不笨,一聽就聽出其中的奧妙,小鐵子這塊臭鐵撞大運了,他上哪座大山把你挖出來的?」
梁寒玉很無力的瞪着揚高嘴角的「臭鐵」,認為他真的很臭,她一點也不想接下慕容寫意的讚美詞。「以後這種要命的話題可以請你們不要在我面前提嗎?我還想多活幾年。」
戰鐵衣不理會她的話,繼續道:「慕容山莊在北邊有座鐵礦,產量之豐足以供三國所用。」鐵不只能打鍋制犁,最主要的是刀劍。
不是說別提了嗎?她都想哭了。「朝廷曉得嗎?」
「定國公知曉。」定國公知曉了,皇上也定有耳聞,但其它人就不得而知了。
定國公與先帝是馬上一起打過仗的,既是君臣,也是兄弟,慕容貴妃是定國公三女,親皇一派。
「然後呢?」她想裝死,但她知道不可能也不可以,只好繼續了解下去。
戰鐵衣神色冷肅,「我們懷疑兵部有人與北契勾結,這一次的戰役敵方的兵器顯然優於我方,我方差點不敵,且上奏的戰功被兵部削了一半。」將士們在前線拚死拚活的殺敵,只為一份保家衛國的榮耀,卻被自己人扯後腿。
她沉吟了一下。「和你的中箭有無關係?」
她問得很冷靜,內心卻有咆哮的衝動。怎麼這些狗屁倒灶的事都讓她遇上,她只想當個日進斗金的務實商女,棺材鋪老闆娘,而不是扯進隨時會掉腦袋的朝廷大事,她不懂行軍打仗,也做不來雙肩扛槍的女間諜!
可還能怎樣?誰叫她對他動了心,哪怕前路再多荊棘,她也會和他一塊走下去。
戰鐵衣目光一沉。「九成。」
「有人要你的命,還是自己人……」這處境真是太危險了。
「想要他命的人多得是,打他十來歲就是別人的眼中釘、肉中刺,不拔不快。」挑着眉的慕容寫意模樣異常妖異,宛若一朵迷眩人的妖花。
梁寒玉聽在耳里,內心有點沉重了,不自覺的捏捏身側男子的手給予安慰,豈知反被他的大手握住,難再縮回。
「你們想我怎麼做,太危險的事別找上我,我很怕死。」
怕死二字一出,兩個男人都莞爾,認為她率直得可愛。
誰都甘心受死,但真正把「怕死」兩字掛在嘴上的沒幾人,人總是表裏不一,說不出真心話。
「只想讓你做你最擅長的事。」戰鐵衣說道。
「我最擅長的事,我最擅長的……」她忽地靈光一現,駭白了嬌容。「不……不一定要找我吧?我從良了!」
她話音才落,就聽到清朗笑聲,她紅了臉。
什麼從良了,是當不成玉掌柜,瞧她嘴笨的,被笑了吧!她這輩子都別想抬頭做人了,肯定要被笑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