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節、右勾拳行動
戰爭來的總是那麼突然,雖然張韜早就在準備着北伐,但是對方的突然進攻還是讓他有了一個極好的借口,一個可以讓反對派閉嘴的借口。
雖說明朝時期漢族的尚武精神並未泯滅,但是自宋朝開始的重文輕武的風氣,以及社會輿論掌握在儒家手中等現實原因,導致自土木堡之變后,社會的主流意見便是將敵人拒之於長城之外便可,換句話說在那些長江流域出身地主階層的官員眼中,只要草原上的強盜不打過黃河就沒有問題。在這種只顧眼前利益的自私想法下,明朝就這麼一次次的逐漸喪失對長城以北的控制,以至於最後亡國。
張韜對這類人是恨之入骨,怎奈何自己不可能將所有的文人剷除殆盡,就算要治罪至少也要有像樣的理由,只是反對北伐這麼個借口實在是拿不出手。好在多爾袞很配合,主動進攻長城這個舉動簡直是就是送給張韜的禮物,這下不僅北伐師出有名,而且還堵住了反對派反對擴大戰爭的嘴。於是在一票夢想着升官發財立軍功的瘋子推動下,戰爭的機器開始瘋狂的運轉。俗話說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於是本以為可以在後方負責籌集軍資的姜田,卻被賦予了一項預料之外卻又是情理之中的任務——修路!
“……着太子太保姜田領總後勤部、總裝備部副部長銜,專司北伐後勤保障事宜,此事關乎征戰將士性命,國家之危亡,不可輕慢……”喜子的公鴨嗓在姜府的院子中迴響,聖旨下跪着的就是面無表情的姜田。
等打發走了喜子,姜田轉回身來就看見自己老爹正捧着聖旨凝視,也不知老頭在想些什麼。至於家裏的其他女子則離着遠遠的,只有孟大丫站在身邊嘆着氣:“這軍令如山,雖說是不用沙場拚命,但也不是幾個月就能交差的,我看這臨時加的虛銜弄不好要掛上幾年了。”
“唉……”老頭長嘆了一聲:“既然是聖上欽點,此時大婚就有些……也不知什麼時候能不用打仗了。”
姜田聽了這倆人的對話,也是一臉的沉痛,其實心裏卻樂開了花,心說還是自己這個老鄉了解自己,因為戰爭的需要,皇帝奪情無法完婚,這個理由實在是太好了,雖然不能解決他和孟大丫的婚約問題,但至少是拖延了婚期。
可至少表面上還要有一番孝順兒子的表演:“爹爹也不必擔心,孩兒我不過是負責疏通道路籌措軍資糧餉,待得前方捷報,普天同慶之時交卸差事便可。”
其實說是總後加總裝的副部長,實際上管的事卻比正經的部長還多,畢竟現有的後勤體系不能滿足一支全火器化部隊的消耗,更不可能滿足十萬大軍6個月以上的遠征需要。而姜田創建的全新的後勤體系只是在海軍開始試運行,陸軍還完全不知道這玩意該怎麼運轉。另外現階段的道路也不符合姜田的預期,根據他和張韜私下裏計算,在後勤沒有重大改變的情況下,只能支撐一支2萬人的純火器部隊打到陰山腳下,再往北就開始受制於補給而無法全力進攻。
很多現代的網絡鍵盤俠們,都想當然的認為純火器部隊只要戰法得當便能橫掃天下,他們卻有意無意的忽略了支撐這種部隊的後勤壓力。比如韓戰時期,志願軍將手中武器發揮到極限性能,部隊戰略戰術多變且超水平發揮的前提下,也只能保證“星期攻勢”。而美國人能打出范佛里特彈藥量的前提,除了世界第一的生產能力之外,還仰仗於其部隊編成中,有近一半的編製是後勤人員!
對此張韜是深有體會的,兩輩子的征戰都在受制於後勤保障。這也是他為什麼極力支持姜田進行後勤改革的原因。於是現在姜大人該拿出真本事來,讓所有懷疑他的人知道什麼叫專業的後勤保障。而他首先要做的並不是統籌協調物資的調配,而是干一件在後世的中國讓人又愛又恨的基礎建設,修建一條天津大沽口途經北京至張家口高速公路!
站在一張從國防部借來的高精度地形圖前,姜田用一根教鞭指着地圖上的地名:“我們的後勤路線有兩條,一條是經長江口將南方出產的被服與海外運來的糧食,通過海運的方式運抵大沽口,屆時通過海河至北運河運抵通州上岸。另一條則是在大沽口直接轉為陸運,經過我們即將修建的馳道直接送往長城腳下!”
“這……”旁聽的劉寶鎧撓了撓頭,對於姜田的想法他已經不能用震驚來形容了。至於其他參會的相關人員,只能是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姜田。
看出他們的疑惑之後,姜田冷峻的掃視着眾人:“很難嗎?想當年秦始皇用兩年時間發三十萬人修秦直道,那一路都是崇山峻岭,十幾次越過黃河。現如今我們不過是在一片平地上築路,誰要是和我說辦不到,那趁早就給我脫了官服回家去吧。”
這個時候可沒人敢叫苦,再說本朝的開國皇帝是個什麼樣的人,他們內心中早就明白不管自己是否能做到,反正最終都必須有個令陛下滿意的結果,而現在既然有他姜大人這個高個子頂着聖命,且看看他如何修路再說。
這條路其實一點都不簡單,大沽口至北京的這段,幾乎就是後世的京津塘高速公路的翻版,雖然地處平原,但是土質鬆軟沉降問題突出,並且沿途要跨越眾多的河流,對橋樑的選址和施工都是不小的考驗,而出了北京城向北則是京張高速的範圍,到達居庸關后平地沒有了,道路要在燕山山脈中穿行,其實這條線路也是古已有之,再向西北走就是後世以旅遊業聞名的八達嶺,沿着山谷一路向西北就是宣化,這是京畿支援長城的路線,聽上去似乎困難重重,其實姜田要做的不過就是在原有的道路上進行加寬加固,反倒是一直靠運河輸送物資的北京至渤海灣這一段,並沒有像樣的現成道路可用。
於是在接到命令之後,姜田便派出兩組人馬,一組考察西北方向直至長城的官道,另一組則朝向東南方尋找儘可能便於築路的路線,而他自己則再次扎進了京郊的科學院作坊之中。他知道先遣隊肯定是用不到他這條高速公路的,這條路的意義就在於後續的大部隊能否從中獲得優勢,要知道過了張家口可就是相對平緩一點的丘陵地帶,草原上的騎兵來去如風,同樣也是無險可守。所以只要打通了這條線路,江南的物資便可以最快的速度達到前線,其意義等同於秦直道。
正所謂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姜大人沒有頭腦發熱直接去填土築路,而是在科學院的工坊中琢么着怎麼改進築路設備,他首先盯上的就是用來夯實地基的壓路機:“華北最常見的碾子你們都知道吧?我要訂製一個最大號的!”
姜田定製的特大號石碾子其體型是那些工匠們聞所未聞的,他們也很難理解這種一人高的石碾子是幹什麼用的,反正姜大人讓他們雕刻出來,也不過是多費點時間的問題。但是姜大人需要的另一種東西,就讓他們這些工匠有點為難了。
想當年張韜還在據守長江防線的時候,就曾經試製過水泥用於快速建設防線。但是因為材料的質量不一,現場加工的水泥質量也是參差不齊,以及施工人員對這種新材料不是很了解,所以其使用情況並不能令人滿意。以至於後來很少再用到這種關鍵性的材料。而姜田現在要做的就是儘可能的完善水泥的配方,並且試驗出改良的新品種。
“成果怎麼樣?”張韜略帶期盼的看着蓬頭垢面的姜田。
姜大人用很長時間沒修剪的指甲搔搔頭皮:“很不好!我試驗了所有能想到的添加物,甚至是昂貴的氧化鋁,但最終只得到了耐火水泥!”
按理說能試驗出一種新型水泥應該是值得高興的事情,可問題在於姜田想得到的是防凍水泥……
“所以我仔細的琢磨了一下。”姜田隨手將一份報告從自己的布包中掏了出來:“考慮到即將到來的冬季,現有的路面暫時不再鋪設混凝土,而是碾壓好路基之後等着封凍,水泥路面留待明年春天再動工,現在我們的主要困難就剩下了怎麼穿越濱海那邊的沼澤地。”
張韜隨手翻閱了一下這份十分簡略的報告,寫得還真是夠簡單的:“僅靠現有的儲存和運力,已經能保證第一階段的作戰,凍土的確能支撐一段時間,但開春后的水泥路面也十分重要,至於橋樑的問題,我建議還是搞簡單高效的浮橋吧。”
“浮橋……”姜田沉思了片刻:“短時間內的確可以滿足運輸需要,但是從長久考量來看,山區的盤山公路與河網地帶的大量永備橋樑才是一勞永逸的解決辦法。”
“別說我沒提醒你,現在可是以作戰需要為第一要務,升級改造的事情以後再說。”張韜算是給這件事定下了調子。
“既然如此……”姜田的眼中閃爍着異樣的光芒:“那我就嘗試一下豆腐渣工程吧!”
施工從兩個方向開始展開,張韜為姜田調集了能動用的所有工程兵,以及播專款雇傭冬荒的農民。北京以東的施工隊,首要的任務就是沿着勘探隊伍沿路留下的標記打下木樁設定路界,然後趁着土地還沒有封凍,十萬勞動力全線靠人力深挖出路兩邊的排水溝,然後沿着路面挖走樹木焚燒枯草,確保這條道路的表面植被清理乾淨,然後用挖排水溝的土夯平路面的自然起伏,一個月後,當河面開始出現薄冰的時候,一條從大沽口至北京的寬達十米的道路已經初具形貌。
另一條路線則是沿着原有的官道,施工人員儘可能的攆平坑窪,然後向兩邊拓展路寬,最終也達到十米為止,一旦出現在山谷或溝壑中無法短時間改變線路的情況,勘探人員繼續尋找最佳的路線,而施工隊伍則全力修補官道,等到北京城開始飄落第一片雪花的時候,整條道路在不惜人力物力的基礎上已經基本平整。
“今天的氣溫是多少?”站在一處浮橋搭建現場的姜田滿眼血絲,但還是盡量瞪着眼睛觀察着施工現場。
一個御教院借調來的學生連忙打開一個四面訂着百葉窗的木頭盒子,仔細的觀察了一番之後扭頭說道:“稟報大人,正午時分零下3度!”
姜田抬頭看了看天,這小冰河的末尾也是威力無窮的,剛剛入冬還沒有到二九天,大白天的竟然都已經零下3攝氏度,然後又看了看逐漸封凍的河道,還好是搭建浮橋,就算是凍上了也無妨:“傳我命令,今天夜間開始,築路人員向路面澆水,要澆得均勻,每澆一層水,便在敷上一層細土,反覆如此至少三天!”
此時但凡有點常識的人就都知道他要幹什麼了,這條冰凍的公路至少能保證兩個月的時間內堅硬無比,無論什麼樣的馬車都可以高速馳騁,就算路面有所破損,也可以及時修補。至於到了春天化凍了怎麼辦?現在已經沒人能顧得上這個問題了。因為就在這修路的一個多月里,北邊的長城邊已經有一支精兵在荒原丘陵中強行軍150公里,閃電般的突襲了集寧海子邊(黃旗海)的蒙古部落,然後趁其他部落尚未反應之時,閃電般的攻佔了北邊的集寧城舊址(烏蘭察布),至此這片在夏商時期就屬於中原控制的土地,在土木堡之變后被明朝放棄了近兩百年,現在又一次回到了中原朝廷的手中。
佔領此地的意義十分重大,這意味着山西的門戶大同向北獲得了一個100公里寬的緩衝區,而且此地水草豐美物產豐富,僅現在可以利用的就有銅、石灰石、石墨等礦產,今後其地下埋藏的亞洲最大的螢石礦更是能為工業發展帶來巨大好處,所以在先鋒剛剛從宣化出動的時候,大同守軍便同時向北進攻,只是因為攜帶輜重較多,所以才比距離更遠的突擊部隊晚幾天到達。而大同方面的部隊抵達后,便開始接手防禦任務建立補給站,並對突擊隊進行第一次補給。
除了經濟上的好處之外,這次閃擊戰對草原的震動更大,因為冬季本就荒涼的大漠上,游牧部落大多都停止遷徙,全靠着儲藏的草料餵養牲畜準備挨過寒冬,來年開春再逐水草而居。誰也沒想到南邊的漢人會在這個季節發動攻擊,因為照常理來說,他們沒南下搶劫就已經算是太平年景了。
這兩年長城邊因為開放互市雙方的物資往來逐年增大,牧民已經能在入冬前宰殺老弱的牲畜和南邊換取必要的糧食、茶葉、食鹽。雖然交換比不一定很合適,但至少能挺過冬天而不至於非搶劫不可,至於竄入草原的韃子偶爾打打秋風搶劫牲畜、女人,他們實在是沒有太多的能力反抗。好在韃子人少,不一定會搶到自己的頭上,所以最早互市的部落大多向長城邊移動,以換取相對多的物資和安全保障。
如今集寧海子周邊就有兩個大的部落,總人數至少也有三萬人,可他們怎麼也想不到,一萬多漢人騎兵竟然在天寒地凍的山溝里,幾天強行軍三、四百里直接殺到了眼前,當部落的男人們騎上馬張開弓稀稀落落的匯聚到敵人面前,剛剛勉強集結起來的隊伍卻被對方的氣勢所懾,根本不敢催馬向好保護自己的女人和牲口。
在他們面前黑壓壓的一萬騎兵靜默無聲,騎士們身上的雪花已經結成厚厚的甲殼,這群如鬼魅般在寒夜中橫穿荒原的戰士,此刻也如同幽靈一樣審視着自己面前的絆腳石,那種睥睨天下的霸氣猶如一塊巨石壓得蒙古騎手們喘不過氣來。他們只能被稱為騎手而不是騎兵,早已沒有祖先驍勇的男人們就算騎在馬上,看着眼前這隻將韃子驅趕了大半個中國的無敵之軍,兩股之間已經不可控制的戰戰發抖。他們知道自己打不過也跑不了,唯一的生機就只能寄希望於對方至少在面子上還保持着漢人標榜的仁德。
蒙古兩個部落的頭人嘀咕了一番,然後派出一個看上去非常壯實且會說漢語的騎手越眾上前:“長生天保佑,敢問對面的大軍,路過此地有何貴幹?若是急着趕路,我們這裏也有美酒解渴!若是想做無本的買賣,草原上的勇士們也奉陪到底。”
這話聽上去似乎沒什麼,其實已經是色厲內荏,只見漢軍這邊一名騎士悠閑的催馬上前朗聲答道:“蒙古諸部久沐我朝恩典,原本可相安無事,但你們膽敢讓滿韃過境偷襲中華,吾皇震怒!我軍奉命收復陰山以南之地,爾等要戰便戰,要走便走,若是留下需尊吾皇號令守中華律法,不再聽命於滿韃,何去何從給你們一個時辰自行決斷吧!”
這是張韜和姜田共同定下的策略,打出找多爾袞尋仇的旗號,留下當順民可以,要走也不攔着,為的就是分化蒙古諸部,比如科爾沁這種被綁在滿清的戰車上下不來的,本來和其他部落的衝突就不少,利用他們自己的矛盾逐步瓦解草原上的反抗勢力,再樹立幾個親華的典型,讓他們的窮親戚們看看當中華子民有優越,順便還能減少部隊作戰次數和彈藥消耗。
所以最終的結果是在集寧海子封凍的岸邊,兩千寧死不降的蒙古“勇士”們,還沒靠近到騎兵弓的射程,就被新式馬槍攢射的片甲不留,哪怕機靈的想催馬逃跑都沒能跑出多遠就被打死,剩下的蒙古人不管是什麼部落的都只能選擇投降。
這場戰鬥也因為一些選擇離開的牧民而傳遍草原,如果說滿清比蒙古厲害,是因為對方敢打敢拼還有裝備精良,那麼現在的中原漢軍則在戰力上凌駕於草原之上,莫說是射程最多不超過50米的騎兵弓,就是可射150米的步兵弓都不可能在射程上獲得一點優勢,殺傷力更是不可能和最新的騎槍相提並論,那種在一百米上靠彈藥編織的無形牆壁,讓所有自認為驍勇的騎手都只能撞個粉身碎骨。更可怕的是這場一邊倒的屠殺中,中華的騎兵自始至終都沒催動自己的坐騎,只是下馬在陣前立了鬆散的幾條橫列,而後就是不停的裝彈射擊……
這時一場用於立威的戰鬥,指揮官不僅沒有限制彈藥的用量,同時還任由不願投降的牧民離開,只是限制每個人最多只能帶20隻牛羊這個上限,這樣做有兩個好處,一來是防止剩餘的牧民拚死抵抗,讓他們還有個活下去的希望,這才能深入大漠宣傳中華朝的仁義與軍威。另一個目的也是有意的削減牧民數量,防止因自己人數少而在支援到達前出現變數。
而當大同方面軍到達集寧城舊址的時候,這一片地區就只剩下不到一萬蒙古老弱,與總數達3萬的大同軍一比,實在是不可能掀起多大的浪花了。而修整了幾天並且派偵察兵搜索了附近地形之後,突擊隊再次集結開始沿着大黑河河谷向著西方高速奔襲。這次他們的目標不言而喻,就是中國北方另一座歷史文化名城——歸化!(呼和浩特一部)
他們的行蹤已經暴露,完全沒有突襲集寧時的出其不意,所以等待在他們面前的是一場硬仗,同時此刻的歸化城還有城牆可用,僅憑一萬沒有多少攻堅能力的騎兵實在是力有未逮,如何攻破有土默特部把守的堅城就成了首要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