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第三十一章

「你應該和專業的人商量過,怎麼能糾眾滋事?」

「都說了是意外,我們才是受害者——」

「知不知道你們差點成了加害者?要不是那位湯先生好說歹說勸他母親息事寧人,你以為你今天離開得了警察局?我的天,警察局,你真是出人意表!」

雁西滿腹委屈地望向窗外,抿着嘴不再作聲。范君易暫停口頭教訓,車廂內瞬間變得安靜,難耐的安靜。

一路無話,護送雁西回到了公寓,范君易跟進了客廳,門一關上,雁西停步,回頭推了推他的手臂,下逐客令:「謝謝你。我現在很累,你也回去休息吧。」

范君易站住不動,捏住雁西下巴,抬起她臉蛋,不再妥協,「你如果明天還要繼續把自己搞成這樣,我就不走了。」

雁西睜大眼,像是遭到極大的輕視,「當然不會了。我剛才在警察局和一位好心的警察檢討了一遍,這次讓太多人參加實在失策。可是也不能怪他們,你要是一輩子的積蓄被騙光了也許出手更狠。我剛才在路上想過了,接下來應該改用另一種溫情路線,沒事就到咖啡館對他動之以情;我之前對他是太嚴苛了點,如果能和他交心,假以時日他撤去心防了,也許會透露那麼一大筆錢藏到哪個秘密賬戶去了。我才不相信那些錢都花得一毛不剩了,這算盤很好打,他母親坐個幾年牢,就可以逍遙下半輩子——」

「等等,」他越聽越不對勁,「你說的那個「他」是——」

「湯老闆啊,」她兩手叉腰,長舒口氣,「就是塊頭很大,穿得很有型那個——」

「我知道,剛才警察介紹過了。」他眯眼思索,忽然有力地握住她的肩,一臉鄭重,「雁西,如果只是錢的問題,我可以幫你——」

她立刻騰出右掌捂住他的嘴,敬謝不敏的表情,「范先生,這是我家的事,在認識你之前就發生的事,我會想辦法解決的。況且做錯事的是別人,沒道理讓你承擔;做錯事的人才應該受懲罰,不該讓無辜的人受罪。」

說完這番義正詞嚴,雁西面孔變得少有的嚴峻。范君易拿開她的手,無奈地嘆口氣,「你非得這麼認真不可?不過是錢的問題——」

「不,是原則問題。」

范君易無言以對,只好附應道:「嗯,好,原則問題,我同意。」他拍拍她的肩,「這件事我們再談,先去洗個澡吧,看你搞得一身臟。」

雁西一聽,眼皮一垂,又恢復了疲憊的模樣,不再爭辯,順從地回房,拿了換洗衣物便進了浴室。

獨自坐在客廳,范君易反覆思量了幾回,發現自己對雁西的了解太粗淺;這個看似盡責認分的女孩頑固起來簡直像頭蠻牛。

他對她的執着並非沒有領會,但鬧進警局的舉動完全超乎了他的想像。

他認為自己的器量不算狹小,這點失常他可以包容,但往後呢?任憑雁西執行和那位湯老闆的「交心」計劃?在這樁事件里,她和湯老闆的距離將隨着解不開的糾葛而越發拉攏,而他呢?只能被動地排拒在外,毫無插手餘地。從前的他或許不會有異議,現在的他深刻理解距離為關係帶來的影響;距離越近,原本不諒解的變成情有可原,討厭的將被包容,同情質變為感情,就像雁西和他——

手機響了好幾次,他連號碼也不看便選按靜音,起身來回踱步,不知不覺走到浴室門口,他屈起手指,正要敲下門板,門霍地拉開了,雁西和他四目相對,萬分訝異,「咦!你還沒走?」

「我還有話要說——」他登時說不下去——雁西半濕的頭髮盤在頭頂,全身上下只裹了一件浴巾。是的,百分百唯一的浴巾,有鬆緊帶環胸不必費事綁縛的那種浴巾,柔軟單薄的毛巾布料毫無保留地勾勒出她的胸形和腰線,她的肌膚還散發著沐浴后的熱氣和甜香。

「說什麼?」她問。

「說——」說不下去,倒不是因為她突如其來的清涼現身,而是她自然而然的肢體語言,沒有一絲困窘或閃避的意思,彷佛她面對的是一起親密生活多年的家人,而非交往中的異性。

雁西雖然在某種關鍵點上倶備了不得不然的勇氣,但性情絕對稱不上外放,這麼放心地面對他,一點也不擔心激發出不合時宜的狎意,恐怕是在山上數月平靜的同居生活讓她產生一種錯覺——范君易本質上是個地道的君子,比親兄弟還令人放心。

「我拿錯衣服了,待會再說吧。」見他說不出個所以然,雁西滿腹心事繞開他,逕自走進卧房。

她心不在焉的舉止勾動了范君易無以名之的隱憂,他跨步向前,在她關上房門前扳住她的肩,「雁西,你——是不是對我沒那種感覺?」

「呃?什麼感覺?」雁西揩了揩發梢滴落在鎖骨上的水珠,扯緊有些松落的浴巾,一臉莫名所以。

「臉紅心跳的感覺。」

「臉紅——」一雙眼珠子晃了晃,她意識了到什麼,終於尷尬了,一把想要將他推出門外,范君易快她一步掩門,不再客套,大步逼近她,房間小,不過倒退三步,她已背抵書桌,寸步難行。

「對。」他捧起她的臉,讓她無從迴避,「你看起來一點都不擔心,也不期待我們會發生進一步的關係,是因為我激不起你的感覺,還是那次——就是我想不起來的那一次,我做了讓你——難以啟齒的事?」

「這種事——」她兩手緊護浴巾,按捺住驚慌,「可以不要挑這種時候問嗎?」最起碼讓她穿上衣服吧?

「有差別嗎?你不是不介意?」

「……」當然介意。她剛才想事情想得走神了,根本沒注意到自己儀容不整。「你誤會了,不是這樣——」

「我誤會了?所以其實你很期待?」

「拜託,」她睜大眼,「我可不是那種飽暖思淫慾的人。」

他閉了閉眼,「所以——其實你的確對我沒感覺?」

「……」說沒有,分明違背實情;說有,不是得提出證明取信於他?

他果真是個麻煩人,凈問些不好回答的問題,可以想見做他的下屬日子一定很不好過;況且,逼問一個衣不蔽體的人也太不道德。

答案還在飄浮,范君易精銳的目光微弱了,他別開眼,也撤開雙手,

「……我明白了,早點說不就結了?何必找借口說你無法全心全意呢?感覺這種東西,有就有,沒有就沒有,無法暫擱一邊,也無法去計劃它,你應該懂的不是嗎?」想了想,他拍拍她發怔的臉,狀若無事道:「沒關係,早點睡吧,明天再處理湯家的事,精神好了,想法才不容易走岔,有我能幫的忙,盡量打電話來吧,不必顧忌太多,至少我們還是朋友。」

他艱難地轉過身,取出手機準備關機,今晚不再接任何來電,雁西在背後突然高喊:「范先生——」

他應聲回頭,不及看清雁西,她已飛撲而上,兩臂勾住他的頭頸,對準他半開的唇,送上一個結結實實的吻。

不是點到為止的淺吻,也不是俏皮的啄吻,她用儘力氣吮吻他的唇,深入交纏,一番熱情探索后,她鬆開他,氣喘不已,兩頰緋紅,一邊出言埋怨:「知不知道你真是個很難相處的人?這樣夠不夠證明了?」

他呆立不動,驚愕萬分,抬手抹了把濕濡的唇,看着自己的手指,不解道:「不必這麼犧牲吧?你把我想得太脆弱,都說沒關係了不是嗎?」

「啊?」雁西挫敗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腦門,虎瞪着他,「好吧,再來一次,這次你得好好感覺喔。」

再一次獻吻,實在也變化不出多少花樣,雁西只能憑常識卯足了勁猛啃,但缺乏響應的范君易令一鼓作氣的她沒多久就累了。她中止動作,觀看他僵硬的表情,發覺自己正在從事十足丟臉的行為,她耳根瞬間燃燒,忙道歉:「對不起,冒犯了——」想退開緊貼着他的軀體,他卻低聲喝道:「別動!」

雁西嚇一跳,不敢擅動,拿實上也動不了,范君易兩手緊緊撐住她的腰,讓她保持緊貼他的姿態,但幾乎就在她驚瞥浴巾滑至腰間的剎那,同時感覺到了一項無法忽略的事實——男人清清楚楚的生理反應。

一陣暈眩,雁西幾乎站不穩,范君易箍牢她的腰,深吸口氣道:「不是跟你說過不要那麼天真?你把我惹火了知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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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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