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章 苦難的蒙古
初陽東起,絲絲溫暖驅除了寒氣。
肯特山上覆蓋的積雪已經稀薄了許多,乍寒之後的回溫融化了大半的降雪,涓涓細流在山澗流淌,直至匯入滋育生命的依魯河中。
每年融化的雪水滋補着依魯河,在這裏形成了一片肥沃的草原。
初春到來的時候,吸收了依魯河水的牧草抽芽而出,到了草長鶯飛的季節,這裏就會出現肥美的牧草。
這裏的牛羊膘肥身健,就算是到了寒冬,牧民們也能積蓄足夠過冬的牧草。
一切都依賴高大巍峨的肯特山。
這是一座神奇的山,它蔓延在蒙古高原的北方,可以瞭望寬廣的西伯利亞,俯視富饒魅力的蒙古草原,它是蒙古的聖山。
熱血的漢人們喜歡稱它為狼居胥山,因為霍去病曾北逐匈奴,在此勒石耀功;蒙古人更喜歡稱他不兒罕山,它是一代天驕成吉思汗的誕生地,強大的不可一世的蒙古帝國就從這裏開始了征服世界的腳步。
蘇魯錠長矛的故事流傳在蒙古人的歌聲里,只是肯特山已經失去了昔日的榮耀,王公台吉們更熱衷於到寺廟裏朝拜,奉上無數的牛羊珍寶,貧困的牧民們辛苦的操勞着不多的牛羊,只能在空閑時回憶那曾經的光輝。
今年的暴雪來很急,三天兩夜就下了過膝深的積雪,牛羊在風雪中哀叫,馬匹被凍僵了身子,所有的牧民都少了笑顏。
明年開春的時候,將是他們最難熬的日子,沒有牛羊,他們需要圍獵,可沒有了駿馬,就算是圍獵也做不了。也許所有人都要投到多爾多佐領的帳下為奴。
想到自己的妻女隨時可能被那個惡貫滿盈的佐領搶進他的大帳,桑德阿吉的心好似刀割。
一個自由牧民的身份是所有蒙古人的期盼,因為那些部落的大人們需要他們繳稅、服役,不會輕易的凌辱他們。
可做了奴僕就沒人會在乎這些了。
奴僕的一切都屬於部落大人們,他們掌握着所有的生殺擼奪之權,可以任意的買賣奴僕,殺戮奴僕,因為那是他們的私有財產。殺了一個奴僕,對佐領、札薩克們來說,不過是砸碎了一件瓷器,摔壞了一個馬扎。
抬頭望着碧藍色的天,桑德阿吉向尊貴的佛陀們祈禱。希望這個時候有進入大草原的商隊。他們收購了凍死的牛羊,會讓牧民們的日子好過一些,哪怕只給極少的銀錢,也足以讓大多數的牧民保住自由人的身份。
可是,雪太深了,雖然已經化了很多,可它昭示着冬季已經開始,草原上的寒風會阻止大部分的商隊前來。如果小的商隊出現了,多爾多大人自己家裏死去的牛羊都能滿足他們。
蒙古的漢子們已經習慣了屈服,佛陀告訴他們,今生的一切苦難,在來世都會得到補償。
不管他們信不信,苦難的無法反抗的生活,讓所有人都只能把心靈交給喇嘛們。
“咚…咚……”
沉悶的銅鐘聲從繁華富麗的寺廟傳出,響徹了依魯河兩岸,那是多爾多佐領家族建立的寺廟,裏面的僧侶喇嘛幾乎來自這裏的每一個家庭。在蒙古,有四成以上的男丁把生命和靈魂奉獻給了佛陀,他們是巨大的藏傳佛教統治體系的一份子。
那張黝黑的臉龐,在歲月苦難的折磨下,僅僅三十歲就佈滿了皺紋,一雙眼睛睜開的時候,充滿了悲意和絕望。
桑德阿吉已經把兩個兒子送進了寺廟侍奉佛陀,家中只有一個兒子和兩個女兒了,如果無法度過雪災,家中的兒子恐怕也要進入寺廟去侍奉佛爺了。
“至真至聖的佛祖,為什麼要降下這殘酷的雪,懲罰您的奴僕,難道桑德阿吉對您還不夠真誠嗎?”
回望着那氈蒙古包,結實柔軟的羊皮在歲月的催使下,也已經破舊不堪了。
蒙古包的欄架上,掛滿了沾血的羊皮、牛皮,龐大的數量足以讓人垂淚,這是桑德阿吉所要的財產,現在全部成了皮毛和肉食。
沒有商隊經過,牛羊肉總是要吃完的,到了明年開春的時候,牧場上沒有牛羊,奶酪就成了奢求。更沒有辦法去換取米麥,飢餓就會席捲整個部落。
也許只有多爾多佐領家才能例外。
多爾多佐領家族擁有這成片的牧場,數千的牛羊,還有能夠出產糧食的農田,他掌控着這裏過半的財富,擁有着數百奴僕,還有神聖的佛祖的護佑(寺廟)。
冬雪雖然凍死了他不少的牛羊,可是這對於多爾多大人來說,不過是小損傷,達不到傷筋動骨的程度。
“嗚嗚……”
沉悶的牛角聲,這是佐領徵召他的屬民的號角。
桑德阿吉本能的起身,朝家裏奔去,可剛邁出幾步,卻又停了下來。
“馬兒凍死了!”殘酷的現實讓桑德阿吉想要立刻投到佛祖的腳下。
佐領的軍令是殘酷的,上一次**立的時候,就有的三個屬民因為沒有服從命令,被馬鞭打死了。
摘下弓箭和彎刀,桑德阿吉撒起腳丫子,拚命的朝佐領敖包跑去,如果慢了,佐領的護衛會用槍彈加快他們的腳步的。
騎着健壯戰馬的佐領部屬快速的穿梭在敖包附近,馬鞭鞭打着每一個遇到的牧民。
一股緊張的氣氛瀰漫了起來,這些喘着粗氣的騎兵都是佐領的親衛部屬,也是多爾多能夠合法保持的最多武裝。就算是上次**立,出兵南方的時候,這些人也沒有這麼緊張過。
沒等所有人都集合起來,一身肥肉的多爾多就騎着他那頭高大的黑馬趕了過來,身後跟着的十餘名親衛都扛着清一色的騎槍,這是他手裏最強大的武裝了。
“看來傳言是真的?”
“什麼真的?”桑德阿吉低聲問道。
“有一群俄國的哥薩克越過了界河,已經快到咱們依魯河了。”
桑德阿吉腦門冒汗,哥薩克的威名對於其他人來說或許有些模糊,可對於游牧在邊界線上的蒙古人來說,簡直就是噩夢。
他們揮舞着鋒利的馬刀,騎着高大的頓河馬,所到之處雞犬不留。
他們貪婪,他們目無法紀,界河對於他們來說,根本就是笑話,蒙古的牛羊,商隊的茶磚,都是他們搶奪的物品。
“生活在聖山腳下的勇士們,成吉思汗的英靈在看着你們,來自北方的強盜觸犯了博克多汗的威嚴,為了至善至仁的烏藏喇嘛,消滅哥薩克……”
眼前兩百多名強壯的牧民,只有不到一半擁有馬匹,其他人都是帶着自己的弓箭、火槍和彎刀就來了,多爾多心中的沒有絲毫的安全感。想到自己放牧的健馬還有不少,多爾多動了那麼一絲的心思,想要借給他們,可是又有些不捨得。
今年的大雪凍死了不少的馬匹牛羊,損失的自然不只是牧民,他的健馬也少了兩成,這還是有避寒之所,若不然,他的馬群恐怕要損失大半了。
ps:情緒處於低潮期,沒辦法,憋了一天,就這麼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