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將軍閣下，‘丸龜’號八點十七分發現灰色可疑艦隻，八點二十三分開火，對方消失，無法確認成果。”
“‘三重’號，九點五分，距離四千碼，向可疑艦隻開火，無法確認成果。”
“‘益日’號，十點三十一分，左舷八十度戰艦三艘，十點三十四分敵艦開火，三發落在艦尾遠處，一發於右舷附近形成近失彈，魚雷發射管進水損壞；我艦反擊，對方快速消失，無法確認成果。”
在日本戰列艦“扶桑”號上，關文炳乙早已沒有先前的志得意滿，臉色陰沉得可怕，似乎要擇人而噬。英艦的行動完全出乎他的設想，他沒有料到在缺乏兩翼掩護兵力護衛重型戰艦的情況下，敵人依然敢於出戰。在他看來，一旦遭遇己方輕型艦隻襲擊，敵人必然以慘淡收場；然而，戰場上陸續傳來的消息卻令他非常不滿，整整三個小時，驅逐艦隊竟然毫無建樹，敵人依然隱匿海上毫髮無傷。
“將軍閣下，我們的輕型艦隻除了近距離魚雷攻擊外，其他火力都還不足以對敵艦造成傷害，是否需要出動主力艦參與攔截？”一名軍官上前低聲請示。
“在黑夜裏你能看清敵艦嗎？”關文炳乙怒視了軍官一眼，在見到他迅速低頭后，才繼續沉聲說道，“看來我們嚴重低估了敵人的勇氣，他們並沒有我們想像地那樣懦弱與不堪一擊！不過，也僅是到此為止，現在的兵力已經足夠了，只要他們與敵艦保持接觸，為主力艦提供準確的信息，勝利還將屬於帝國聯合艦隊！”
“是的，我們還有機會的。敵人如此擾亂我們的視線，無非是要摸清我們的底細，從而找出一條合適的航道，以便能夠安全返回英國基地。只要驅逐艦隊能夠繼續遲滯敵艦活動，我主力艦便有足夠的時間連夜趕赴敵艦必經之處埋伏。到時，他們一樣輸定了。”艦隊參謀長田中次郎也從旁說道。
“不錯，明天還有機會，明天一定要讓敵人嘗夠苦頭！”關文炳乙緊握雙拳揮舞着。
“將軍閣下，我們是不是通知一下另外兩支艦隊，與他們一起行動？”
關文炳乙堅決說道：“不，最後的勝利只能屬於大日本帝國！讓他們在這裏繼續與敵人保持接觸，幫助帝國鞏固戰果，順便防範還逗留在喬治敦的美國艦隊。”在他看來，就算能夠突破己方層層攔截，四艘英艦也必然傷痕纍纍，自己率領五艘主力艦應付他們足夠了。
與此同時，在中國戰列艦“漢武帝”號上，林震靜靜地靠在座椅上，吸着煙，他的身旁是艦隊的參謀們，他們正根據雷達屏給出的情報不斷用彩色鉛筆在繪圖版上標出附近艦隻的活動情況以及航線，與外面的聲響相比，鉛筆的沙沙聲還算是寧靜的……
“將軍，第一艦隊（即日本戰列艦隊）改變航向，正全速向東南偏東方向疾駛，現在已經脫離這片海域。”
林震泰然自若的臉上有了一絲微小的變化，英艦的突圍並沒有出乎他的意料，事實上，自從有一艘英艦的雷達反應源從軍艦雷達屏幕上消失以後，他就料到這一天了，所以，並沒有刻意加強附近的防禦力量；可是沒有想到日本人會在關鍵時刻脫離戰場，把主力艦隊派往東邊更遠的海域，幸好此刻福島上正處於一種異常混亂的狀態，一時半會不會出現太大的問題；而且從情報來看，島上英軍裝備很差，士氣低沉，應該不難對付。他暗中吁了口氣，現在，不論日本艦隊動機如何，只要沒有他們從旁牽制，自己出於保存這支英國艦隊實力的目的便算暫時達成了。
“很顯然，日本人並不希望雙方在夜幕下展開混戰，從而給即將到來的勝利蒙上陰影，他們脫離這片交戰海域是明智的選擇。我想現在他們的目的不外乎是事先取道敵艦必經之處埋伏，一旦海上能見度好轉，立即攔截對手。”趙勇閔雙目凝視着外面無邊的夜幕，彷彿藉此看穿了自己上司的心思，他接著說道，“但儘管如此，福島附近仍然還有三艘極具威力的德**艦存在，他們依然對英國人的行動造成了不可忽視的潛在威脅，為免節外生枝，必須要將他們調開。”
“你的建議不錯。”林震沉吟片刻說，“我相信德國人也早已看穿了英國人的意圖，但在單艦對決之中，德**艦除了在速度方面略勝一籌外，根本不是英國主力艦的對手，這也許就是他們遲遲沒有離開的緣故，除非我們能夠再給他們一個堅定的承諾。不過，與此相比，目前我更擔心的是盤踞在北邊的美國艦隊。”
趙勇閔答道：“雖然還沒有確定消息，但截至目前為止，美國各主力艦的呼叫編號仍在喬治敦錨地，或許這裏發生的一切還沒有傳到他們耳中，他們仍未行動。”
林震接著說道：“美國人表現得過於平靜才恰恰是我所擔憂的，你應該知道福島的重要性，一旦我們主力全部抽身離開，難保他們不會乘機偷襲。”
“福島大局已定，單純的偷襲並不能為美國挽救什麼，況且，我們還可以留下我們的巡洋艦分隊，即便局勢真的發生逆轉，相信嚴明艦長也能為我們主力回援爭取時間。”
萬斯畢已經完全適應了自己的新旗艦，他並沒有為敵艦從己方炮口下溜掉而懊悔不已，相反，對於讓自己的軍艦參與搜索行動卻頗有微詞。通過與中日艦隊之間的情報交流，現在可以肯定的是自己的老對手正在利用漆黑夜幕的掩護，努力摸清自己這邊的兵力部署，以選擇一個合適的突破口。儘管領悟了對手的意圖，但針對他們的行動卻很難展開，先不說這裏廣闊的區域為敵艦提供了行動上的便利，僅靠己方為數不多軍艦的搜索無異於大海撈針，就算勉強尋到敵艦的行蹤，自己也不可能和他們開戰，因為與裝甲厚實的戰列艦交火純粹是自討苦吃；更何況依據日德蘭海戰的經驗教訓，他的軍艦早已扔掉了嚴重阻礙速度的魚雷網，萬一在難辨敵我的夜幕下遭受己方盟友輕型艦隻的攻擊該怎麼辦？當然，目前唯一的辦法就是迅速擺脫這裏的一切，在天亮前趕往敵人必經之處攔截，或許還有機會消滅對手，但此刻自己手頭上的力量卻不足以抗衡對手……
他皺着雙眉在艦橋上來回走動，雖然殲滅這股抵抗力量，敵人就只有黯然退出南美地區，但他更在乎的是自己手頭上所僅有的力量不受損失。如果按照關文炳乙的意思去辦，到最後南美的一切只能白白便宜那些遠東國家，對德國毫無益處。“第一艦隊還沒有聯繫上嗎？”他又問了一句。
“是的，將軍，仍然沒有。”有人應道。
在夜幕里無線電才是最安全的聯繫方式，燈光信號只能暴露自己的位置，但第一艦隊突然之間的去向不明讓萬斯畢有了一絲擔憂，已經將近兩個小時了，第一艦隊還是音信全無。他喃喃自語：“該死的，那個東方小矮子到底要幹什麼？難道他要不顧一切去搶佔東福克蘭島？還是他倒霉地遭受敵艦重創已經退出這片海域？”
所幸這種困惑並沒有持續多久，“將軍，第二艦隊（即中國戰列艦隊）來電，他們說將會在未來所有時間裏與我艦隊保持一致，共同對敵。”一名軍官報告說。
是啊，敵人還在繼續有目的地逃竄，自己不可能在這裏停留太久的時間，否則，南美戰局就依舊充滿危機。想到這裏，萬斯畢快步走到一幅海圖前靜靜打量，敵人突圍的目的無非是要安全逃回英國基地以便東山再起，從航線上看，與此隔海相望的開普敦無疑是他們最好的選擇……他慢慢抬起頭來，“提速，將艦隊航速增至二十節，航向東南偏東，我們走，去戈夫島等着敵人。”
就這樣，兩支艦隊先後帶着極度的自信奔赴戰場，但事情絕非他們想像的那麼簡單。
白光漸漸刺透海平面，天亮了。哈德威克海軍少將率領的美國艦隊正航行在茫茫的南大西洋上，清一色的鋼鐵巨艦炮筒如林。這是他從軍以來所帶領的最為龐大的一支艦隊，也是美國海軍現有的最強大的一支攻擊艦隊，其中包括內華達號、俄克拉荷瑪號、紐約號、密歇根號、南卡羅萊那號、迪摩羅戈斯號等六艘戰列艦。
南大西洋局勢的迅速惡化，美國海軍必須放手一搏了。從喬治敦錨地秘密出發的艦隊為了避開大西洋上猖獗一時的德國潛艇，哈德威克選擇了一條浪高霧濃的航路，所有艦隻停止無線電發報，只接受華盛頓方面的命令，不回電。經過兩天的航行，他率隊終於到達戈夫島西北三十海裏海域。
他觀察了一下身後整齊的艦列，滿意地點點頭，這裏距離事先商定與英國海軍的會合點還有十二海里，開足馬力趕上去只需要不到一個小時，時間應該足夠了；而且，此次美英海軍的聯合行動是在極端保密的情況下達成的，他並不擔心誰會泄密。“那支英國艦隊距離會合點還有多遠？”他問道。
“接海軍部通知，他們在兩個小時前距離會合點還有一百二十海里左右。”
哈德威克在心裏默默計算一遍彼此間的差距，然後說道：“向戰列艦隊發出信號，準備給各驅逐艦補充燃料，我們在此處必須停留一段時間了。”
隨着信號旗從旗艦“內華達”號桅杆上逐漸升起，負責兩翼的十餘艘輕型軍艦紛紛駛出隊列聚攏起來。緊接着，一陣陣急促的軍號聲也從各主力艦上相繼響起，在槍炮官的指揮下，水兵們開始清理戰位，檢查炮膛，從艦首到艦尾，各座主炮塔開始緩慢轉動，所有炮口都森森指向地平線一邊……
“很好，就這樣演練，我們必須保證艦上的每一個部件都在最完美狀態，然後讓敵人發發見血。”儘管海上的晨霧還沒有全部散去，甲板上依舊濕漉漉的，海風清冷，但哈德威克渾身卻沸騰着熱氣。
在喬治敦苦苦等候多日的他終於有了用武之地，可以放手去收拾那些可惡的日本人了。當然，對即將而來的戰鬥，他充滿信心。在他看來，這次負責追擊那支敗逃英軍的日本艦隊根本不可能出動在南大西洋上全部的海軍力量，因為他們必須留有足夠保衛福島的力量，以防止自己突襲那裏；而一旦日本艦隊進入兩國海軍事先設計好的伏擊圈，憑藉主力艦隊的火力，自己完全有能力將對手的作戰實力削減一半，那樣的話，日本海軍應該就會喪失了在南大西洋上與自己主力艦隊抗衡的海上力量；到時，只要再一鼓作氣殲滅對手在福島的殘餘力量，日本海軍便真的不足為慮了。
只要幾個小時后，迎接自己的必將是光榮的四月二十一日，或許作為美國海軍史上極富意義的一戰，自己的名字也將永載史冊……他的嘴角慢慢浮出微笑。
南大西洋的平靜再次被人為打破了，在它的表面上出現這樣一個場面：關文炳乙率領的戰列艦隊與伯尼率領的戰列艦隊一前一後在遼闊的洋麵上並肩行駛，二者之間的距離僅有三十海里，但他們誰也沒有發現對方，只是默默地向東疾駛。關文炳乙設想着在前方海域堵住對手，以便在太陽升起后，迎接天皇的嘉獎；而伯尼也想着在前方海域與美國盟友會合，將被他引來的敵人消滅乾淨，一洗前恥。同樣的，緊隨其後而來的萬斯畢與後面更遠一些海域上的林震也對情況一無所知，他們並不知道一向膽小如鼠的美國海軍已經在前面海域擺好了陣勢，還興沖沖地往東趕路。
毫無疑問，兩大聯盟都有自己的夢想，一方準備要挽回失去的榮譽，一方則要補償失去的遺憾。就這樣，二十一艘鋼鐵巨艦雄壯的身軀彷彿傳說中的史前巨獸，逐漸拉近距離，沉重而緩慢，就像命運的腳步一樣不可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