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文知藝看他擔心的模樣,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回事,突然雙手圈上鬼戎的脖子,叫了聲「爺」,鼻子還有些酸酸的。
他拍着她的背,用被子把她包起來。
下人送來了熱水,她忍着羞意,讓他為她擦身,這次,她倒沒把臉都捂起來,隨後兩人吃了頓豐盛的飯,又被宮女們伺候着洗了個舒服的熱水澡。
許是前段時間精神綳得太緊,被關起來後身子受了折磨,又被這男人不知輕重地寵幸了一次,一放鬆下來,她竟病了。
鬼戎見這女人小臉緋紅,一躺到床上就滾到角落裏,蜷縮成小小一團,背對着他,頓時心生不悅。
她都已經成為他的人,難道現在後悔了?
抬起長腿,他緊跟着上了床,這些奴才靈巧,不過一會功夫,床上的被套全換了新的,明黃綉龍紋的緞被讓他龍心大悅。
「這幫奴才倒是機靈,知道他們換主子了,這手腳也快得很,夏人的奴才確實比青金人更機敏聰明。」一邊說著,他攬上她的腰。
文知藝模模糊糊地聽到了,心裏有點生氣。這可不就是說夏人更有奴性嗎?
也不知道哪來的膽子,她扭着腰往裏挪,不讓他碰。
他的臉立刻就拉下來,捏着她的下巴,要她轉過臉來面對他,但手一沾到她火熱的皮膚,立刻覺得不對勁。
「你身上怎麼這麼燙?」他很少生病,青金人體格強健,他也沒見過他的那些女人患病過,眼前這個小女人竟然被自己寵幸一次就病倒了,真這麼嬌弱嗎?
他心裏一邊感嘆,一邊憐惜的把她整個人小心翼翼地抱進寬厚的懷裏,低頭看着她可憐兮兮粗喘着氣的模樣。
「小可憐,鼻子都塞了,喘不過氣了吧?」
「爺,好難受……」
「同福,趕緊去找宮裏最好的御醫,快些。」
同福一直在外面守着,想是伺候大汗的文才人身上不爽利,這三更半夜的,就算去叫人,來回也要不少時候,於是回稟道:「回大汗的話,因為前段時間狀況特殊,太醫們都不在宮裏輪值留守了,現時去叫只怕會耽誤,宮裏有其他懂醫的嬤嬤,先讓她們看看,太醫叫來了也不耽誤。」
文知藝在裏面聽到了,昏沉的腦子此時也不糊塗,她拉拉鬼戎的手,得到他的注意後方道:「爺,奴有個奶娘陳嬤嬤,略通女科醫理,奴也讀過些醫書,先使她和奴的貼身宮女來便是。」
鬼戎點頭,「同福,去叫以前文才人身邊伺候的陳嬤嬤和貼身宮女來。」說完還不忘加了句,「也傳令去叫最好的太醫來,若有延誤格殺勿論!」
同福領命而去,出去時一摸腦門,滿頭冷汗。這位新主子性子蠻橫,不好伺候啊!
這一去就折騰了半個時辰,鬼戎有些不耐煩,正要找人去催促,同福終於帶着陳嬤嬤和文畫回來覆命了。
只見他衣衫都濕透,照以往,這樣在皇帝面前伺候是不合體統的,但拖延了時辰,新帝若要拿他問罪,他可擔待不起。
「大汗,她們兩人被關進了柴房又沒幾個人知曉,讓奴才一陣好找。」
鬼戎上前一腳就把同福踢翻在地,「文才人這裏病着,你這奴才手腳不俐落,還要給自己找藉口?」
「大汗饒命,大汗饒命!」同福拚命磕頭,頭都磕出血來。
文知藝看不過去,素手揪着他的袖子,柔聲勸道:「也不是他想這樣的,陳嬤嬤和文畫是因為我的緣故才被關起來,宮裏現在百廢待興,亂點兒是正常,他也不容易,看,滿頭大汗的,大汗就饒了他吧。」
她在人前便不再自稱「奴」和「爺」,於她,是為了自己所剩無幾的尊嚴,於他,卻覺得那兩個稱呼是閨房中的情趣,是她對他的昵稱,無形中讓他覺得很是親熱。
他拍拍她的手,點點頭,對同福冷聲訓斥,「看在文才人的面上,本王暫且饒了你,還不快把人帶上來!」
沒一會兒,陳嬤嬤和文畫就低伏着頭,雙手垂下,進來跪在下面。
同福還在尋人的時候,鬼戎就一直坐在床邊守着文知藝,自己親自用冷水給她擦額,雖然動作一點都不熟練,還把她弄得很疼,文知藝卻一點也不埋怨,反而覺得心頭有點暖暖的。
只是看兩個從小相伴的人來了,雖不是親人也勝過親人,她剋制住要自己不要流淚,想跟她們說些體己話,於是就想把眼前最礙眼的人打發掉。
她晃晃他的手,輕聲道:「爺,讓她們伺候我就好了,以你現在的身分,在後宮久留不是好事。」
更何況都這時辰了,他若想做個好皇帝,應趕緊在龍椅上讓朝臣叩拜才是。
鬼戎顯然也聽懂了文知藝的暗示,不過他心中覺得有些稀奇,一般的女人,這種時候可是想盡辦法要留他下來,她倒好,竟把他往外面推。
他笑着揉揉她的小手。「怎麼,嫌本王煩了?!」
文知藝一臉惶恐,眼裏的淚也不剋制了,直接落下來,搖頭小聲道:「奴怎麼敢,奴怎麼敢……」
見她這樣,他又覺得心疼了,粗魯地把她臉上的淚擦掉,口氣不好的道:「怎麼說哭就哭,連玩笑都不能開?不許哭!」
莫名的,他就是不想被她趕走,也不願看她流淚,他沒哄過女人,從來也都是慣於發號施令的,這時候自然也只懂得下令。
這男人也不想想她是因為誰才受盡苦楚,自己身體本就不舒服了,還被他這樣說,自然委屈道極點,不過簡單的一句玩笑就鬧成這樣,可見他們相衝。
文知藝想着,也不敢怎麼樣,淚也不敢流了,只斂下眼,咬着唇看向別處,不再看他。
鬼戎一陣心煩意亂,又不能朝她發火,只好大聲吼下面跪着的奴婢。
「叫你們來就是給你家主子看病的,哪個會看病,快點過來!」
陳嬤嬤趕緊從地上爬起來,手腳都在顫抖,匍旬着上前,把文知藝全身看過一遍,又叫她張嘴吐舌頭,看完了,這才又趴到鬼戎的腳下,儘力用平靜的聲音稟報,「回大汗的話,主子這是飢餓疲乏引起的氣血虛弱,又感染了少許的風寒,奴婢尋些葯熬給主子服下,今兒晚上發發汗,明日就能好了。」
鬼戎隨意點點頭,陳嬤嬤就出去備葯了。
他轉頭,見她還是不看他,不由得氣悶,站起來大步走到門口。
文知藝以為他要走了,抬起頭看他背影,沒想到鬼戎卻突然轉了個身,正好看見她又把頭低下去的小動作。
她是怕他離開吧?
思及此,心裏又莫名有了些歡快,對跪在地上的文畫說:「去,問一下太醫到底來了沒?再給你主子看看也保險些。」
文畫領命,也退了出去。
文知藝傻眼了,怎麼好不容易見到兩個舊仆了,就這麼快又被打發?
鬼戎重新坐回她身邊,一手拉着她的小手,一手挑起她的下巴。
「你病着,哭多了對身體不好,你既跟了本王,你的爺就不會不管你。在這宮裏好好住着,該你有的地位本王一定會給你,你只管乖乖給本王生個兒子,嗯?」
前面幾句還算正常,一聽說什麼生兒子的話,文知藝就羞得臉頰嫣紅,抬眼瞥他一眼立刻又斂下,不好意思點頭。
「怎麼不回答?到底答不答應?!」鬼戎唇上帶笑,有些無賴地把她攬進懷中,逼着她回答。
被他逼得無法,她只能胡亂點幾下頭。
「沒有誠意,本王要你親口說出來,願不願意?嗯?」一邊說,一邊又咬上了她的耳垂。
麻癢難耐,掙又掙不過,文知藝只能順了他的心,「嗯,奴答應。」
沒想到這還沒完,他逗弄她上了癮,她害羞嬌怯的樣子讓他喜愛不已,便又繼續逼問道:「你願意什麼?願意給本王生兒子是不是?」
這討厭的人,有完沒完?
文知藝心裏生怒,卻不敢表現出來,再不肯應承這句話了,緊緊閉着眼睛,無論他怎麼哄怎麼鬧,就是死死不開口說話。
鬼戎逼着逗着,直到太醫來報,陳嬤嬤也煎好了葯,他才放過她,然後去大殿進行自己在這裏的第一次早朝。
太醫為文知藝把完脈,得出的結論跟陳嬤嬤相同,在詳細問了陳嬤嬤煎的草藥成分后,他又加了幾味滋補的藥材,叮囑下次再加進去熬煮即可。
「多謝太醫。文畫,去送送太醫。」
文畫領着太醫出去,陳嬤嬤趕緊端着葯碗上前,待文知藝接過後,她拿巾子為主子擦汗,心疼地說:「小姐,你還好嗎?」
叫才人已經不適宜了,可畢竟還沒個名分,便用文知藝沒出嫁以前的叫法,反正也沒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