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節、歷史的車輪

第一百八十五節、歷史的車輪

一陣涼風吹過樹梢,葉子發出嘩嘩的響聲,偶爾夾雜着枯黃的葉片飄落而下,砸在地面上發出清脆的咔咔聲。木製的車輪滾動向前,碾過枯葉時咔嚓作響的聲音不絕於耳,這讓姜田回想起前世吃薯片也是這種聲音,只是聽在耳中卻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端坐在車中的姜田從前世的記憶中收回思緒,抬眼打量着車中的乘客們,這些青春年少的女人們便是他姜府首席音樂家,在他這位一家之主的面前,一個個端莊典雅的沒有絲毫卑賤之人常有的畏縮表情,更沒有狐媚妖嬈勾引男人的惺惺作態。這都是因為姜田不喜歡那樣的女子,更是反覆要求她們要有自由職業女性的自覺。只有學會了自尊自愛才能不讓別人輕賤小瞧,不知道她們是否真的能理解這句話的意義,但至少在姜田面前還是收起了習慣性的媚態。

玲瓏坐在車廂的一角,眼光不時的瞥着姜田以及他身邊的夕芸,皇帝的壽誕宴席名義上是國宴其實卻更像是家宴,所以明文要求官員親屬也要參加,就這樣姜田的義妹也得到了邀請。從夕芸的本意來說是絕對不想參加這種活動的,不說小丫頭懼怕拋頭露面的事情,就說自己這剛剛轉正的身份面對那些官家女眷的時候也是自慚形穢,可這事身不由己所以坐上了馬車后就蜷縮在姜田的身旁一副不高興的受氣樣子。這一車的女人見了卻沒有我見猶憐的感覺,反倒是羨慕她身份的居多。

正常情況下一家之主是不應該和這些婢女同乘一車,但是咱的姜大人雖然家底越來越厚,可在擺排場這方面卻一直滯后,再說這位心血的代表人物雖沒有公開宣講女權,實際行動上這世界中還沒有比他更平等看待他人的,尤其是這些以伶人身份留下的姑娘們,姜田對待她們的態度在別人看來簡直是縱容,就是同為穿越者的張韜因為在這個世界待的時間比較長了,也難免沾染一些這個時空的習氣。也難怪別人都猜測姜田這是要將這些女人全部收房。

但是和別人的想法不一樣,姜田不分尊卑與這些婢女同乘一車的原因是姜府的馬車不夠多,而且姜田也不覺得有分乘車輛的必要,讓他沒有料到的是,當這些女人真的和他處在這狹小的空間中,反倒讓雙方都有些不自在起來,至於玲瓏為什麼一直盯着夕芸看,姜田的想法是玲瓏可能至今還不能接受夕芸一步登天的事實。

由於有女眷,這次所有官家的馬車都可以駛入午門再下車,於是午門就成了宴會的入口,也成了官員與家眷們分別的界線,在這個時代本來養在深閨的大小姐們,也可以堂而皇之的偷瞄別人家的青年才俊,那些舊式官員一開始並不同意讓未出嫁的姑娘赴宴,可皇后親自下的請帖這些人絕對不敢回絕,並且有傳言說這次宴會也暗含着為即將成年的太子選妃,於是有些人便活動起了心思,想着萬一能被皇后看中,女兒嫁進宮中可就是未來的皇后,有人帶頭的情況自然也就無法聯合抵制了。

姜田也聽到了這個說法,對此只是付之一笑。因為張韜早就告訴他,自己那老婆明明嫉妒心極強,卻非要擺出母儀天下的樣子,太子才剛滿16歲,根據新出台的婚姻法離可以結婚的日子還早,所以這次與其說是要為兒子選妃,還不如說是身為後宮之主要為皇帝選秀,只是如果自己兒子看中了哪家的姑娘他娘也會為他做主,非如此不能顯出心胸大度,至於他老公和兒子是否喜歡這種相親活動,就不是她要考慮的了,反正這也是做個樣子給人看的。

牽着夕芸的手走下馬車,車上其餘的女子是不能在這裏下車的,他們要與其他的演員回合從另外一處偏門入場,夕芸自打下了車就是一副膽怯的樣子,尤其是發現要和姜田分開,便用眼神哀求着不要留下自己一個人,他們倆自然也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這讓姜田是好生為難,可自己要去的地方不僅都是男人,而且在開宴之前還有接待各國使節與鄭家受降等重要事情,哪能帶着一個小丫頭在身邊。

正在這時,站在不遠處的吳遠看見了他們,連忙快步走了過來:“先生,學生在此久候多時了。”

姜田早就看見了自己這學生鶴立雞群的站在那裏,他對此倒是沒有多想,還當是這位準侯爺正藉著機會瞧美女呢,他心裏正奇怪有這個癖好的應該是劉家的色@狼啊?不過這麼玉樹臨風的公子往那一站,的確是吸引了許多姑娘的目光,那些似看非看有意無意偷偷大量的眼神一直追着他走,只是萬萬沒想到這位名聲在外的而英俊公子等的人是姜田。

“家母念及您家眷不多,女眷就更是稀少,容家妹子若是獨自一人處在那些官宦家眷之中難免受人怠慢,故而特命學生前來迎接,屆時會與家母同席還請先生放心。”

話說的這麼清楚,姜田當然是放心的。雖然自己沒同意對方聯姻的建議,可這面子上人家卻做的周全。夕芸心知這已經是最好的辦法了,也就不再纏着姜田了。左近的人聽了他們之間的談話,都開始對夕芸的身份好奇起來,聽說這姜田的一枚原先不過是青樓中的粗使丫頭,就算傍上了姜田這棵大樹,她堂堂蘭馨公主也沒必要如此抬舉此女,難道說這位也是風塵出身的公主觸景生情,便心生出對夕芸的愛護之情?

這種八卦只能是心裏想誰也不敢說,他們也不知道當初請柬上對女眷的邀請就只有夕芸一人,哪怕姜田正牌的表姐名義上的未婚妻也沒出現在名單上,不過這倒是符合為太子選妃的借口。可實際上太子張環天天出入姜府就跟自己的後花園一樣,全府上下哪個女人他沒見過,這夕芸自然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誰要是相信這倆人能擦出什麼火花來,還不如相信太陽打西邊出來。可是他堂堂的太子太師,總不能讓未過門的未婚妻來選秀吧,那也只好勉為其難的讓夕芸上場了,好在誰也沒指望他能被選上。

姜田晃悠着走進偏殿之中,一大幫文武群臣正在這裏閑聊,這裏邊有當朝的權貴,也有被請來赴宴的功勛元老,在這麼一幫老傢伙當中,他姜田的確是顯得十分另類,而更另類的則是在一片大紅色的官服之中,有那麼幾個身着沒有標誌的綠色軍裝,除了胸前的勳章就再也看不出身份的老頭子,正坐在一邊好整以暇的圍着另一個老頭在說話,姜田一看這陣勢自然也是不能怠慢,連忙穿過房間走到這名老者面前,畢恭畢敬的彎腰施禮。

“孩兒來遲了一步,父親別來無恙?只聽差人報信說父親已然到了京城,不想您竟然直接來到這裏。”

周圍聊天的聲音減弱了不少,很多人都在偷瞄着他這邊,再看被姜田施禮的那位老者,也是一身樸素的綠軍裝,但是胸前多達七個的勳章說明了他有着不凡的身份,右臂的袖管之中空空如也,他正用僅有的左臂輕輕的端起一盞茶水,都沒有用正眼瞧上姜田一眼:“陛下召見,哪怕只是君臣敘舊,自當是先拜君而後歸家。”

“是,父親教訓的是。”姜田還是保持着恭敬的神態站在那裏,根本沒有一品大員的做派:“只是您難得進京,孩兒自當膝前盡孝。”

姜虎不置可否的點點頭:“聽聞你在御前公務繁忙,自當是以國事為重,我還要和你這幾位叔伯聊天,你且忙公務去吧。”

姜田知道老頭是在故意擺譜,所以便順坡下驢的準備告辭離開,就見一身蟒袍的劉均定笑眯眯的走了過來:“姜大人不向我介紹一下嗎?”

別看姜虎在自己兒子面前派頭十足,可一見到國公親自過來打招呼,就不敢再端着剛才的架子,急忙站起身一個立正:“報告,原禁衛軍十八火槍團團長姜虎向您報到,請指示!”

“哎呀!”劉均定一臉驚訝的看着姜虎,連忙抱拳拱手:“原來是血戰揚州7日的老英雄,真是失敬失敬!”

揚州戰役作為南京保衛戰的外圍戰場,唯一被派去支援的便是姜老頭的第十八火槍團,這是一支在戰前剛剛整訓完畢的純火器部隊,說是火槍團,其實加上輜重部隊以及隨行的輕炮兵不下兩千人,用來守城正合適。滿清為了徹底包圍南京,這揚州城必然是要先攻佔的,可結果是大戰7天,彈盡援絕的揚州城依然矗立在那裏,正是在江北的牽制效果,才讓當時攻城的多鐸沒能放開手腳全力攻擊南京城,也讓守衛南京的張韜能在兵力不足的情況下站穩了腳跟,所以說當年朝野上下就對揚州戰役有着十分中肯的評價。可也正是這場戰役姜田的大哥戰死,姜虎也丟了右臂,不然後來也不會轉業回家。

一聽軍中驍將戰功赫赫的劉家國公如此高看自己,哪怕這是因為沾了兒子的光,也還是讓姜虎倍感榮耀。這個時候姜田就沒有什麼插嘴的餘地了,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兩隻老狐狸在那邊上演着相見恨晚英雄相惜的戲碼。他今天早上出門前其實就接到了家丁的彙報,說是老太爺已於今早城門打開之時進入京城,不過沒有向著姜府而來,反倒是騎着馬直奔皇城而去。那時姜田就已經明白自己這老爹是來者不善。

還沒等兩個老傢伙把戲做足,一個太監就走進來扯着公鴨嗓高聲喊道:“陛下有旨,宣列位臣工上殿!”

聽到這聲吆喝,剛才還在屋子裏穿來竄去的官員們,趕緊按照自己的品級站好位置,姜田自然是文臣這邊僅次於內閣的位置,劉老頭也站在武將中靠前的地方,反倒是姜虎落在了後面,一幫人浩浩蕩蕩的朝着奉天殿走去。姜田回頭看了看自己老爹,結果因為隊伍太長而沒看見。然後又想起自己第一次上殿面君也是這樣落在後面,完全沒想過僅僅兩年便已經位極人臣。更想不到今天這看似是走過場的為皇帝賀壽的慶典,其實內在的意義與整個流程竟然都有自己參與制定。

等進入到奉天殿內,自然還是按照老規矩分文武兩班站立,姜田依舊因為比較奇特的身份而位列前排,唯一和上朝不同的便是在大殿門口有這麼一排凳子,這是為那些作戰有功人員準備的,用來凸顯出朝廷對功臣的恩典,姜虎也是坐在那裏,神情有些期盼的朝着龍椅上張望。

“陛下駕到!”還是公鴨嗓的一聲吼,張韜身着全套的龍袍從後面走上丹陛,文武群臣也按照以往的套路集體下跪山呼萬歲。

“眾卿平身……”等大夥都站起身,張韜開口說到:“今日朕之壽宴,本是君臣同樂,不想番邦知悉后經派出使節前來朝賀,既然如此也就是只好普天同慶了。”

姜田站在下邊嘴角微微一撇,聽皇帝這意思就像是自己有多不情願似的,其實誰不知道你心裏是怎麼想的,現在江南的大地主徹底的無法翻身了,一直遊離於中原之外的日本也被綁上中華的戰車了,就連一直虎視眈眈要進入中國的西洋諸夷也收起了非分之想,除了還沒有徹底剪除北邊的隱患之外,你張韜的確是可以標榜一下自己的文治武功了。可是站在這大殿之上,看着似乎是盛世再次來臨的景象,姜田卻怎麼也樂不起來。

一些周邊小國的朝賀按照既定的程序展開,這些所謂的使節還是沿襲了過去的慣例,其實大多都是來做生意的,文武百官也算是對此見怪不怪,唯一和前明不同的是,從今年開始皇帝下旨徹底免除外藩使者三跪九叩的程序,用張韜的話說,人家如果對你心悅誠服,那跪與不跪並不重要,人家如果面服心不服,那跪與不跪就更不重要了。由於今年是第一次執行這個標準,所以許多已經習慣了中原禮節的使者還是按照以前的做法下跪行禮,也有些第一次來中國的並沒有下跪。

但這群人中並不包括第一次出現在中國朝堂上的西班牙人,費爾南多權衡再三之後決定按照歐式禮節進行單膝跪禮,這已經算是承認中國皇帝為君主的意思了,對於一個虔誠的基督徒來說算是最大的妥協。而且當他象徵性的呈上兩國修好的國書之後,對於文武百官的衝擊並沒有某些人想像的那麼大,畢竟這幫人還認為中華必將一直是世界的霸主,而沒意識到自己的文明正在走下坡路,那麼一個遙遠的番邦使節前來朝覲也就沒什麼大不了的。唯一對這歷史性的一刻有着強烈觸動的其實是上趕着跑來修好的荷蘭人以及東南亞那些名不副實的屬國們,昔日稱雄海上的西班牙人竟然不遠萬裏帶來的真正的國書,這意味着什麼?

於是荷蘭人僅僅進行了眼神的上的交流便決定要表現得比西班牙人還要恭順,於是便有了東印度公司的某個地區經理徹底的雙膝跪倒在丹陛之下的情景,對此已經走出大殿的費爾南多是嗤之以鼻,當然他內心中也對荷蘭人為了利益可以拋棄一切信仰的資本主義嘴臉所震撼,唯一讓他欣慰的便是中華帝國需要西班牙,那麼他就不擔心這幫低地國家信仰邪教的齷齪小人能撼動自己的談判成果。這也是姜田向他保證過的,所以當他在供使節休息的偏殿中看見這幾個荷蘭人的時候,便用一種儘可能優雅的貴族姿態傳遞了一個極盡輕蔑的眼神。而後者則完全沒有注意到他,因為這幫傢伙也是第一次深入中國的政治中心,更是第一次見識到什麼叫中國的皇家宮殿,這裏的一切都比一個西班牙小貴族要有吸引力。

重複且毫無新意的朝覲儀式讓姜田昏昏欲睡,偷眼瞄了瞄坐在龍椅上的張韜,這傢伙卻一直保持着威嚴的君王姿態,真不知道是怎麼堅持下來的。不過就在他偷偷的打着哈欠的時候,太監的一聲高喊讓他睡意全無:“宣,日本國使者上殿……”

姜田扭頭一看,就看見藤原正邁着日本人特有的小碎步高舉着一份國書一臉嚴肅的走了過來,只可惜他肅穆的神情配合上天生腿短的身高,在這大殿之中實在是有種猴子遊街的感覺。只見這位身高不超過一米六的使者走到丹陛之前,恭恭敬敬的按照三拜九叩大禮匍匐在地,然後才是低着頭舉起國書高聲說道:“外臣藤原上中受吾君之命特來拜見上邦皇帝陛下……”

一瞬間的功夫姜田有點恍惚,好像上次這傢伙跪在這裏的時候也是這麼說的,而且那時候自己以為能靠經貿手段擺平日本,結果卻是又回到了武力開路的歷史道路上來。雖然橫生枝節但好在還是回到了既定軌道,只是不能火燒江戶讓張韜和姜田都有些不爽,前兩天藤原就已經將最終的談判條件透露出來了。為了照顧到中華以及天皇已經簽署的條約,今後新鑄造的錢幣還是由天皇這邊接收,只是國庫卻要被德川家的人把持着,為此不惜又放出一成的貿易份額作為天皇內帑的補貼。也就是說德川家用四成的貿易配額換取了鑄幣權,而且火耗全都由德川家買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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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俗事繁忙更新的比以前更慢了,實在對不起還堅持看書的朋友們,如有可能,過年期間我爭取多寫一些,算是給諸位拜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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擎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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