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二兩不夠!
兩日後,寧波港舉行了隆重的祭海神儀式,隨後,總督大人一聲令下,寧波港正式開港,一些滯留在海外等待福州開港的商人,還有鄰國前幾日便收到消息的商人,一時間全部蜂擁而至,將寧波港圍的幾乎是水泄不通。
寧波開港之後,茶葉、瓷器還有絲綢的買賣便挑起了出口的大梁,據說國內的商人一天出口的物品,足有百餘船之多,很多海商都滿載而歸,但惟獨這專做布匹的海商,竟然連一船的布匹都湊不齊,而且幾國商人之間還在拼了命的爭搶。
這些專做布匹的海商真是有苦說不出,其他商人都是船一到便轉滿了貨,急急忙忙的趕了回去,偏偏自己,來了之後找不到貨不說,船員和船隻都得在寧波港候着,每一天都消耗大筆銀錢和港口停泊費用,可偏偏他們在國內僅有布匹的銷售渠道,便是買一船茶葉什麼的回去,都沒有路子銷售,這下真是急的他們夜不能寐,滿腦子除了布匹,還是布匹。
浙江的織造商幾乎都在杭州,這一下,專營布匹的海商全部聚集到了杭州城,挨個的登門拜訪那些織造商,奈何織造商們都眾口一詞,一口咬定了沒貨、沒有紗錠,便是想趕製,也趕不出來。
海商們在收購和銷售中間有着極大的利潤,為了不讓自己這麼耗着耽誤賺錢,紛紛自願提高布匹的收購價格,但是沒用,織造商們仍舊不鬆口,原因無他,一是他們真的沒有布匹賣給這些海商,二來,他們也希望能一邊壓制展鴻,一邊提高布匹價格,謀取更大利潤。
這幫海商們急切,織造商們的日子也不好過,展鴻到現在都沒有絲毫想要出手的表示,蕭四海已經坐不住了。
“飛兒,你親自去蘇府一趟,不過切記要悄悄的去,千萬不可讓其他織造商們知曉,你這番去蘇府,一定要見到那展鴻,好好摸一摸他的底,順便小心透露給他一個信息,試探一下,若是加價到二兩銀子一錠紗,他願不願出手,如果不願,再想辦法探一探他心中的數目。”
蕭飛急忙點了點頭,說道:“爹爹,我知道您的意思,您放心吧,孩兒定然不會讓那些織造商們知曉的。”
畢竟是曾經立下過同盟的約定,任誰也不能私自去找那展鴻,如果蕭飛去蘇府的消息被其他人知道了,恐怕蕭四海的如意算盤就要落空了,但蕭四海卻真的沉不住氣,他是這浙江最大的織造商,織造便是他最大的利益,眼下眼看洋人口袋裏面的大筆銀錢送上門卻賺不走,他又怎能不着急,摸一摸展鴻的底,如果能談得一個差不多的價格,自己便全部收入囊中,到時候這其中的利潤,便大了去了。
蕭飛也可謂是身負重任,也實在是擔心被其他人知曉,所以蕭飛一直等到天色完全黑了下來之後,才讓下人準備了一輛十分不起眼的馬車,僅帶了一個車把式,便匆忙趕往蘇府。
這古代社會的晚上沒有什麼娛樂項目,大部分人的作息時間都極其規律,天黑便睡,天亮便起,蕭飛抵達蘇府的時候,展鴻都準備洗腳上床了。
畢竟是這杭州城內最有錢人家的少爺,蕭飛自報了來頭之後,看門的下人便慌忙進府中稟告,第一個收到消息的人是蘇夫人,她卻沒想到蕭飛會親自上門,急忙對那下人說道:“你快去尋小總管,讓他到議事廳去,然後再去請那蕭公子進門。”
下人急忙領命離開,到了展鴻房裏三兩句將事情一說,展鴻便將那剛打的洗腳水丟下,興奮的去了議事廳。
蕭飛既然會在這個時候悄悄登門拜訪,自然是那蕭四海已經坐不住了,展鴻根本對即將進行的談判不抱任何希望,自己想要的,蕭四海決然是不會答應的,不過這卻是展鴻苦苦等待的機會,蕭四海此番派蕭飛前來,怕是要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議事廳里,展鴻再次見到了那個蕭家公子蕭飛,蕭飛此刻心裏有些不爽,自己登門拜訪,蘇家管事的沒有一個人出來迎接,而是差了個下人便將自己帶來了議事廳,而且這議事廳里沒有一個姓蘇的,僅有展鴻一人。
“蕭公子,幾日不見,近來可好?”展鴻笑嘻嘻的沖那蕭公子抱了抱拳,算是打過了招呼。
蕭飛卻淡淡一笑,說道:“近來一切安好,勞煩展兄記掛了。”
展鴻點了點頭,一臉好奇的問道:“蕭公子,這麼晚了登門,是有什麼要緊事么?”
蕭飛想起自己父親的交代,隨即微微笑道:“也沒什麼事情,只是想來和展兄聊一聊。”說罷,好奇的問道:“蘇夫人還有芸嫣怎麼沒過來?”
展鴻笑了笑,心說對付你,老子一個人就搞定了,那還要府上兩位巾幗出馬?當即笑道:“時辰已經不早了,夫人和小姐都已經安睡,況且這個時間見客,確實也有些不太方便。”
蕭飛心中不滿,卻也不好說什麼,只能點了點頭,說道:“展兄說的也是…”
只是他卻不知道,夫人還有大小姐、二小姐,都聞訊趕來了,不過她們卻沒有露面,而是躲在議事廳的后廳罷了。
“展兄,父親一直記掛着蘇府,所以想讓我來問問,最近蘇府一切可都還好?”蕭飛假惺惺的問道。
展鴻淡然一笑,說道:“那便勞煩蕭公子帶我謝過蕭會長了,蘇府一切都好,不必記掛。”
蕭飛裝作十分隨意的笑了笑,說道:“蘇府前些日子耗費百萬銀兩收購紗錠,周轉上,有沒有出現什麼困難?若是我蕭家能幫上忙的,展兄儘管開口!”
展鴻卻哈哈大笑起來,隨即看着那蕭飛,反問道:“蕭公子,天氣漸寒,我府上那五家香麻辣燙在杭州城的生意是越來越好,有那五家黃金店鋪,周轉上怎麼會有問題…”
蕭飛臉上一紅,倒是忘了這廝的香麻辣燙了,那可是日進斗金的買賣,娘的,有了這個香麻辣燙,蘇府確實不會出現周轉不靈的局面。
不過展鴻卻是有苦說不出,之前發售了太多的餐券,現如今,香麻辣燙的收入大部分都是餐券,現銀卻是沒有多少,再加上前些日子給了那張思成將軍一萬五千兩,周轉上,確實不太靈活。
“展兄。”蕭飛從展鴻的臉上看不出任何破綻,只好試探性的問道:“這寧波港已經開港,各路海商蜂擁而至,這個時候正是發財的大好時機,展兄為何一直沒有動作?”
展鴻心說就你這點斤兩,如何能從我嘴裏套走信息?當即淡然笑道:“動作也不是說來就來的,要經過深思熟慮、細細推敲之後方可行動,說句自大的話,浙江全省的紗錠都在我的手上,周邊的幾省除了江蘇的產量還算湊合,其他幾省在浙江面前都是九牛一毛,紗錠奇缺乃是今年的大勢所趨,江蘇今年也是自顧不暇,蕭公子說說,我還有什麼可擔心的?”
蕭飛心中不爽,暗道:“被你展鴻走了狗屎運,收了這整個浙江的紗錠奇貨可居,現在周邊幾省都無多餘紗錠,浙江的織造商們也僅有展鴻這一線希望,轉而又想到父親的交代,蕭飛便開口笑道:“展兄所說不假,不過這紗錠,也要換成布匹才能賣得出去,展兄一直把紗錠攥在手裏,也不是個辦法。”
展鴻盯着蕭飛半晌,直到盯的他渾身發毛,這才開口說道:“蕭公子,明人不說暗話,你準備花多少錢收我這紗錠,便直說了吧!”
蕭飛心中一喜!暗想這展鴻的淡定原來也是裝出來的啊!現在果真有些按耐不住了,如此一來,自己今日恐怕就要滿載而歸了吧?
“既然展兄如此爽快,那蕭某也就直說了。”蕭飛難掩興奮的一笑,伸出兩根手指說道:“我們願出二兩銀子一錠的價格,收購展兄手上的所有紗錠!如此一來,展兄每一錠紗至少賺回八錢!”
躲在後面豎著耳朵偷聽的蘇芸嫣頓時興奮極了,和蘇夫人、二妹對視一眼,發現她們也都是面露驚喜,每錠紗賺八錢銀子,一百六十多萬錠的話……足足一百二十多萬兩啊!
三人欣喜之時,卻聽到展鴻冷冰冰的一句:“蕭公子,麻煩回去告訴蕭會長,就說展鴻只有四個字回復:二兩不夠!
“什麼?!”蕭飛急的一下子站了起來,二兩銀子你還嫌少?這價格可是父親咬牙給出來的,若是尋常時候,二兩銀子足可以買兩錠紗,翻了一倍你還不滿意?!
蕭飛心中惱怒,卻也忍着氣開口問道:“那依着展兄說,多少合適?”
展鴻微微一笑,樂道:“讓我再考慮一下吧,考慮好了,自然會給蕭公子答覆的。”說完,展鴻又道:“今日時候已經不早了,蕭公子請回吧。”
蕭飛在心裏不知道將展鴻罵了多少遍,如此合理的價格他還不滿意,必然是抱定了要趁火打劫了,父親只給了自己二兩銀子的權限,讓自己試探一下展鴻的心理,既然展鴻不答應,自己也沒有權利和他商談,只能悻悻的說道:“既然如此,那蕭某便回了!”
蕭飛前腳剛走,蘇芸嫣便從后廳奔了出來,着急的說道:“展鴻你傻啦?二兩銀子的價格已經是天價了,還不滿意么?”
展鴻看着她那着急的樣子,反問一句:“難道你忘了我之前說的話了?這一次,賺錢都是次要的,重要的是在那長久之計上,不將織造商們的脾氣治理好,將來還是要受制於人!”
蘇芸嫣臉上一紅,剛才倒是聽到二兩銀子的時候,忘了展鴻這一茬了,只是想着賣掉就可以凈賺一百多萬兩銀子,如今被展鴻一提醒,她才知道自己有些冒失了。
展鴻打了個哈欠,淡淡說道:“時候不早了,大家都回去睡吧,對了芸嫣,我有個任務給你。”
“你說。”
“明日派下人出去散播謠言,就說今日晚上蕭家公子偷偷摸摸的來蘇府了,並且想要以二兩銀子的價格收購蘇家手中所有的紗錠,剩下的,就讓大家去猜吧!”
蘇芸嫣和夫人還沒反映過來,蘇芸鳳卻忍不住看了自己的心上人一眼,近乎崇拜的說道:“展大哥,你真是越來越陰險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