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十七節 寶釵之計

翌日，宗人府果然來人將賈珍請了過去。只是半天之後，賈珍便又回了府。當天下午，宗人府和順天府同時勘定了此案，並下了最後的判決。最終，馬道婆被判了個絞刑。

榮國府賈母的正房裏，賈珍、賈赦、賈政、賈璉、賈蓉、賈寶玉圍坐在老太太身旁。賈珍道：“今日去了宗人府里，只是讓我說了證詞，並畫了押，並沒有見到那馬道婆。”賈璉恨恨的道：“只是最後只判了個絞刑，真是便宜了她。”賈珍道：“這次除了我們之外，只是找了幾個無關輕重的苦主來指證，所以才只是判了絞決。若是所有苦主都到了，判她個萬剮凌遲都輕了。”賈璉又問道：“可曾告訴了那背後指使之人？到底是誰要置人於死地？”賈珍看着賈母，想問問她的決定。賈母嘆口氣道：“哎！說吧，這裏也沒有外人。”賈珍這才道：“具宗人府府丞所說，那些幕後的主使絕大部分竟然都是受害人的親屬。也正是因為這都是家醜，皇上這才下了封口令，並且封存了有關此案的所有案卷。就連辦理此案的人員也都是皇上欽點的。”賈母道：“你就別磨蹭了。既然是府里人乾的，那就說吧。這樣的人是不能再留着的，最起碼也是要趕出府去。”賈珍這才唯唯諾諾的道：“是，是趙姨娘。”聞聽此言，賈政差點氣的背過氣去，嚇得一旁邊的賈璉和寶玉忙不迭的又是端茶又是捶背。賈政氣的手腳冰冷、四肢發抖，連聲喝道：“將那毒婦給我困了，亂棍打死。”寶玉忙勸道：“父親息怒、父親息怒。”暗地裏止不住的拉扯老太太的衣襟。老太太雖然也是氣急，可好歹是信佛之人，又見兒子氣成了那個樣子，便道：“罷了、罷了，你也別生氣了。現如今鳳丫頭也好了，她自己則病的人事不知、生不如死，這也算是罪有應得了。”寶玉忙道：“父親，好歹您看着三妹妹和環兄弟的面子上便饒了姨娘吧！”畢竟一日夫妻百日恩，此時賈政氣頭一過，也便安靜了不少。賈政撲通跪在賈母面前，‘通通通’磕了幾個響頭，口中道：“兒子不肖，管教不嚴，惹母親生氣。”老太太讓寶玉攙起了賈政道：“事已至此，便如此吧！這事情就我們幾人知道，誰也不能告訴別人，連老婆兒子都不行。”賈赦幾人忙連連稱是。

第二天早上，宮裏來了太監到賈府傳旨。寧國府大開中門，擺香案接聖旨。傳旨太監操着尖利無比的嗓音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今有寧國公之後賈珍、榮國公后賈寶玉，一心為國，朕心甚慰。恩賜賈珍正四品順天府府丞；賈寶玉年幼，賞賜黃金百兩、錦緞百匹、上等貢筆……欽此。”一家人歡歡喜喜接了聖旨，又擺宴慶賀。賈珍原本雖然有爵位在身，可是官位較低。如今一下子升了兩級，成了北京市的副市長，皇帝恩典確實不低。賈寶玉雖然只是得了許多的物品，但是數量着實不小。

接了聖旨，寶玉便對賈政道：“父親，老太太這幾日實在不高興。我便帶了這許多東西過去，讓老太太也高興高興。”賈政道：“是該如此，你去吧。”寶玉叫了十幾個小廝，搬着自己得的東西隨自己回了榮國府。寧國府這邊卻是忙的不可開交。那些消息靈通的親朋好友都趕着前來道賀，寧國府里宴席一直擺到了半夜。

單說寶玉帶着人到了老太太這邊，正趕上老太太和太太、已經眾小姐們才得了那邊的消息，也正高興。眾人見寶玉帶着人將自己所得的賞賜全都搬了過來，便都圍過去看。東西着實不少，滿滿當當擺了半個屋子。寶玉抱着一堆五兩一個的金元寶，一副暴發戶的樣子。寶玉道：“哈哈，我是着實發了財了。來來來，迎春姐姐一個、惜春妹妹一個、探春妹妹一個、寶姐姐一個、林妹妹一個。”寶玉一邊說著，一邊往她們手裏塞。五兩黃金可是能換一百兩白銀，迎春她們每個月的月錢也不過才二兩，這五兩金子可是她們五十個月的月錢。幾人剛要推辭，老太太便笑道：“你們不用推辭，都收着吧，也都沾沾寶玉的喜氣。”幾人聽老太太如是說，只得受了。寶玉又拿出兩個分別給了李紈和探春，笑道：“這兩個一個是給蘭兒的，另一個是給環兒的。璉二哥哥的大姐兒一個，等會再送過去。我自己留一個，剩下的這些老太太替我收着，我那裏可沒地方放這麼多錢。”李紈笑道：“我替蘭兒謝謝寶兄弟了。”探春卻是不由得心酸——趙姨娘看樣子是很難好了，從此之後賈環再也不能依靠她了。

分完了元寶，寶玉又開始分錦緞和紙筆墨硯之類的東西。分到最後，只有賈珍的妻子尤氏一件未得到。尤氏便問道：“寶兄弟，難道我就不是親的了嗎？怎麼她們都得了東西，唯獨我沒有呢？”寶玉笑道：“大嫂子，你真不害羞。珍大哥哥如今升了官，品級都比我父親和大伯的都高了，你還好要我這點子東西。非但不給你，我們還要向你討要喜錢呢！老太太，您說是吧！”老太太笑道：“寶玉說的正是呢！”尤氏本來也沒有將那些東西看的多重，只不過開個玩笑罷了。聽老太太如此說，尤氏也笑道：“老太太既然發了話了，那麼我便依令。他們爺們在那邊擺酒請客，那我便在這邊擺酒席，咱們也來個不醉不歸。”眾人聽了，紛紛叫好，這幾日沉悶的氣息立時被驅散的乾乾淨淨。

直到了日落西山後，一眾女眷這才散了席各自回去。儘管王夫人不願意寶玉喝太多酒，寶玉還是喝的暈暈乎乎。等回了房裏，正好見襲人、麝月、晴雯三個正在那裏翻看小廝才送過來的寶玉得的賞賜。寶玉晃蕩着身子，從背後抱住了晴雯，伏在晴雯耳邊道：“這些也都是上好的料子，你們三個選一些做衣服好了。麝月，這次滿意了吧！”麝月笑道：“這可是御賜的東西，可不是一般人能得的，我自然滿意。”

晴雯皺着眉頭道：“二爺，你藏着什麼東西呢？硌的我後背痛！”寶玉伸手從懷裏掏出了那個金元寶，伸手遞給了襲人。晴雯驚道：“這麼大個大元寶。”寶玉笑道：“還有好些個我放在老太太那裏了，從今後咱們也是有錢人了。以後想要什麼直說便是，咱買得起了。”襲人笑道：“難不成你就指着這些錢過一輩子了？”寶玉道：“花了再賺啊！不用發愁以後沒錢使。”

幾個人正說笑着，外面有小丫頭進來說寶釵來了。晴雯忙離了寶玉的懷抱，整理好被寶玉弄皺的衣衫。寶玉覺得頭腦昏沉，自顧自的到了裏間躺在了床上。外間裏寶釵進了門，正好看見襲人她們正在收拾那些東西，便問道：“寶兄弟回來了嗎？”襲人笑道：“二爺剛進裏屋，姑娘進去吧！”見寶釵進了裏屋，麝月低聲道：“我想着應該是林姑娘先來的，怎麼來了個寶姑娘？”晴雯笑道：“你可小心些，等日後寶姑娘成了寶二奶奶，看你還敢嚼舌頭根子。”襲人聽候抿着嘴不敢笑出聲來，只顧低頭收拾東西。

寶釵進了裏屋，只見寶玉敞開了衣領躺在床上。回頭看看沒人跟進來，寶釵便坐到了寶玉身邊。寶釵推了推寶玉道：“睡著了嗎？”寶玉伸手就要摟着寶釵，嚇得寶釵忙閃到一邊。寶釵嗔道：“作死呢！這麼毛手毛腳的。”寶玉笑道：“好姐姐，就算我睡著了也要被你推醒了。這都快睡覺了，你才來，想來是有什麼事。”寶釵不敢再坐在床上，便坐在了床邊的凳子上。

寶釵道：“寶兄弟，我找你來可是真是有正經事情呢！”寶玉問道：“什麼正經事？”寶釵道：“這些年來，我觀你們兩府里日用開銷甚是不菲，又加上娘娘省親時花費了許多，但是兩府上下能進錢的地方着實不多。這些年來各處莊子裏收成也不好，若此長此以往，定然會出事的。”寶玉自然知道寶釵說的在理，但是卻道：“這個又能如何？難不成你覺得我有本事能賺錢？”寶釵道：“這倒不是，我只是想讓你多勸勸老太太些。好歹也多置些田產之類的，以應不時之需啊！”寶玉坐起身來拉着寶釵的手道：“好姐姐，你說的這些我又豈能不知呢！不過這幾乎成了頑疾，哪裏就能一下子去了呢？好姐姐，你知道我和林妹妹都是不善理財的，等日後，你便要做‘管家婆’了！”寶釵紅着臉道：“既如此，那你就聽我的主意。”寶玉問道：“你有何妙計？”寶釵道：“把你放在老太太那裏的金子都給了我，我找人在城外多買些田地。”寶玉道：“那管什麼用啊？那麼點錢，才能買多少地啊？”寶釵低着頭道：“單隻那些定然不夠，還要算上母親給我的。”寶玉驚道：“什麼？你把咱們的事情告訴姨媽了？”寶釵道：“你覺得能瞞得住嗎？莫說是我母親，就怕是我母親已經將此事告訴了老太太她們。”寶玉道：“她們可真是厲害，到現在還跟沒事人似地。既如此，我便依你就是。”寶釵伸手到寶玉面前道：“將你的印給我。”寶玉道：“印，你要印做什麼？”寶釵拍了下寶玉的腦袋道：“真笨！沒有印那些地難不成還記在我的名下不成。”寶玉傻笑着取出了自己的小印交給了寶釵。寶釵接過印收好了，起身道：“你歇着吧，等明兒便將金子送過去吧！”見寶釵要走，寶玉忙下了床將寶釵摟住。寶釵不敢用力掙扎，只得低聲道：“小祖宗，你小心讓她們看見。”寶玉笑道：“她們看見也不敢說什麼的。”正說著，外間裏腳步聲響起，有人要進來裏屋。寶玉在寶釵臉上狠狠親了一口才將她放開，寶釵離了“狼窩”便急急忙忙走了，幾乎和進來的襲人撞到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