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節 鸕鶿之怒
如此相親了無數,也無一真正中意者,也怪自己的法碼也不夠,相來相去,就像搞面視工作,被陌生人考查,或考查陌生人,也類似於談生意或談交易似的,到最後相親相到了麻木狀態,人累心更累,再也不想去相什麼親了。俺姐也失望地回去了廣東,臨行前她說叫我回廠去跪求一老婆,不管長的是歪瓜裂棗或是聾啞殘廢,必須要有一個。我嫌她太悲觀、太守舊,老婆又不是食物、水之類的東西,沒有也一樣可以生活下去。我於是問她:“植物人要不要?”她怒了,罵道:“你以為你是誰呀?一無所有的窮光蛋,讀了那麼多書有個屁用,還不如人家大字不識一個的人,人家誰會看上你這種人?”
我知道錢是一個男人能力的象徵,沒有能力就只能受到鄙視,連做人的基本尊嚴都沒有,沒有尊嚴的婚姻是一座地獄,我沒法忍受,望而生畏。但是衡量一個男人能力的標準很多,錢只是其中之一,不要凡是以錢看人。在五台重壓下的農民工又幾人能夠高唱《翻身農奴把歌唱》,重壓和不公平競爭已超過了能力的界限。
一天,莉莉打電話給我說:“我現相到一個在市政府上班的帥哥,我們決定在下個月結婚,咱們以後可以是朋友。你呢?相得怎麼樣?”
我說:“你特意打電話來就是宣佈我被淘汰出局呵,那恭喜你呵。不是以後可以做朋友,而是早就是朋友了。我縷相縷敗,過盡千帆皆不是,夕暉脈脈水悠悠,斷腸白頻洲。”
“哈哈,那你眼光不要那麼高嘛。”
“我朝着地平線望過去,也沒有人願意嫁給我呀。”
相完無數場親,都主要因車房問題慘敗而歸,回到工廠里,放眼全廠女子,無一人適合我這樣的怪胎。既然天不造適合我的人,我去自造一個。曾試着去改造和培養一個小妹妹,可到最後我成了馴獸師,而我所馴的那隻小野獸,成了別人的禳中之物。茫茫人海,伊人何處,幾度心傷,幾度**,摹然回首,情系何方?前路漫漫,迷途不知歸路,心就像一坐幾經浩劫的破房子,空空如也。
無數寂寞的夜,空虛泛濫成災,我迷醉在虛幻的網絡。**,離婚怨婦,未熟少女都是網絡世界的主力軍。在這風花雪月的世界裏,也曾狂熱,豪情許下一個又一個誓言;也曾觸動心弦,彈奏出一段又一段愛的曲調。然而聊來聊去,一個又一個像一朵又一朵盛開的花朵,經風一吹,花兒一朵又一朵隨風枯萎,枉費了一腔熱情,徒留悲傷空嘆息。偶爾,也會想起過去的悲傷和甜蜜,去看一看那些想刪卻一直沒有刪掉的灰色頭像,默默地關注着曾經那些讓我心狂跳過的頭像動態。一直沒有任何動態的林霞終於在qq說說裏面說話了,說的卻是:“我今天結婚了。”
不知道為什麼她突然在這q上說,是特意對我說嗎?曾經對我說非你不嫁的女人,如今卻嫁給了別人,記憶漫過,心痛襲來,不堪承受,倔強的我怎麼也學不會低頭,再發半個字給她。也許,林霞的選擇是對的,如果選擇我,也會被貧困折磨得痛不欲生,只要曾經愛過的人兒過得好,我又何必太過奢求?什麼天長地久,什麼地老天荒,都只是一閃即過的煙花,照亮了曾經的天空,映黑了散場后的心空。也許貧窮就不配擁有愛情和婚姻,我也開始頹廢,在煙斜霧橫之下燃燒着寂寞,**在酒精的氣息里與傷痛血戰。
這種頹廢的生活方式,最終沒有能堅持多久,就被另一種力量給擊碎,讓我獲得另一種生命的力量。經過一場相親之戰的浩劫,俺姐包括我的家人,還有所有親戚朋友都已對我絕望,在他們看來,俺此生註定光棍了,因此我也樂得清靜,在屬於自己的世界醉生夢死、頹廢着荒度光陰。
整天在那如地獄般的工廠機器一樣地勞作,一天上14小時暗無天日的班,工資按記件,工價極低,拼死拼活平均一月下來也就二千多一點,在這個物價高漲,房價天價,工價低廉的時代里,雖然我們在拚命地勞作,仍然只能填飽肚子,其實我感覺我們就像一種幫漁夫捕魚的鳥——鸕鶿,被漁夫養着,由於飢餓拚死地去捉魚,捉到魚上岸后,又被漁夫把魚從脖子裏面擠出來,由於飢餓,鸕鶿不得不又拚命捕魚,吃到嘴裏又被擠出來,如此周而復始,漁夫見其快餓死時,扔給鸕鶿一條臭魚,鸕鶿感激地吞下這條吃不飽又餓不死的臭魚維持着生命,繼續為漁夫和生命服務,鸕鶿只是一種被人利用的工具,沒有權利得到自己應得到的東西。雖然我明白這理,但是為了生許又不得不如此,每天上班都很疲備,心不在焉在那做工,由於服裝生產,都是流水線的,機器一整天都在逼着你做工,沒有任何休息的機會,稍停一下,流水線上的貨就會堆積如山堆在你做工的位置,每一道工序的時間都是經過記錄后嚴格控制好的,你得像機器一樣不停地運轉,無關心情,無關身體與神精狀態,與一切無關,只需要生產出來的數量與質量,如果質量做得不夠好,那麼你將得熬夜加班,不睡覺把其返工出來,不然就將被口水淹死或被重罰。
在這裏不光是機器在逼着干,還有被工廠洗腦過後的一大群工人在逼着干,有一天早上我狀態不好,因為返工,前一天晚上一晚沒睡覺,到第二天天明又繼續做工,睡意泛濫,堆了一些貨,所以在我下面的流水線就斷了,這廠是一個小組形成一條流水線,做我下一道工序的是個霸道的老太婆,她在那等一件做一件,氣得臉冒青筋,拍着平車桌面大呼小叫,一副罵街的氣勢,說:“跟你這沒用的人在一組我們還怎麼賺錢呀?!”
我理都懶得理她,似乎她就是在罵一塊無動於衷的石頭,跟這樣昏昏噩噩的人計較是對我尊嚴的污辱。組長也在我旁邊鐵青着臉,用刺刀一樣的眼神盯着我,我卻好像旁若無人,視若無睹。我心想不就偶爾因為他媽的狀態不好堆點貨嘛,用得着這樣么着嗎?
她們把不能賺錢的所有原因都歸結在我身上,她們認為是因為我堵貨才讓她們沒貨做,沒有命拼,所以賺不到錢,而不是責怪工廠制度的本身,或許她們責怪工廠是無濟於事的,只能把憤怒的髒水噴洒在我身上。
過了一會兒,情況並沒有好轉,貨是越堵越多,這時組長就像餓狗一樣兇巴巴地撲過來,用他訓慣了組員的方式來訓我,他以為他很聖神,很牛b,可以用一個兇惡的眼光掃射,就可以把我的腦袋掃射得縮進肚子裏面去。
組長氣沖沖地走過,指着我怒罵:“你眼瞎了,看不到人家后道沒事做了么?!老是出不了產量就是你們這些人不長進,**的愛干不幹,不幹就滾蛋!”
他平時分什麼工序,我就做什麼工序,從不挑三揀四的,那些最爛、最沒錢賺、最不好做、最沒人願做的工序常是分給我做,我從不怨言,從不廢話,每次都堅持完成任務,而每次工資都是我最少,把好工序都給他親戚做去了,這些俺都忍了,仗着他是一小得不能再小的小組長就官氣十足,以權謀私,不查詳情,盛氣凌人,口噴髒水,我怒火中燒,在傾刻間爆發。
本來就不爽的我一拍平車火冒三丈罵道:“**的,老子不幹了怎麼樣,**的!”橫行霸道組上這麼久從來都是風平浪靜,組長萬萬沒想到會有人如此強烈的反抗他,而且這個反抗者竟然是我。他又驚訝又生氣:“好!**滾,現在就滾!工資一分也別想拿!”
“老子工資少一分拿不到,叫你提着腦袋去見閻王!”
就這樣幾乎動起手來,在當時我有一萬種狂捧他的衝動,正在吵得火熱,即將赤膊上陣之際,廠長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