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冷無星驚雷似的連發三掌，分別打中段天毅的膻中穴、命門穴跟天靈蓋。段天毅同時對他們兩人扔出一大把毒針，冷無星驚險閃避，阿麗娜閃避不及，一枚毒針打進她的眉心，印堂迅速發黑。
段天毅倒地后，死狀凄慘。
冷無星精準接起快要落地的阿麗娜，阿麗娜臉色發黑，一隻手撫摸他的臉龐輪廓。
“我不想死的……雖然我做了很多壞事，但我……想跟你雙宿雙飛，我……不想……死……”她一雙眼直視着他，手一松，已回天乏術。
冷無星頓感腦中清明了許多，他甩了下頭，屬於他跟莫問情的記憶迅速回到腦海里。
原來，只要施蠱的人一死，他體內的蠱蟲就會跟着死去！
他恢復記憶了。
他伸出手把阿麗娜的眼合上，再把她放回地面。
縱使她有再多不是，死者為大，讓她安息吧！
他起身看着七孔流血、死狀恐怖異常的段天毅，再抬頭看天，喃喃自語：“爹、娘，我報仇了，我這個兒子終於為您們報仇了！”
他解開了身世之謎，可現下，他也是貨真價實的孤兒了！
“無星！”急促的呼嚷聲從樹林外傳了進來，而且愈來愈近。
他好像聽到問情的聲音……在這裏？怎麼可能？是他聽錯了吧！
“無星……無星……”一名長相普通的男子邊叫喚，邊喘着氣跑到他面
前，擔心之情溢於言表。
“你沒事吧？”因一時心急，莫問情用了真音。
因為她胎象不穩，加上晨吐嚴重，來的路上稍微耽擱了。不過現下胎像已經穩住了。
一到這裏，血腥滿地，屍身無數，她跟師父從倖存的少數人口中得知新任盟主的姓名，與他正在跟殺父仇人廝殺的事，她就因為放心不下而率先跑來了。
“情兒！”冷無星認出了眼前長相普通的男子就是莫問情易容的，忍不住走近她，把她緊緊的抱住，內心充滿失而復得的狂喜。
“情兒，我想起一切了！之前我中了阿麗娜的蠱毒，什麼都聽她的，沒有自我，現下她死了，我的記憶都回來了。”
“無星，你把我抱太緊了……”莫問情內心欣喜，卻難掩靦腆。
他會不理她，是因為那時身不由己的被阿麗娜控制了！
他沒有不要她，他沒有不愛她……
“我不放手。我不想放手。”他悸動的摩挲着她的臉，“你怎麼又偽裝成男人了？你會害我被誤會有斷袖之癖。”
“你……怕被誤會就放開我！”她掙扎道。
“不，我不放！我不怕被誤會！我只要你不誤會我就好了。”他吻住她的唇。
天旋地轉的吻，纏綿深情的吻，情難自禁的吻，朝他們的所有感官衝擊而來……
“放肆！你們給我分開！”歐陽如意走來時就看到他們在擁吻，心中怒意狂熾，大聲怒吼。
莫問情羞不可抑，急急想掙脫，但他的手還是不放開她。“她是？”
“我師父。”她羞紅臉，小聲的說道。
歐陽如意嚴厲的看着莫問情，“過來。”
“師父，他就是……”莫問情興高采烈的想要介紹。
歐陽如意一字一字的尖吼，“他是你的殺父仇人之子！”
這張臉，就算化成灰，她也不會忘記！
這句話像有着倒鉤的長鞭狠狠打在莫問情的心上，打得她血肉模糊，渾身震顫，幾欲昏厥。
冷無星抱住臉上毫無血色的她，神色緊繃的看着歐陽如意，“我不管你是不是情兒的師父，我不會讓任何人拆散我們。”
“我是她師父，更是她親娘！”歐陽如意悲痛的嘶喊着，“你長得跟當年的冷劍一樣，你是他兒子，不會錯的！你不能跟問情在一起，冷劍害死我的夫君，害得我腹中的女兒出生后沒辦法見到她的爹，害我為了避開不必要的麻煩，帶着她隱姓埋名的過日子！”
冷無星眼底閃過椎心撕肺般的痛楚。他跟她……他們有不共戴天之仇？他完全沒有印象的爹……殺了情兒的爹！這是真的嗎？
莫問情珠淚瑩瑩，神情激動的推開了他，看向歐陽如意。“師父……你不是說，我的父母是你夫君的大哥大嫂嗎？”
“問情，是我騙了你。我是你的親娘……”歐陽如意拿出藥水抹在臉上，拿掉人皮面具，露出一張跟莫問情有九成相似的臉容。“當年，我的這張臉差點讓你爹死在段天毅手上，段天毅後來害死了冷劍，就一直在找我，想把我抓回去當他的妾。我那時為了逃離段天毅幾乎喪命，幸而命不該絕被恩人救起，我也從恩人那兒學了一身本領。恩人幾年後把在崖下撿到的雲薇交給我就過世了，我不想再回莫家，才會選擇易容隱姓埋名的過日子。”
“娘……你真的是我娘？你沒死！我不是孤兒……”莫問情張着眼，眼裏全是不知該悲還是該喜的淚霧。
歐陽如意急切的對她暴吼，“問情，機會難得，你現在殺了冷無星，為你死去的爹報仇！”
莫問情錯愕的瞪大眼，沒辦法一下子消化這麼多消息。
“快點，殺了他！”歐陽如意眸中佈滿恨意與殺機，令人不寒而慄。
冷無星深情如熾的凝注着痛苦為難的莫問情，把腰上的匕首遞給她，“如果殺了我會讓你不那麼痛苦，我願意償命！”
莫問情看着近在眼前的匕首，她的雙手顫着，她的雙膝顫着，她的心房顫着。
她沒有接過匕首，眼淚狂湧出來，僵立在原地，痛心疾首。
他的武功比她好，卻願意以一命抵一命，只為了不看她痛苦流淚。
他對她如此深情，她此時徹底感受到了。
她不可能殺他，她下不了手！
他……他是她肚子裏孩子的爹啊！她不能讓她的孩子同她一樣，一出生就過着沒有爹的日子……
她看了歐陽如意一眼，她嚴厲的斥責眸光教她心痛欲絕……
她無法殺無星，也不能殺了他……
莫問情低頭一看，自己身懷殺父仇人的孩子，突然之間，她自厭的想要自殺。
拔出亮晃晃的匕首，她作勢要刺向冷無星的胸口，冷無星站得筆直，頂天立地，沒有後悔。
緊要關頭，她將匕首轉了個向，閉上眼，往自己心口戳！
胸前，有什麼擋住了。她睜開眼，看到冷無星的手背鮮血淋漓，匕首直剌在他的手背上。
“你……”她氣息紊亂而急促的呼喘着。
“你不能尋短。”冷無星攫住她的手臂。
少林掌門帶着倖存的正義人士走來這裏，認出了歐陽如意就是當年的江湖第一美人倪如意，莫少君之妻。少林掌門為倪如意的執迷不悟輕聲嘆息，決定為這一對情深無悔的後輩說一些公道話。
“老衲記得，當年莫少君搶奪武林盟主之位不成，故意聲東擊西，以一場假失火弄得冷盟主全家忙進忙出，他則趁亂將小無星扔入大海任其自生自滅，之後被冷盟主得知此事，才廢了他的武功。”
倪如意一臉悲憤，回想當年，如在眼前。“我夫君習武成痴，視武如命，冷劍不給他一個快活，卻偏偏廢去他的武功，讓他這輩子再也無法練武，這樣的事實他無法接受，當著我的面舉劍自刎，你們說，這不就是冷劍害死他的嗎？”
“師父……娘……無星小時候差點死掉，真的是爹做的？”莫問情陣中現出震驚，掠過無數苦澀。
“問情，聽娘說，你爹當年不是故意的，而且他也沒死成，不是嗎？但冷劍就不一樣，他是存心要害你爹生不如死的！”
娘會偏袒爹是因為他們是夫妻，這無可厚非。可是她卻覺得自己沒辦法面對冷無星了。
她爹當年差點害死了他，她娘又要她殺了他……
她愧疚又難過。要她殺他，今生今世，她都做不到！
“娘，他不該死，他是無辜的。”
“問情，你爹就該死嗎？”倪如意咄咄逼人。
莫問情不斷的搖頭，“我不是這個意思。爹不該死，無星也不該死……我……我沒有辦法聽娘的話，我沒有辦法殺我最愛的人！我該死……我才是那個最該死的人！”她痛苦的抱頭哭喊，凄楚的淚水不斷淌落。
“情兒……”冷無星想觸碰她。
在他快要碰到她之際，她突然推開他，然後從人群中沖了出去，但跑沒幾步，又突然軟軟的昏倒在地。
“問情！”倪如意嚇壞了。
“情兒！”冷無星不顧自己手背上還插着匕首，將她抱起，急問少林掌門，“離這裏最近、可以讓她好好休息的地方在哪裏？”
“請隨老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