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5章 星落日月升(大結2局)
“天降紫星,世間罕見,此為祥瑞,賜福大汗國泰民安,大汗成聖之兆。”朝堂上,諸臣重複着這幾天都在重複的吉利話。
馬屁再好聽,聽多了也煩,忽必烈擺手,叫他別說了。“附馬,你可有發現?”忽必烈問。
按竺邇了解忽必烈問的是有無找到郭荊娘。那夜郭荊娘消失在深宮,按竺邇曾仔細搜尋宮內,但一無所獲。不過樹王本體已死,無根的分身活不長久,到也沒什麼可擔心的。可惜御水珠跟着下落不明。
他答道:“未有消息。但人終難免一死,若長時間不出現,那便凶多吉少了。”
“真如此,到也遺憾。”忽必烈嘆。
大汗說的反話,按竺邇笑笑了事。
“可還有事要奏?”忽必烈問眾臣。
這時,有臣稟道:“京兆府來告,張珏自盡了。”
“死了?”按竺邇和忽必烈都極驚訝。
稟報之人回答:“張珏被押至京兆之時,有同鄉來探試,對其感慨,‘你為大宋盡忠一世,現在宋亡了,活着還有什麼意義呢?’張珏聽了此話,趁看守不備,自縊而亡。諸看守有失職之過,京兆府已經處罰。”
“就這麼死了啊?”忽必烈難以相信。
“屍體呢?”按竺邇完全不信。
啟奏人回話,“屍體已被看守焚燒,骨灰放在瓦罐中,葬了。”
“燒成了灰?”按竺邇驚詫。
“是啊!”答話人沒覺得不對。
按竺邇卻笑了,把忽必烈都弄得一頭霧水。
“大汗,臣有一事相請。”按竺邇正色道。
忽必烈許他說。
“臣侍奉數代大汗,為國效力多年,已經累了。如今江山穩固,臣想致仕回鄉,與妻兒共享天倫。望大汗恩准。”按竺邇請求。
忽必烈驚訝,不知該如何應答。
按竺邇補充,“臣這一走,意味着一個時代結束了。以後會有更多如臣這般的老臣向大汗請辭。以後治國就靠大汗和你的子孫自己努力了,請好自為之。”
忽必烈點頭明悟,“准。”
“願大元國萬代久長!”按竺邇行拜禮,告退。
步出大殿,按竺邇深吸口氣,輕鬆無比。豁阿立在石階下,按竺邇邁步過去,與她會面。
“我已辭官,總算可以安心進行我們蒼露星的復興大業了。只是沒了我們這些外星人相助,大元國的國運能有多長呢?”他回首環視宮宇。
對此,豁阿沒有作答。
按竺邇不求她搭理自己,笑着走自己的路。
“你很開心?不就是辭個官嗎?你不是要名留青史嗎?現在放棄了,你這種人活得下去?”豁阿連問。
按竺邇對她道:“給你講個笑話吧!京兆府來報,張珏死了。他們把他燒成灰埋了。”
豁阿初聽震驚,哪好笑,甚至要發怒。可突然想通,笑了起來,“確實有趣,表姐和他一定會幸福吧?”
這回輪到按竺邇不答她的話。兩人保持着前後距離,默默行在筆直的道路上。
七十二年後。
黃河泛濫,天下大動,蒙元江山在民怨沸騰中飄搖欲墜。世間流傳明王出世之說,一時天下豪傑蠢蠢欲動。
雅州名山縣,因為地處偏僻,亂世中難得享了份清靜。一人一馬踏過縣城的寧靜,冒雨奔馳。城內住戶很少,蕭條中對外來者格外注意,一雙雙眼睛暗地裏盯着。
外鄉人左右張望,都關門閉戶,唯見間廟宇開着門,他立刻上前避雨。
廟裏比街上更安靜,淅瀝瀝的雨聲響得分明,年輕壯士摘下滴水斗笠,打量四周,沒有木魚敲擊聲,沒有誦經聲,只有個看廟老人坐在屋檐下。
壯士上前行禮,“老丈,向你打聽個事。貴縣賢士張文炳,老丈可其住所?”
老人耳背,伸長脖子仔細聽了幾遍,作恍然狀,點頭說:“又是來找張先生的?張先生我聽說過,可不認識呀!他不住城裏,你到城裏來找,方向錯了。”
“請問老丈,張先生在城外什麼方向?”
“白馬山下。”
年輕壯士點頭謝過。可現在外邊下着雨,他並不急着冒雨去找。
“剛才老丈說,還有人找張先生?是什麼人呢?”壯士問。
老人目光指了殿內,“跟你一樣的壯士,他就在裏邊。”
年輕人看向殿內,有位男子正在拜神。他也進了殿。
“在下明玉珍,兄台怎麼稱呼?”年輕人先自報姓名。
拜神的男子微笑對道:“在下名許沐。明兄在外邊的話已經聽到了,既然同為張文炳而來,等會兒同行如何?”
明玉珍喜道:“正有此意!”
“如此,明兄就請先拜拜這裏的神吧,請他保佑我們行程順利。”
明玉珍不介意,立刻在神像前上香。他這才仔細看了神像,此神是個騎白馬的武將。
“這是個什麼神?我在別處未曾見過。”明玉珍拜完,提出疑問。
許沐顯然知道,“明兄猜猜看。”
明玉珍再次觀察神像,搖頭猜不出。看廟老人蹣跚行步,給神像下的燈添油,老人道:“這裏供奉的是白馬將軍,白馬山的山神,也是名山縣土主。”
“這只是對外說法。”許沐揭示,“多年以前,名山縣確實有位騎白馬的將軍,其名為張珏。”
明玉珍驚,“前朝四川制置?”
“正是此人。蒙古人不許祭祀宋朝忠義,縣人便托以土主之名。”許沐解釋。
“噓!”老人立刻制止,“心裏知道就行了,何必說出來?當心讓韃子聽了去。”
“老人家,原來你不耳背啊!”許沐笑道。
明玉珍也道:“老丈還怕韃子?如今韃子勢力早不如從前,他們的天下已經沒幾年了。”
老人感慨,“老漢我也聽說了,白蓮會鬧得厲害,還有紅巾軍。可韃子畢竟還握着刀,我們做老百姓的,不可不警惕。萬一韃子發狂,要把我們漢人屠個乾淨呢?我就聽說有韃相提議,殺光五大姓氏的漢人,以換社稷穩定。”
“老丈此言差矣!他們要殺我們,我們就不能反抗?天下英雄已經舉旗,我這次四處走訪,就是為尋遍賢士,把那此隱居的能人都叫出來,為蒼生出力!”明玉珍慷慨激昂道。
許沐溫和地笑彎眼,“明兄說得是。想當年,蒙古殺我漢人何只千萬,可只要我漢人根基尚在,哪怕猛火再烈,燒去的只是表皮,終有重生之日。我遊歷時,曾見一棵巨木,被燒焦多年,可因地下根須尚有保留,到今年居然發了新芽。”
“死灰復燃,枯木逢春,是為大宋復興之兆。”明玉珍大喜道,“有讖言曰‘日月重開大宋天’。”
許沐呵呵直笑,“日月指的是何?莫非是明王?明王又是誰?難道會是明兄嗎?”
明玉珍連說不是自己,這種玩笑可開不得。幾人繼續聊着,不知不覺已經天晴。
許沐和明玉珍告別老人和白馬廟,向白馬山進發。
白馬山可不小,張文炳住在山下哪兒,經過幾番打聽,才問出了路。
山腳下的小院裏落了十數只麻雀,好似很沒久人住了,明玉珍在院外喊了陣,都人應聲。
“你們找張先生?來晚了,他們全家上個月就搬走啦!聽說去了江南尋故人。”過路的樵夫好意提醒。
明玉珍大嘆遺憾,“早來些日子就好了!說起來張文炳與廟裏的白馬將軍有些淵源,據說張文炳就是張珏的孫子。哎,張制置你怎麼就不保佑我們呢?呃?許兄,你怎麼進去了?”明玉珍自說自話,不經意間,許沐已入院內,把鎖好的房門都打開了。
“許兄,雖說主人已搬走,你也不能就這樣闖進去吧!”明玉珍跟着他進了屋。
許沐查看屋內,桌椅擺放井然有序,只是蒙了層薄薄的灰。櫃裏都空了,裏邊的東西大概不是搬走,就送人了吧!直到他注意到牆上的畫。這畫直接畫在牆上,帶不走。
“星圖?”明玉珍觀察道,“不過和我見過的不太一樣。那些符號有什麼含意嗎?”
許沐的目光落在星圖頂端的符號上。“星辰落,客人來。”許沐輕念,“這裏果然是天外天的一個據點,不過已經被遺棄了。”
“許兄,你在自言自語什麼?”明玉珍問。
“沒什麼,明兄。既然要找的人已不在此,我們也離開吧!天下紛亂,王者將出,我等有志男兒怎可埋沒了聲名?是時候投一明主,驅韃虜,復漢家,一展抱負了。”
“許兄說得極對,我早有此打算。既然與許兄投緣,我們結伴而行如何?”明玉珍提議。
“好!”許沐答應時已經出了屋。
明玉珍喚住他,“許兄這就走了?天色已晚,我們就打擾不在的主人,在此住一宿,明日再趕路吧?”
許沐回頭笑道:“這屋子陰氣重,不吉利。明兄不怕晚上碰見什麼怪異,就住這裏吧!反正我是不怕的。”
邊說,許沐邊抬頭,一顆流星正好從黃昏的天空中劃過。許沐依舊眼眉彎彎,如看見老朋友般微笑。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