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只是其中的牽涉甚深,他不得不出手,以雷霆之勢重壓,讓心懷不軌的人明白他沒那麼好打倒,想對他動手得掂掂斤兩,沒有絕對的把握不要輕舉妄動,他會殺得他們片甲不留,一如戰場上的血洗。
「有人疼的孩子是有福的……」
她本來也是有人疼的,只是如今和幾個哥哥的關係越來越疏離了。
大概是住的遠的緣故吧,才會造成今日的不疏不親。
為了更好的發展,梁寒玉早幾年就搬到縣城住了,為了她的棺材鋪生意忙得沒空回村子,少了朝夕相處,感情就淡了。
梁家三兄弟仍住在村子裏,除了老三梁南得往城裏送木料,一個月會到城裏好幾回,梁智、梁勇則很少入城,一心放在他們的養殖業,兄妹四人已經很久沒一起碰面了,坐下來聊聊家常。
而且她大哥、二哥成親以後,一切以他們自己的家為主,和她的往來也變少了,三、五個月沒見到面是常有的事。
二嫂還好,傳統的鄉下婦女,話不多,內向靦眺,凡事以夫為天,她將她的雞舍與魚塘留給他們看顧,如今也是地方上的大戶,收入頗豐,不用再看天吃飯。
但是大嫂的為人卻有些小氣、愛計較,長得還不錯的她總認為低嫁了,梁寒玉將養豬、養羊的活交給她大哥,以及幾十畝田地的耕種,大嫂猶不滿足的想將梁寒玉的房舍給霸了,還垂涎她三哥目前接手的木料廠。
梁寒玉相當有遠見,她開棺材鋪、葬儀社,義莊所需的物件采自給自足,豬羊魚鴨等喪家桌上的祭品,自產的蔬菜成了素齋,做棺材所用的木頭由自己把持着。
一開始,她就做好完善的準備,先把地基打好了,有糧有銀心不慌,不怕同行打壓,她的成功不是一夕造成的,而是用了很多年的功夫去累積,同時也為她的哥哥們尋了好出路。
只是銀子賺多了,人心也會跟着改變,老婆、孩子,熱炕頭才是男人想要,再加上枕頭風一吹,哥哥們自然為更親的自家人打算。
「你看我哪裏像個孩子。」戰鐵衣倏地伸出手,箝制住細白皓腕,將微怔的小女人拉近,目光冷銳。
「仗着力氣大欺負對你有恩的弱女子,戰將軍好有男兒氣魄。」她不驚不懼不掙扎,盈盈水眸與他對視。
「我叫戰鐵衣。」他不喜歡她用那種嘲諷的語氣喊他。
「那又如何,我叫梁寒玉。」她不馴的回道。
「我允許你直呼我全名。」這是她的榮幸。
梁寒玉很想翻白眼,手往他額頭一敲,告訴他別把自己看得太高。「你要棺材嗎?預定有折扣。」
「什麼意思?」他黑眸一眯。
「因為你看來離死不遠了,印堂發黑。」趁他還活着時趕緊談妥生意,免得他死在外地她賺不到他的錢。
「你會看相不成。」他一嗤。
「人之將死,必生異相,瞧你今日多反常,肯定時日不多了,少將軍節哀順變,人生自古誰無死,你不過早一步離了這具臭皮囊,你好死好超生,不必留戀人間榮華……」
「你胡說夠了沒,再沒一句人話我就讓你開不了口。」戰鐵衣因為她一番嘲弄而惱了,手心力道不免重了些。
「放……放手,你捉痛我了,你忘恩負義,虧待恩人……」吃痛的粱寒玉氣得拍打他手臂,逼他鬆手,但她有些後悔一時的衝動,因為痛的是她的手,他看來顯瘦的臂肌硬得像石頭,她整片手掌都拍紅了,真是自討苦吃。
「我的命是你救的?」他挑了挑眉,微鬆了鬆手,似在嘲笑的說,「你不是不承認,何來恩惠。
胸口堵着氣,她粉唇微噘。「起碼救一半,要不是我,你就真的死定了,活活悶死在棺材裏。」
「那你要我怎麼報答?」救命之恩大過天。
她偏過頭,模樣俏麗可人,掙扎着將手抽出,未果。「今生無以回報,只好以身相許……」梁寒玉說起經典名句,故作思考。
「你要我以身相許?」他好聽的醇厚聲音微揚。
她大大的嘆了口氣,非常失望的搖頭。「你這人太心浮氣躁了,怎麼在變化莫測的前線與敵軍對陣,你要有耐心,聽我把話說完,別太激動,又把傷口給綳裂了。」
「難道是我誤會了你的意思?」他始終不放手,指腹傳來的柔膩觸感柔細而水嫩,一如他吃過的豆腐腦,滑而不膩,瑩白如玉。
「當然是少將軍你誤會了,寒玉身為小小的民女豈敢高攀,朱門難入,我有自知之明,我是天底下最俗氣的人,用黃金白銀打發我就好,我不會挾恩以報的。」
一提到銀子,她雙目熠熠生輝。
君愛江山、愛美人、愛權勢,她偏愛財,銀子是她的命。
這性格……這話語……真像「她」。戰鐵衣的眸光一黯,因她惜財如命的模樣而想起某位多年不見的故人。
「她」也一樣要他以銀子抵恩情,不談救命之恩。
「你認為要多少才夠?」
她不說價碼,由他自定。「那要看你覺得自己的一條命價值多少,我見識少,不好估價。」
「你真像……」那個發量稀疏、發質枯黃的瘦弱小姑娘身影在他腦中益發鮮明。
梁寒玉有一頭令人羨慕的黑亮烏絲,又直又亮,黑緞一般,她日日用雞蛋保養,養了幾年才養得濃密柔順,以前的她簡直是慘不忍睹,跟個營養不良的小乞丐沒兩樣。
因為能見鬼的天賦,被冠上「鬼娃」之名的她受村裡人排擠,包括親生爹娘在內都虧待了她,因此她一有能力便搬出村子,除非必要,否則她不願再踏足一步。
她對父母的冷漠也是梁智、梁勇不能諒解她的地方,梁父梁母過世后,她只回村拜祭過一回,最後只以銀兩代替,讓梁南替她備好供品,多替她磕三個響頭。
不過若讓一個知曉一切的人來說,肯定會說她已經做得很好了,畢竟她不是真的梁家女兒,梁二妞被村子裏的人害死了,她穿過來的時候沒享受過爹娘一天的疼愛,只有無情的驅逐,她實在沒法將他倆當親生父母看待。
「像什麼?」肯定沒好話。
一回過神,戰鐵衣目光冷銳。「沒什麼。」
「啐!那你還不把手鬆開,男女授受不親,你不要表現得像個登徒子,以為我會趁勢賴上你,本姑娘的眼界可高了,看不上你……啊!你幹什麼……」他姓無,名賴嗎?這般無恥作法。
梁寒玉驀地被拉近,險些撞進他懷中
「你看不上我?」他呼出的熱氣噴在她面上。
「身世顯赫,人品出眾,威名遠播,立下的汗馬功勞足以登上史冊,你太顯眼了,不適合我。」男人太出色對女人的壓力很大,走到哪裏都有人想搶。
對她而言,只有兩個字能代表他——麻煩。
【第五章】
「少將軍,我查到那支箭的來源了,出自西南方家,如今由少東方少肆當家主事,他和京城戰府那位走得很近……啊!你們……呃!你們忙,我待會再來……」
看門的小廝呢!怎麼溜得一個也瞧不見,真是太玩忽職守了,這若是在軍營,三十軍棍跑不了。
侯千雲在心裏嘀嘀咕咕着,懊惱自己未先通報一聲,魯莽的一頭撞進,如今這尷尬的場面叫他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由門外推門而入的侯千雲看見有着一頭柔美烏絲、背影婀娜的女子正趴在半坐起的戰鐵衣身前,兩人狀似親密,濃情密意化不開,羨煞旁人。
可事實是,兩人本來相隔兩個拳頭的距離,但戰鐵衣拉着梁寒玉的手不放,眼神深邃,氣不過的梁寒玉便用另一隻手打人,明知打不臝也要表示她不屈服。
但是他們都忘了戰鐵衣手上還端着尚未吃完的燕窩粥,這一打鬧,半熱的燕窩粥差點打翻,他們又趕緊伸手搶救,在混亂中,戰鐵衣的唇不慎擦過梁寒玉的嘴角,兩個人都怔了怔,約莫有一眨眼的停頓,隨即各自不自在的撇開臉。
臉兒紅紅,心慌慌,有些莫名的煩躁。
就在這時候,個性大刺刺的侯千雲來了,他也沒多想的直接開門走進來,想儘快將手邊查到的消息告知少將軍。
誰知好巧不巧的,遇上少將軍和小姑娘「偷情」,他一雙眼不知該往哪裏瞧,最後只好轉過身去,準備溜之大吉。
「回來。」
少將軍一聲冷喝,一腳在內,一腳在外的侯千雲訕訕然轉過身,臉上表情不知道是笑還是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