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再斗七公

趙志方面上紫氣蒸騰，正是紫霞功運轉時的異象。隨着紫霞功的運行，他的功力也緩緩提升着。

洪七公昨日方才吃了趙志方紫霞功的虧，按常理是不會允許他再次將紫霞功推到頂峰的，可他卻出奇地，只是坐看趙志方提升功力。

七公這是在打什麼算盤？難道我這紫霞功有什麼我不知道的破綻？趙志方暗自奇怪，差點停下運行紫霞功，但他轉念又想：不管七公你打什麼算盤，所謂一力降十會，等我將紫霞功提到極致，功力超卓，定然勢不可當。

“七公，小心了！”趙志方一掌打出。這一掌依舊是三花聚頂掌，威力比昨日毫不遜色。

洪七公昨日曾在這一掌下吃了虧，但這時他見得掌勢猛惡，竟不着慌，身子往後一飄，左手連畫三個圓弧，使個卸字訣，層層消解趙志方的掌力。

還是這一手么？趙志方見得洪七公應對，心下得計。但七公你這種招式，卻已經無效了。

只見趙志方忽地將掌力一收，而又不等掌力真箇回撤就再出一掌。這第二掌與方才剛猛的三花聚頂掌不同，極是迅疾，眨眼間就趕上了三花聚頂掌掌力，合在一處，朝洪七公撲來。

這是……洪七公看得真切，雖然還未真正接觸趙志方掌力，卻也覺不對。趙志方這一手，讓他想起曾聽師傅說起，在百多年前，有為丐幫幫主曾將三掌合一，打出驚天地泣鬼神的一招。但趙志方這二掌合一，卻並不像那位丐幫幫主的那種招數。

丐幫昔年那位幫主的三掌合一，卻是藉著自身高強的武功修為，以及他天賦異稟，強健的經脈筋骨，才能趕在上一招掌力未盡之時，再次打出全力的一掌。如此兩相疊加，威力方能更甚。若是一般人，想要疊加掌力，只能低出力的發招，這樣疊加出的掌力，甚至還不如全力的一掌。即使是江湖上一些秘傳的疊勁之法，雖然可以比單純的全力出掌威力大，但同樣消耗也更大。這樣實用性也比不上當年那位幫主的招法。

而趙志方的這次掌力疊加，洪七公看得分明，是談不上威力更甚的。趙志方那一招三花聚頂掌，是借了勢、功、意三大條件才打出來的，他一收掌，氣勢不再，意境受挫，功力受限。這種條件下再次出招，絕不得全力。

不過洪七公也看出，趙志方顯然沒有採用這樣費力不討好的策略。他的第二掌速度極快，與第一掌融合之後，帶動了第一掌意境慢下來的速度，又似乎使得掌力生出許多莫名的變化。

洪七公對這不了解的掌力變化，顯得頗為謹慎。他先是一如昨日，連使見龍在田，履霜冰至兩招，挫一挫趙志方掌力的銳氣，又借力一縱，躍上半空，一招神龍擺尾打了下來。

“——”神龍擺尾與趙志方掌力相撞，竟發出一陣莫可名狀的怪異雜音。這雜音若非要有個形容，那就好像一個樂器班子，將所有的樂器不按樂理，一同吹響了。

“哼！”趙志方和洪七公同時悶哼一聲。只是趙志方只是頓住了腳步，洪七公卻因為身在半空，被震得向後飛了老遠。

“娃娃，這一手不賴！”洪七公雖被震飛，但並未受傷，在樹上一點就躍了回來，“剛柔之力，混成一團，真是難防。你也吃我一招！”洪七公說著，身子還在半空，就左手划個半圓，右手一掌推出。

怕你不成？趙志方也不示弱，一招三花聚頂掌直直迎上。他方才佔了上風，卻是不信自己攜勝勢還會輸。

“轟！”兩掌一交，趙志方只覺眼冒金星，身子不由自主，向後暴退，吃了大虧。而洪七公面對趙志方的攻擊，只順勢向後一翻，就無事了。

這是亢龍有悔？！趙志方回過神來，想起雙掌相交之時，自己才發覺洪七公這一掌奇妙驚人，掌力如山崩海嘯不說，竟還有回卷之力纏繞敵手。這讓敵手身子難以自主，只能硬接，想對掌，掌力又會飄忽，難以落定。他回想原著，也只有亢龍有悔這一招，會有如此威勢。

但亢龍有悔又如何？趙志方倔脾氣上來了。他也不喘息一下，馬上抖擻精神，再次沖向洪七公。只是這次，他學了個乖，沒有再用三花聚頂掌去硬碰硬，而是使出了全真教的小巧功夫，想要來個以巧取勝。

洪七公自然不怕，見趙志方改用小巧功夫，也不用飛龍在天之類的強硬招式硬破，利涉大川、鴻漸於陸、潛龍勿用、或躍在淵……降龍十八掌大拙若巧的種種招式，充分施展開來。

二人翻翻滾滾，拆了十餘招，趙志方漸漸落了下風。他只覺洪七公的降龍掌固然招法簡單，但破不得又躲不得，還招招都打在自己的痛處，實在難受。

不行，不能這樣下去。趙志方掌勢一變，又轉向剛猛，希望能有所突破。他之前將最剛猛的三花聚頂掌使得有些多了，怕洪七公找到了破綻，就改用了個衝天掌。

可他忘了，洪七公的降龍十八掌乃是天下第一的剛猛掌法，他趙志方功力又弱於洪七公，以剛對剛，哪裏討得了好？

只見洪七公瞧得趙志方一招衝天掌打來，一招龍戰於野，虛虛實實迎上。這龍戰於野是降龍十八掌中十分奧妙的功夫，左臂右掌，均是可實可虛，非拘一格。趙志方不識厲害，受了這一掌虛套的騙，被洪七公破了招式，一掌打中右肩膀。

雖然洪七公不想傷了趙志方，掌力落定之時收了力，但還是將他打得氣血翻湧，登登登倒退出去，一時間無法再斗。這一下勝負已分，洪七公便留在原地，等着趙志方恢復。

“咳！”趙志方勉強站定，咳嗽兩聲，嘆道，“七公果然厲害。志方差得遠了。”

洪七公擺擺手道：“志方娃娃，你這樣簡單敗陣，卻是失了平常心的緣故。不然你我正常相搏，要分出勝負，非得五十招不可。”

“五十招？”趙志方愣了愣。他也不知道自己對這個說法是滿意還是不滿意。他現在不過撐了二十來招，比五十招還差得遠，若說不滿意什麼的，實在是沒有底氣。不過他心知，現在重要的是請洪七公講解自己方才只撐了二十來招的原因，而不是瞎想什麼自己究竟能撐多少招。

“七公，那怎樣才能撐到五十招？”趙志方不再多想，問道。

“不是撐到五十招，而是打到五十招。”洪七公搖頭道，“若是想着‘撐’，沒了武者的銳氣，那可能連二十招也達不到了。”

“是，七公。”趙志方點頭受教。

“志方娃娃，你全真是道派，武功也是王道兄的道門武功。而你從昨天與我打的那一掌開始，到今天這二十來招的比試，都充滿了急躁，毫無道門沖淡平和的韻味。若想要達到絕頂，你的心和你的技必須是相合的。一落了下風，馬上就求變是沒錯，但這個變卻必須經過深思熟慮，找到真正可行的辦法。而不是馬上就採用曾經可行的，或者與落入下風時的方式相反的方式。那很容易落入對手的彀里。”洪七公認認真真講解着。

“而且你之前也一樣過於急躁。就是普通武師，心情急躁也會大失水準，不要說你練了一身道門武功，還用急火火的方式去打，那隻能更失水準了。你一上來那招三花聚頂掌雖然威力強大，但也耗了你很大的力氣，也沒給我造成什麼麻煩，完全得不償失。”

過於急躁？沖淡平和？聽了洪七公的話，趙志方不由眉頭一皺。過於急躁也還罷了，冷靜下來也就可以克服。問題在於沖淡平和四個字。他趙志方雖然在終南山修道十餘年，但沖淡平和的道門心境，也只是學了個表面而已。指望自己修成這樣的心境，實在是不切實際。而照洪七公所說，自己的心境和武功不配套，這難道是說自己永遠也不能達到絕頂地步了么？這樣想着，他心中不由蒙上了一層陰霾。

洪七公似是看出趙志方所想，用鼓勵的語氣繼續道：“不過你也不用太擔心，全真武功不適合你，你可以試着自己創造些適合自己的武功。比如黃老邪和老毒物兩個，家傳的功夫不是根本沒有，就是有也不合自己的性子，故而他們現在的拿手武功都是這樣自創的。”

對啊，我可以自創武功！趙志方心中一亮。

“而且你說你已經創了一式劍法，這難道不就是真正適合你的武功了？從創功這個意義上說，你的成就比我也差不多了。”洪七公鼓勵地看了趙志方一眼。

“哈哈，多謝七公解惑。”趙志方心頭的急躁和陰霾一掃而空。他突然刷地跳上樹，折下一根三尺長，杯口粗細的筆挺樹枝，一邊將多餘的枝杈掰斷，一邊朗聲對洪七公道：“七公，接下來還請品鑒志方的劍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