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雖然委屈了你們,但跟梁府下聘、由梁府出嫁,的確可以為嫣兒做面子。你們為了嫣兒,可以主婚人都不當,把自己養了多年的女兒還給人家,我怎能不為你們多做安排,否則嫣兒怎麼放心嫁給我這個不重視她爹娘的人?所以把長工契還給你們,把義陽韓府送給你們,以及為你們開家店鋪,都是我的心意。」
「我們的出身可以嗎?怎能讓韓少爺娶一個奴僕的女兒……」
韓宸楓很無奈。剛教會了一個梁語嫣,怎麼這梁三夫妻也是這樣?「當奴僕又如何,不偷不搶。」
梁語嫣大眼中滿是崇拜,直直地望着韓宸楓。他對她如此疼惜,她很是感「這樣安排你滿意嗎?」
她感動得無法言語,只是不住地點頭。
「梁伯,從今天起,你們就是這宅子的主人了,別再讓人隨便進來叫囂。
還有,多找些人手來吧,尤其是門房,要找壯一點的。」
「好的,我這就去辦。那語嫣她……」
「肯定被嚇着了,我先帶她離開這裏。」
「麻煩韓少爺了。」
「嫣兒是我的未婚妻呢!不麻煩。」
自小刁蠻慣了的梁語蓁,怎能忍受自己在韓府受氣。她領着梁府僕人返回時,一路上都咬着牙。
自小畏畏縮縮的梁語嫣竟敢忤逆她;她一直視為未婚夫婿的韓宸楓,竟如此鄙棄她。她不甘心,絕不甘心!
在她返回梁府的路上,一個不長眼的小販喊住了她,手上拎着一個油紙包。梁語蓁回頭,看見那小販的攤位上立着一塊寫着「李」字的木牌。
「梁姑娘,你訂了糕餅,說要來拿,我一直沒等到你,以為你忘了。來,還熱着呢。」
梁語蓁看着溫熱的油紙包被塞進她手中,抬起頭,正想罵這不長眼的小販認錯了人,頓時想起另一個可能。,
「你說我是誰?」
「你不是韓府的梁姑娘嗎?你說這糕餅是韓少爺最愛吃的,昨天來時我已經賣完了,特別跟我預訂了一份,說今天要來拿的,你忘了嗎?」一個街上的小販怎會見過梁府大小姐。千金小姐鮮少拋頭露面,就算出了門,也幾乎不會上街。所以,這小販一見到梁語蓁,當然便認為是他的常客梁語嫣。
再度被誤認是梁語嫣,本就已滿腹怒火無處發的梁語蓁,當下便將油紙包扔在小販臉上。
「梁姑娘!你這是做什麼?」
「我砸你不長眼!我乃梁府千金大小姐,不是那個韓府的卑賤奴僕!給我看清楚了!」
經她這麼一吼,小販不得不相信自己認錯了人。不明白箇中原因的小販,只驚訝着天底下竟有容貌如此相似的人。
但自己認錯人在先,加上這千金大小姐他惹不起,摸了摸鼻子便回到攤位,暗自叨念着,明明長了一張同樣的臉孔,怎麼個性差這麼多?
梁語蓁的怒氣並沒有隨着方才砸向小販的油紙包而稍緩。她最氣的向來就是有人不辨她與梁語嫣,但她們既然如此相像,為什麼韓宸楓會選了那個卑賤的奴僕,而不是選她?
頓時,梁語蓁停住了腳步。身後的梁家僕人也跟着停下步伐,不明白主子又在打什麼主意,他們互望幾眼,識相地默默等候。
是了!她想通了!梁語嫣先她一步進了韓府,偷得了和韓宸楓獨處的機會,才會讓韓宸楓挑了她。她們生得一樣的臉,如果一併站在他面前,他還不一定認得出誰是誰呢。小時候,韓宸楓不是常被她這麼捉弄嗎?
梁嘉明遠遠就看見女兒在大街上停下來,連忙追了上去。他了解女兒的脾氣,現在一定是怒火中燒,誰惹上她無異引火自焚,他得快些把她帶回梁府。
「語蓁,你站在這裏做什麼?這不是黃花閨女該停留的地方。」
梁語蓁因父親的話而不解,抬起頭,見街旁一座樓掛着一塊偌大的匾,上面題的樓名為「宜香樓」。現在是大白天,這樓竟沒有營業。
「這是哪裏?大白天的怎麼不營業?」梁語蓁不解。這樓門前掛着的燈籠,也不像一般茶樓、飯館的紅燈籠。
「這是青樓,哪有白天營業的,傍晚才會開始送往迎來。你啊,沒事少接近這裏。」
「我乃梁家大小姐,誰敢誤會我是青樓女子!」
「這種是非之地少接近為妙。雖然沒有聽說宜香樓有什麼不法勾當,但進了宜香樓的姑娘除非贖身,否則不得出來,誰知道裏頭會不會有逼良為娼的骯髒事。總之你不準接近這裏,知道了嗎?」
「知道了,爹爹。」
只進不出,是嗎?梁語蓁看着宜香樓,嘴角泛出的笑竟透着陰冷……
綠意盎然的草地上鋪了一方大毯子,梁語嫣正在韓宸楓眼前翩然起舞。時而如楊柳般擺動細腰,時而如驚鴻般飛甩水袖,時而旋起裙花。為梁語嫣的舞伴奏的,是她自己的歌聲,唱的正是李白的「清平調」。
韓宸楓着迷地看着她的舞,聽着她的歌。她不該哭訴長門之怨,她該是專寵的貴妃。
不遠處正忙着的,是這次服侍他們外出郊遊的僕人們。
梁三夫妻自年輕時就過慣了苦日子,韓宸楓要他們享清福,他們仍是閑不下來,甚至拒絕收下義陽韓府的宅子,只收下了韓宸楓還給他們的長工契。
不過……都已經不是韓府長工了,他們還是堅持要自己工作養家,不肯接受奉養。韓宸楓無奈,最後只好讓梁三當了韓府總管,讓他們夫妻管理下人,不用自己辛苦為奴。
韓宸楓因為上回梁語蓁強闖的事,多請了不少護院,非常需要人來管理。
韓宸楓用了這個理由說服梁三,梁三才勉強答應了。
梁三指揮兩名車夫,將馬兒牽去吃草飲水;劉惜則吩咐幾名婢女為韓宸楓與梁語嫣送上茶點。一切就緒后,劉惜望着不遠處的他們,對梁三得意一笑道:「看吧,就說得讓語嫣學舞。」
「說到這個,咱們哪來的錢讓語嫣去拜師學舞,她的舞是怎麼學的?」
「就咱們替他種田的那個張大戶家裏,那位教語嫣畫畫兒的繪師啊。他的相好是名舞伎,看在他的面子上,學費只收個意思。教了語嫣后,發現她學得快、跳得好,滿意地說之後不收錢都教她。」
「但總是要嫁到大戶人家,最重要的是要會持家啊。」
「持家的事,語嫣跟我學了不少。就是那燒菜啊……」
梁三想起昨天梁語嫣又製造出幾盤焦炭的事。「韓府里有廚娘,我看為了韓府的安全着想,別再讓語嫣燒菜了,你還是多教教她怎麼討婆婆歡心吧。」
「知道了。我都會教,你放心吧。」
梁三嘆了口氣。終於,語嫣苦盡甘來了。「我不想當什麼第一世家的親家,只盼望語嫣別再過苦日子了。」
「當然。我也是這樣想啊。」
梁語嫣一曲舞畢,方卸下水袖,就被韓宸楓扯進懷中,兩人一起倒在毯子上。她伏在他身上,下頷枕上他的胸膛,依戀地看着那張笑看着自己的俊顏。
「韓大哥,你快回京了吧?」
「本來就只預定來這裏休養半年,如今才四個月,我的腿傷就已無礙了,是該回京了。」
「這樣啊……」梁語嫣難掩落寞,偏過頭枕着他的胸,手指隨意地在他胸口上輕划。「你會回來娶我吧?」
「怎麼,等不及了?」
「才不是!我是擔心韓大哥回去后,有更漂亮的女人纏着韓大哥,你就不回來了。」
「我都還沒把你會的東西一一看仔細,怎捨得棄了你?」
「真的嗎?我還會很多東西喔。」
唱曲跳舞只是娛樂,他終究得管理韓氏的事業。所以,他更希望她會是個能獨當一面的女主人,讓他無後顧之憂。「你啊,還是先學學手藝。燒個菜燒出黑抹抹的東西,象話嗎?我娘的廚藝可是很好的,她會笑你這個新媳婦入了廚房笨手笨腳的。」
梁語嫣不好意思地垂下臉,悶在他胸口說:「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怎麼都學不會燒菜。才不止黑抹抹而已,娘說難吃死了。」
「口味是還好,就是難看、難聞了點。」
明明就很難吃,她又不是沒吃過。韓大哥是捨不得讓她太難過,才這麼安慰她的吧。那麼,為了他,她就好好地學習。「好!下回韓大哥由京城回來時,我一定會做出讓韓大哥能大快朵頤的一桌菜。」
「……我有點後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