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二節 無心插柳
高一坐我後面的是大鳳和小鳳，她倆曾是初中同學，現是好友。小鳳是一個活潑的小胖妞，說胖也不算胖，微胖而已，其面若中秋之月，白裏透紅，若月兒批掛了几絲彩霞。因為是鄰桌，漸漸地咱們就混熟了，一個吃完晚飯的傍晚，夕陽剛剛下山，我從食堂出來，漫步校園林間小路上，正欲去教室，大鳳和小鳳突然嘻嘻哈哈地從小道旁邊的樹叢里在磚出來，拉着手擋住了我的去路，她倆把我攔截下來后，說上課尚早，邀我一起去操場走走。我推辭不去，大鳳和小鳳便一人一隻手拖着我去操場。我們在操場上一棵大樹底下坐下來，三人背靠着樹榦，小鳳拿出買來的瓜子，咱們一啃着，一邊聊着，笑聲像海浪席捲着空蕩的操場，此時的天空深藍如碧玉，星星零零落落地閃現，風清清爽爽地拂面而來，我不經意間看見小鳳那雙藏在秀髮里的眼，帶着電光在盯我，心一震，驚慌失措、眼避閃不及。
星期天的下午我和牢改正在乒乓球枱上盡情拼殺，小鳳和大鳳也跑過來，大鳳把牢改攆走，要與我一比高下，我故意讓着她，把球拋得老高，大鳳一板又一板地砍得非常痛快，連連叫好。牢改在旁邊看得不斷皺眉，等得不厭煩就借口跑了。
小鳳卻在旁邊拍手稱快，為大鳳吶喊加油助威，這時在女生宿舍五樓，有一女生高呼大鳳，說：“大鳳，你晾在五樓的衣服全部掉在一樓的地上了……”
大鳳放下球拍，說：“失陪了，我去修理那群該死的妖精，居然敢把老子衣服搞落下來。”
小鳳過來拿起球拍便向我開戰，說話間一快球閃電般殺過來，我迅速擋回去，她輕盈地接過球，球拍在空中一旋，一旋球飛躍過來，跳起來時嚴重偏離了原來的方向，好不容易才把這球勉強接住，球過去時太高，她用力一板猛砍過來，我只有招架之勢，無還手之機。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接過去，她又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板拍過來，這一球失利，領教之後，才知小鳳看起來有些柔弱，球技卻非等閑之輩。此後每每有空她便向我下戰書，常說乒乓球場見。
一個星期天的下午，我和小鳳整個下午都在乒乓球場激戰，興緻勃勃、熱汗淋漓，最後小鳳說太熱了，要我陪她去後山吹吹山風涼快涼快。秋高氣爽，後山草色金黃，葉落後的樹木光禿禿的，顯得乾淨又簡單，我們在山腰的一塊草地上坐下來，青蜓點水似地漫談着，愉快而又緩慢。
此時已近黃昏，夕陽掛在山頂捨不得西沉，火紅的光茫映襯着蒼茫大地；炊煙在山谷中升起、在微風中起舞；成群的鳥兒飛過幽藍的天幕，消失在青山深處；在我們腳下的校園被夕陽的餘輝裝扮得神彩飛揚，多姿多彩，一切都是那麼純凈，一切都是那麼的美好。
沒過多少時間，小鳳就跟我同桌小犬野狼商量要跟他換位置，色迷心竅的他正苦於找不到接近大鳳的機會，天賜良機他豈會錯過？就這樣我和小鳳便成了同桌，但好景不長，班主任懷着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想法，欲把早戀消除在萌芽狀態，又把小鳳調換到離我更遠的位置上去了。儘管如此，她仍然隔三差五地跑過來找我玩，有什麼零食之類的總會送過來與我分食，甚至我不小心感冒了，她居然給我買葯……
深秋的某一天小鳳邀我去參加她的生日party，那一晚學校舉辦演唱會，沒有上夜課。我沒有帶任何禮物，“裸a身”去赴小鳳的生日聚會，一是不知道買什麼，二是沒錢買禮物。就只帶了一把舊口琴。（那時的我喜歡吹口琴，時常在淡淡的琴音里絮絮叨叨地訴說著沒人能聽懂的快樂或憂傷）
聚會地點是學校附近一條小河邊的草地上，此夜薄雲遮月，月兒若含羞的女子美得出奇，灑下淡淡的月光，照亮校外的一片田野。我穿過縱橫交錯的田坎，來到小河邊，兩岸的垂柳葉落殆盡后在月光下顯得更加純樸美麗，河水緩緩靜流聽不到水響，男女同學們早已到達現場，歡聲笑語在空曠的田野上傳開，清晰又響亮。草地上亮着一點一點的蠟燭，遠遠看着非常漂亮。走到現場，燭光里一個個青春靚麗的臉上洋溢着歡笑，小鳳便身在其中成那晚的明星，形成眾星捧月的勢態。
首先我用口琴清奏了一麴生日快樂歌，所有人都靜了下來，靜靜地聽着，琴音在空氣中回蕩，在河水裏流淌，在月光下閃閃發光。片刻后琴音驟停，一秒安靜過後，歡呼四起，所有人和着琴聲一起唱生日祝福歌。那是一場簡單又快樂的盛會，一群豆蔻年華的女生，一群朝氣蓬勃的少年，簡單又快樂，單純得有些傻氣，傻氣得有些可愛，什麼都不懂的年紀卻以為自己什麼都懂，朦朦朧朧的情素悄悄地生騰，沒經任何藝術的渲染，最自然、最純真地讓其破土而出，感受最新的世界，在新世界裏暢快地沐浴陽光和雨露。
聚會接近尾聲，我們把墊在地上坐的廢紙折成紙船，把未燃盡的蠟燭放在紙船中間，然後把載着蠟燭的小船放在靜靜流淌的小河裏，一時河面上流動着點點白光，幽幽的水面倒映着燭光、月光和星光，恍若萬千燈火匯聚一河，波光閃閃，異常迷人。
回到學校，大鳳說她要和白貓去外面逛街，小鳳說她不想去，牢改和發哥等五號急着要去看當天買的彩票有沒有中獎，其他的人都去看學校演唱會，最後所有人都散去了，就只留下我和小鳳，小鳳說她一個人沒伴，回去宿舍睡覺又太早，要求我陪她在校園內走走，我找不到理由拒絕只好答應了，我們並肩漫步在空空的操場上，此時的演唱會正在熱火朝天地進行着，所有同學都圍在台下，歡呼叫喊。歌聲在校園內響起，我們漫着步，聽着歌，那首水木年華的《成長》感動了她和我：“輕輕春雨飛落，幽幽秋風秋葉，在青春年少的日記里，夢裏花開花謝，輕輕起起落落，在傷疤漂浮的雨季，親愛的孩子為什麼憂鬱，什麼時候多愁世界才會遠去……親愛的孩子請不要哭泣，傷心總會留在成長的等待里，一年一年我們學着怎樣去愛，用所謂的承受來裝扮自己，一天一天我們學着怎樣去愛，也在最美好的感情里迷失了自己……”
那夜她說有我陪着她很開心，她說喜歡看着我笑着的樣子；那夜風很淡，月很清，她的眼睛很明亮，她的微笑很甜；那夜月掛西樓、人相對、影成雙。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淡淡地過去，高一第一學期就快要結束，一個晚自習，同桌小犬野狼逃課。小鳳就坐到我身邊來，她神秘兮兮地拿給我一本筆記本，輕聲說：“筆記本里記了很多東西，你拿回去好好看一下，好好研究一下，裏面還有一些東西是我送給你的。但是不準現在打開看，一定要等你回去后，在沒人的情況下，一個人偷偷看哦。不然我跟你翻臉！”
我帶着好奇的心情回到宿舍，不一會兒宿舍燈就統一被宿管關了，於是我把一支蠟燭點亮放在床頭，同宿舍的同學們對於我晚上會點蠟燭看書已經習以為常。我打開筆記本一看，裏面夾着用彩紙編織的一對精美的千紙鶴，和不知用什麼編織的一紅一藍的玫瑰花，看起來非常漂亮，色彩鮮艷、做工精細，足見小鳳的心靈手巧和細緻用心。
然後發現這本筆記本原來是她的一本日記本，我一篇一篇地看起來，大致內容就是她自己如何一步一步喜歡上一個人的，而這個人越看越像我，雖未寫名字，但卻很明顯，我想着想着，這算不算是她向我的一種表白？
我想到這裏，我突然傻眼了，我雖然很喜歡跟小鳳在一起玩耍、打打乒乓球，覺得很開心，覺得她有些可愛，那純屬是同學間的友誼，但是從未想過要跟她談戀愛，我還沒有瘋狂到這級別。當愛情襲來，卻真不知如何應對。該怎麼拒絕人家呢？我想了很久很久，那晚幾乎沒怎麼睡，拒絕是一件痛苦的事情，就像打了別人一巴掌，也弄疼了自己的手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