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賭約
杭州城乃至整個浙江省都被蘇府近日來的舉動所震驚，沒人能夠理解展鴻和蘇府為何下這麼大的本錢，在這個吉凶未卜的時刻孤注一擲的收購紗錠，而且價格還給的那麼離譜，誰人都才不明白展鴻此舉的意圖，在街頭巷尾議論紛紛，絕大多數人都只有一個觀點，那便是蘇府真是自尋死路。
在蕭四海這些織造商們看來，展鴻無非是拿錢買回一堆廢物而已，此刻的蕭四海，便一臉笑意的坐在府中和一幫織造商們探討，淡淡笑道：“這紗錠，蘇府要來有什麼用？他們又沒有織造廠，如果咱們不收他的紗錠，他便是囤積千萬錠紗，也是無用。”
一個和蕭四海關係密切的織造商點頭附和道：“蕭老闆說的沒錯，現如今的局面，咱們便是有足量的紗錠，也不會冒然開工的，這戰禍不知要到什麼時候，朝廷多日來沒有動作，根本就是有心無力，若是真拖到明年，蘇府囤積的這些紗錠，半價也是賣不出去的。”
可有人卻持反對意見，無不擔憂的開口道：“諸位，我倒覺得事情沒有這麼簡單，那展鴻是個精明如猴的商人，自他出現在這杭州府，哪一步不是走的絕妙無比？他會明知道紗錠沒有銷路，還在手中大量積壓？我才不信，我覺得其中一定另有隱情才是。”
“隱情…”蕭飛忍不住笑道：“劉老闆倒是多慮了，這杭州府，誰的消息能比我爹更靈通？福州城已經被十多萬叛軍牢牢圍住，單靠那一萬多守軍，根本堅持不了多久，福州一旦陷落，福建便再也無力抵抗了，朝廷現如今如何能抽調出足夠的人馬對付那十多萬叛軍？這戰事，恐怕要持續很久了！我看，連我們浙江，恐怕都無法自保啊！”
“沒錯。”蕭四海點了點頭，說道：“我已經託人打聽過了，咱們浙江守軍，被朝廷調走一批赴西北戰場之後，一共還剩下四萬七千多人，再加上兩萬多水師，即便全調過去也是無用，其他幾省更是比浙江還不如，朝廷平叛，必然要等到西北戰事平穩之後才能抽身，我看沒個一年半載，恐怕是難以解決了，那展鴻收購那麼多紗錠，又能有什麼用處呢？”
“哈哈。”眾人也是一臉愜意，展鴻幫蘇府撈了這麼多錢，眾人早已經嫉妒的兩眼冒火了，如今眼看蘇府自己給自己挖了一個深不見底的大坑，眾人心情也都是異常的美麗，有一人十分開心的說道：“展鴻這也是幫了咱們的大忙，今年的織造生意極不好做，紡戶們早已經怨聲載道了，現在蘇府是替咱們解決了紡戶吃飯的問題，如此一來，紡戶們也不會有太大的怨言。”
“說的也是。”姓劉的織造商點頭附和道：“本來我還在犯愁手底下那些個紡戶的事情，沒想到倒是出了蘇府這樣一個冤大頭，他做他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咱們坐享其成，不是更美？若是撐到明年，展鴻一定會想方設法拋售手中囤積的紗錠，到那個時候，紗錠還不是只能賣給咱們這些個織造商？咱們說一錢銀子一錠，他展鴻又能有什麼辦法？哈哈哈哈！”
就在一幫織造商們嘲笑譏諷展鴻犯渾的舉動時，蘇府上下也在隱隱擔心，蘇府在杭州城的幾大庫房都已經堆滿了紗錠，這不僅耗費了蘇府所有的現銀，而且還欠下了紡戶們巨額的債務，前些日子被那紡戶們視為再世觀音，可是現在紗錠收回來了，大家卻都傻了眼，留着這些紗錠，到底有何用處？
等了數日也不見有什麼雲開月明，蘇府上下都在隱隱擔心，背地裏也有不少的議論和懷疑，便是夫人和大小姐，心中也不免有些打鼓，夫人茶飯不思，請展鴻到議事廳里說話，這一次，蘇家人可是都到齊了，不僅有夫人和大小姐，二小姐蘇芸鳳、小強、老爺蘇棠也在，甚至連那一直記恨展鴻的三小姐蘇芸清也破天荒的出了門，坐在那議事廳里，冷眼盯着展鴻卻沒有隻言片語。
“展鴻，現如今整個浙江的紗錠都被我們收了回來，可是，這紗錠到底何時才能出手？織造商們此刻是斷然不會收的……”夫人異常擔憂的說道：“當初咱們也是太樂觀了一些，總覺得福建叛亂很快就會平復，可是這一天天過去了，朝廷還是沒有什麼動作，這可如何是好，若拖到明年，新棉花收穫再紡出新紗，咱們這些箇舊紗可就一文不值了！”
展鴻卻笑道：“夫人，你儘管放心，半月內朝廷一定會有所動作，叛亂要平，貿易要重新展開，一切都只是個時間問題，絕對拖不過明年的。”
“自以為是！”蘇芸清冷冷的盯着展鴻，脫口說道：“朝廷都解決不了的問題，你展鴻就這麼有自信？？我看你是想將我蘇家上下推進火坑，若是真將這些紗錠砸在手裏，不光賠了百萬兩銀子，我蘇府，也再無翻身之日了！”
展鴻瞥了她一眼，哼笑一聲，說道：“福建叛亂又如何？福建多山，生產能力不足，糧產量一向偏低，每年都需要從長江一帶購買糧食才能勉強供應需求，十多萬大軍吃也要將福建的糧食吃空，一旦軍隊無糧，軍心必然大亂，如果對百姓下手，只會激起更大的民憤，這會將叛軍自己推入火坑之中無法自拔，而且倭寇和海盜一直伺機對我華夏朝沿海下手，福建大亂，定會讓那些倭寇和海盜聞風而至、趁火打劫，如此一來，叛軍的日子豈能好過？”
展鴻繼續說道：“前些日子我跟浙南的紡戶代表打聽過，有些福建難民已經逃至浙南，據難民們說，前朝太子起兵，不是因為想趁機推翻朝綱，他自己也有自知之明，多年在福建為非作歹，禍害百姓，他根本沒有什麼民心，就憑他那十萬匪軍，如何能打到京城去？而且，你當他養十萬大軍是件易事么？每年的消耗都要數百萬兩，他數年龜縮在福建西南，哪來這麼多的錢財養軍隊，依我看，他此次起兵，無非是想趁機撈取錢財、搜刮民脂民膏罷了！”
大小姐蘇芸嫣脫口問道：“這麼說，福州港用不了多久也許就能重開了？”
展鴻卻突然想到了黃八爺，黃八爺臨走的時候說的那句話一直在他腦子裏面出現，按說桐方博已經是內閣大學士了，他所尊敬的黃八爺，也絕不是個簡單人物，黃八爺應該不會給自己撂下一句空話，或許，朝廷用不了多久真有可能開其他港口，畢竟前朝興海事，沿海港口多不勝數，如今雖然是封閉了，但想啟用的話，只是一句話的事情，仔細推敲一下，展鴻相信黃八爺的話，絕不是空穴來風。
可是這話，展鴻卻不能說給蘇家的人聽，若是他們知道自己是因為一個陌生人的隨口一句話而破釜沉舟的話，他們一定會瘋掉的。
“展大哥。”二小姐蘇芸鳳美目盯着展鴻，卻顯露出她對展鴻的無限信心，正色說道：“芸鳳雖然懂得不多，但也明白展大哥的推測很有道理，朝廷暫時沒有動作，不代表永遠沒有動作，叛軍一旦被逐出福州，咱們的春天便要來了。”
“二姐！”蘇芸清有些惱怒的盯着蘇芸鳳問道：“你為何這麼相信那個登徒子？我看他是沒安好心，故意要將我蘇府拉入萬丈深淵才是！為的不過是報我兩次射他銀針的仇！”
展鴻卻啞然失笑，半晌才無奈的搖頭說道：“三小姐，我不想與你爭執，你不信我，我也並不在意，因為我不需要、也不稀罕你來相信我，不過我展鴻今日敢跟你撂下一句話，若是這紗錠砸在我展鴻手中，我展鴻立刻自願放棄香麻辣燙的四成乾股並且雙手奉上，自此離開蘇府！”
蘇芸清冷笑一聲，說道：“好，展鴻，這可是你說的，將來某天如果真到了那一步，我希望你不要忘了今天說過的話！”
展鴻一聲恥笑，隨即盯着那蘇芸清說道：“既然如此，那我展鴻也想跟三小姐討一句話。”
“你說！”
展鴻淡然道：“若是這紗錠的買賣成了，我展鴻不僅要拿本就屬於我的四成收益，而且，我還要你三小姐當著蘇府上下的面，對我展鴻說一百遍：我錯了，請原諒！三小姐，你可願意？！”
蘇芸清也是被展鴻激的咬牙切齒，當即一拍桌子站起來，怒指着展鴻喝道：“好！我答應你！我且要看看，你究竟如何狼狽的從我蘇府滾蛋的！”
展鴻卻是哈哈一笑，樂道：“那我也等着看你說那一百遍我錯了、請原諒！而且三小姐放心，展鴻我會親自替你數着的！”
“混蛋，咱們走着瞧吧！”三小姐怒甩衣袖，轉身離開了議事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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