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聽太醫的語氣與回答,伍冬鴛也明白歐陽延徹的狀況非常糟,她的心越來越沈重,不知如何才能幫助歐陽延徹。
她拖着疲累的身軀回到偏間休息,卻怎樣都睡不着,只能坐在椅子上苦思、焦慮,滿面愁容,憔悴了不少。
巧蓮認為再這樣下去,恐怕歐陽延徹還沒蘇醒,伍冬鴛就先病倒了,她擔心地勸道:「小姐,就算睡不着,您還是躺上床閉眼歇會兒吧,要不然您的身子終究會撐不住的。」
「你不必勸我了,王爺現在這個樣子,我真的無心休息。」伍冬鴛無奈苦笑。
「不行呀,是人就該休息,除非成了仙,要不然誰撐得住?」
「若我真有辦法成仙就好了,這樣我就能施法救……」伍冬鴛頓了頓,猛然驚覺。「對了,寧姑娘!」
連醫術高明的太醫也對歐陽延徹的傷勢感到棘手,她這個不懂醫術的人更是束手無策,但她可以去求寧姑娘幫忙,只要寧姑娘願意出手相助,那就肯定有希望!雖然不知道是否能得到回應,但沒有試過,又怎會知道結果?無論如何,她都一定要試試——
一打定主意,伍冬鴛立即帶着巧蓮出門,到寧姑娘廟為歐陽延徹上香祈福,與其待在謹王府內枯等,她寧願去尋求這一線生機。
她跪在正殿前,雙手合十,閉眼誠心祈禱,巧蓮則陪伴在她身後,照看着她的狀況。
雖然今日並非初一、十五,廟內還是有不少信眾,善男信女來來去去,唯獨伍冬鴛一直跪在這兒,一跪就超過半個時辰,絲毫沒有起身的打算。
她不停祈求,希望寧姑娘能讓歐陽延徹順利蘇醒,只要他能醒過來,要她折壽十年、二十年她都絕不會有第二句話。
就這麼一心一意的祈求,不知時間過去了多久,她感覺不到自身的疲憊,甚至四周的聲響也逐漸離她遠去,腦中只剩下她內心不曾間斷過的一句句祈禱,一直重複再重複……
「唉,你們這一對還真讓人頭疼,該稱讚你們真不愧是夫妻,很有默契的用同一招逼我出現嗎?」
「呃?」
熟悉的嗓音傳來,伍冬鴛立即睜開雙眼,果然見到身穿綠衣的寧姑娘再度現身,表情看來有些困擾。
此時殿內的情況與上回一模一樣,安安靜靜的,沒有其他人影,猶如到了另一處空間。
伍冬鴛好不容易才盼到寧姑娘出現,急忙懇求。「寧姑娘,我求求您,救救我相公吧,受傷的應該是我,不該由他來承擔這個劫難!」
上次出意外的人是她,這次也該是她才對,如果無論如何她都無法逃過此劫,她也就認了,但她絕對無法接受改由歐陽延徹來替她承受。
「我早已警告過他,真要重來一次他就得付出代價,事情會演變至此,全是他的選擇,怪不得任何人。」
「您警告過他?什麼時候的事?他曾經來見過您?」伍冬鴛困惑地問。
「其實有些事情,他並沒有讓你知道。你可曾懷疑過,自己明明死了,怎會再度睜開眼時,只是所有事情重來一遍,過去的錯誤就像一場幻夢似的?」寧姑娘此刻的笑意帶着些許神秘。
「我是曾感到疑惑,但這難道不是……上天的好意安排?」
「凡事皆有因,並不是你想的這麼簡單。」
寧姑娘拉起伍冬鴛,要她站在自己身旁,隨後她衣袖往前一揮,殿內景象瞬間一變,轉眼兩人回到了謹王府房裏。
伍冬鴛看着周遭變化驚訝不已,她們倆此刻站在房間一隅,像旁觀者般的瞧着丫鬟們進進出出。
床邊,歐陽延徹僵直着身子,黯黯視線直落在床上,曹淵及巧蓮面色凝重的站在他後頭,一旁有位太醫正彎着腰,像在替躺在床上的人看診。
伍冬鴛好不容易從縫隙中瞧見那人的面容,不由得嚇了一跳,因為躺在床上的——居然是她自己!
難道……寧姑娘想給她看的,是她身故后發生的事?難道在她死後發生了什麼,才會導致她重生?
伍冬鴛一臉困惑的望向寧姑娘,只見寧姑娘淡淡一笑,繼續賣關子。「你安靜看着就是了。」
太醫為躺在床上的伍冬鴛把完脈,表情嚴肅的朝歐陽延徹搖搖頭。
「王爺,王妃已經離去,請節哀順變。」
「小姐……」頓時巧蓮放聲大哭,再也抑制不住,曹淵也緊蹙着眉,不得不為伍冬鴛的早逝難過。
歐陽延徹面色凝重,薄唇緊抿,身上沾血的衣裳始終沒有換下,雖然在太醫趕到之前,心中已多少有數,但他就是不願面對這結果,多麼希望會有轉機出現。
是他太過高傲、意氣用事,才讓事情發展至此,害她斷送性命,如果他能夠早些醒悟自己太過無情,早些軟下姿態,退讓一步,情況是否就會不一樣了?
若早知如此,他肯定不會做得這麼絕的,這真的不是他想見到的結果!
您知道……城東有一座香火鼎盛的……寧姑娘廟嗎?
有一日……寧姑娘顯靈了……
他突然想起她斷氣之前說的話,寧姑娘曾顯靈過,那麼他是不是也能夠請求寧姑娘讓一切重來,好讓他有彌補的機會?
一思及此,歐陽延徹即刻轉身衝出房,曹淵錯愕轉頭,趕緊追出去。「王爺,您要去哪兒?王爺——」
歐陽延徹出了謹王府,像瘋了似的在街上奔跑,一路往城東去,他不顧追在後頭的曹淵,一心想着要去寧姑娘廟,在這個節骨眼上,除了求助神佛外,他已經沒別的法子了,他非試不可!
他在城東如無頭蒼蠅般的胡亂尋找,好不容易才發現一座離民居有一小段距離的小廟,廟宇古樸,香煙裊裊,香客絡釋不絕。
歐陽延徹站在寧姑娘廟的大門前拚命喘氣,早已累得上氣不接下氣,但只歇停了一會兒,他就疾步走入廟裏。
他進到正殿,直挺挺的跪在神案前方,瞧着神案上的寧姑娘塑像,過去他一向不信這種事,也不曾入廟參拜,但為了伍冬鴛,他願意信這麼一次,希望真能求得轉機。
曹淵稍後才追入寧姑娘廟內,同樣氣喘吁吁,他真沒想到歐陽延徹居然會做這種事情。
「王爺……」
歐陽延徹一心一意的跪着,絲毫不在意旁人的異樣眼光,一逕地祈求寧姑娘幫忙。
請給他機會,也給伍冬鴛一次機會吧,他不想就這麼結束!
歐陽延徹堅定地跪着,幾個時辰過去了,前來參拜的香客逐漸稀少,外頭的天色也有了暗下的跡象。
曹淵見歐陽延徹像是不要命般的長跪不起,擔心他的身子承受不住,試着勸他起身。
「王爺,天快黑了,咱們先回去休息,明日再來好嗎?」
歐陽延徹恍若未聞,但原本直挺的身子已微微彎了下來,跪了好幾個時辰早已耗盡他的體力,但他還是強撐着,不想這麼快就放棄。
他一定要跪到寧姑娘回應不可,或許她還不現身就是想考驗他的決心,他一定要撐下去!
見歐陽延徹就是鐵了心不願離開,曹淵只能在一旁乾着急,想回去多叫些人手來幫忙,卻又擔心自己離開后,沒人在一旁看顧着,歐陽延徹要是因太過疲累而倒下那該怎麼辦?
又過了段時間,日落西山,寧姑娘廟早已沒有其他香客,靜穆的正殿內只剩神案兩旁的粗蠟燭還散發著橘黃焰光,溫度也跟着降了幾許。
歐陽延徹猶不放棄,他早已有了徹夜長跪的打算,除非他體力不支暈了過去,要不然他是絕對不會離開的!
為什麼不回應?他只是想要一個答案,無論是好是壞,答應或不答應,真有那麼難嗎?
為什麼不能給他一個彌補的機會?拜託告訴他,究竟是為什麼!
「你想彌補為的是什麼?為了讓自己從罪惡的束縛中解脫?這與伍冬鴛一廂情願的嫁給你有什麼差別?都是自私之舉。」
「呃?」
一道陌生姑娘的嗓音突然響起,打斷了歐陽延徹的思緒,接着一名綠衣女子突然現身在他面前,居高臨下的瞧着他,似笑非笑,透露着一股神秘。
她就是傳說中的寧姑娘?她是真的現身了,不是因為他太過疲累而產生的錯覺嗎?
歐陽延徹趕緊回頭,想向曹淵確認,沒想到曹淵卻失去蹤影,不知跑哪兒去了。
「不必瞧了,我施了點術法,障蔽了你的隨從,免得受到打擾。」
既然如此,歐陽延徹也不再管到底是不是幻覺了。「我只是想要有個彌補的機會。」
「如何彌補?不再與她針鋒相對,但依舊與她相敬如賓,各過各的,與過去沒有太大差別,這又有何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