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 惡事
“廉尚書,我方已應你之請求,命劉子青為祈請使,前赴貴都,這是行程安排,你看看意下如何?”
廉希賢接過文書掃了一眼,出發之日在後天,第一步將先赴江州,在那裏交割俘將,隨後再渡江北上。對於這樣的結果他當然很滿意了,宋人的忍耐差不多到了極限,再撩撥就會適得其反。
“陳尚書,之前多有冒犯之處,還請見諒,此行能見識貴國人物風采,廉某於願足矣,他日若有機會,定當回報。”
“既然貴方無異議,我方就按此準備了,後天一早便會起程,也請貴方做好準備,到時在此匯合,一併上路。”
陳景行鬆了一口氣,如果對方再提出什麼,他是真沒辦法交待了,不到兩天的時候很緊,還有許多準備工作要做,他沒空同他扯閑篇,更沒有什麼交情可套,將事情一落實,就急匆匆地告辭準備要出門。
“尚書,既然貴我已經定約,臨安府大牢中那些人,可否先放出來,就算關在這裏,也要強上許多。”
眼看宋人要走,他的一個隨員朝他不停地打着眼色,似乎在提醒什麼。廉希賢無奈地搖搖頭,脫口說道。
陳景行的身形猛然一滯,差點就磕在門檻上,這人是故意的么?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起事端,他努力地壓住心底的煩躁,在門口轉過身來。
“這事請恕陳某無能,按照盟約,這些人須得在交接江州後放還貴方。在我大宋境內,他等若有閃失,責任在我,出了境,概不負責,訂約之時,尚書也是同意的,如今卻是何意?”
“尚書莫急,廉某不過隨口一問,既然貴方為難那就算了,不過起程在即,如那日一般派員前往探視,沒有問題吧?”
這一點在陳景行心理接受範圍之內,他同對方約定好了時日,就趕緊轉身走了。這個房間他一刻都不想再呆,生怕再生出什麼波折,望着他留下的那張文書,廉希賢露出一個若有所思的表情。
說實話,讓劉禹赴大都只是他的臨時起意,他隱隱感覺此人不同尋常,但又不知道強在哪裏,等到了自己的地盤,再做打算吧。此人是建康之戰的有功之臣,必然熟知內情,也許大汗所要求的那些,可以着落在他的身上。
不過讓他沒想到的是,宋人輕易地就答應了他的要求,如果此人真有那麼重要,不應該如此啊,難道只是徒有其表?這事不合常理,至少出乎他的意料,也在他的心裏劃上了一個疑問。
“求尚書讓某再去見一見父親。”
“到了江州便會放回,偏生你那般心急,見就見吧,讓他們稍安勿躁,一切自有本官作主。”
他心裏感嘆解家有個好兒子,這樣的孝心可不比尋常的侍候,難怪就連大汗都很喜歡他,還親自賜名。反正是舉手之勞,廉希賢也樂得幫上他一把,解家在北地可是影響頗大,這種交好的機會不要白不要。
原本想着僅有的一點時間都陪妻子,沒想到還是要出去走一趟,劉禹帶着那封詔令到達和寧門時,守門的禁軍一驗過腰牌,都朝他行了一個軍禮,這是以往從未有過的。
“侍制留步。”
他拱了拱手正準備朝大內走,被身後一個男子的聲音叫住了,接着甲胄環動的金屬摩擦聲傳來。劉禹停下腳轉身一看,來者是個不輸於金明的大漢,身材魁梧相貌堂堂,而自己卻不認識。
“那日送老金,碼頭上匆匆見過侍制一面,你可能不記得了,某姓楊,是這伙弟兄的頭。”
“幸會,不知楊太尉相喚,有何事?”
原來是金明的朋友,劉禹不得不多應付幾句,他出入這裏不只一次,來人顯然早就認識他了,這麼說難道會有別的意思?
“不瞞侍制,某已接到將令,後日起程,楊某將帶一些弟兄,護送侍制前往北地。今日碰上了,便來打個招呼,不敢耽誤侍制之事。”
“那一路之上,就要承蒙太尉與弟兄們的關照了,某還有事去政事堂,待出宮之後再與太尉說話。”
能做金明的朋友,地位上也不會相差太大,因此劉禹用上了尊稱。日後反正要朝夕相處的,並不急於一時,他與對方寒喧了兩句就告辭而去,不遠的前方,氣勢宏大裝飾樸素的一組建築出現在眼前,這還是劉禹頭一回走進此地。
“劉子青,來來來,你是入宮謝恩么?”
得到通報,正在擬寫詔書的留夢炎放下筆,熱情地招呼他進來。劉禹一邊走一邊打量着這位有名的狀元漢奸,不得不說,其親和力還在另外兩人之上。
“回相公的話,劉某此來,另有一事,還望相公恩准。”
“是出使的事?說,只管說,只要本相能做得了主。”
留夢炎看上去心情不錯,沒有任何為難之色,對於劉禹會提出要求,他們多半已經有心理準備了,只要不太過份,都會加以考慮,必竟人家這一趟,是冒了性命之憂的。
“無他,相公定能決斷,此番出使,朝廷為某配的副使,敢問是何人?”
“這個么,巧了,昨日自請上疏的確有一人,宗正少卿陸舍人。本相以為其人還不錯,堪為汝副,正打算擬定了再去告知你,沒想到你就來了。”
對於留夢炎的會錯意,劉禹沒有接茬,等他自顧自說完了,才發現對方神色平淡,馬上就有了一個不好的感覺。
“下官正為此事而來,若是他任副使,這一趟差使,恕下官不敢奉詔。”
說完,他就捧起詔書做出了一個交還的姿勢,留夢炎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的舉動,如墜雲里。
“這是為何?”
“下官與他八字相衝,同行恐有血光之災,若是相公還想和議達成,就請收回成命,另行擇人。”
劉禹的解釋當然不能盡信,只能說明兩人可能有什麼宿怨,可如果是這樣,陸秀夫為何要自薦?他頭腦一陣發暈,已經過了一天了,他上哪再去找個人來。
這一刻,留夢炎覺得自己同這小子的八字犯沖才對,什麼事一遇上他,就是不順,他的差遣是這樣,就連找個副手也是這樣,一時間二人僵在了那裏,都不知道要如何是好。
“留相,你在就好。”
這時,一個人的到來化解了這場尷尬,左相陳宜中邁着方步踏入房間,他算是個稀客,留夢炎此時也管不了那麼多,先將人迎進來。劉禹覺得既然將事情說了,就打算告辭出去,至於他們會怎麼傷腦筋,是他們的事。
“子青莫走,此事與你有關,正好一同聽聽。”
誰知陳宜中開口留住了他,劉禹微微有些詫異,不過也不好就此離開,陳宜中說完就從袖籠中掏出一封奏書,遞與了留夢炎。
“聽聞上書自薦者甚少,某這裏有一個人,不知道留相用不用得着。”
留夢炎聽完自然喜出望外,不過面上卻不顯,他打開奏書看了看名字,這才明白為何此奏沒有直接送到他這裏,可是這個人行嗎?只怕比陸秀夫還犯沖吧。
“子青你看看,此人可行否。”
本來劉禹的意思只是阻止陸秀夫前往而已,別的人他不在乎,不過當看到上面的名字時,他也愣了一下,這人想幹什麼?
“這些......事物,你是從何得來。”
臨安城外孫七的家中,上次那位郎中又被他請到了家,看着眼前這些大大小小圓餅狀的白色物體,郎中看了看,又聞了聞,一股奇怪的味道撲面而來,而他卻聞不出是何種草藥所制,因此,到口的“藥物”兩個字也被臨時換成了“事物”。
“東家所賜,我娘子昨日服用了一天,咳嗽似乎有所減緩,故此請大夫來把把脈,是否真的有了效果。”
“以某適才觀察所得,你家娘子脈像平穩,與前些日並無多少區別。所以現在要某說,還無法說個准信,既然是你東家所賜,便用上一段時日吧,恕某直言,此物從未見過,無法確知倒底如何。”
郎中說的是實話,醫者不言他人之方,更何況是聞所未聞的東西,可是他憑直覺,認為此物或許真有什麼奇效也說不定,因此,言語上便多了幾分謹慎。
孫七一聽就放了心,他請郎中前來並不是置疑東家的藥物,而是另有其事,現在這麼做只是一個幌子而已。這位郎中在城中有些名氣,心地也是不錯,所以當劉禹給他佈置下任務時,他第一時間就想到了此人。
“不瞞大夫,我家東主近日要遠行,無奈主家娘子同他新婚不久,感情甚篤,為怕她思念成疾,某有個不情之請,大夫若是能做,東家事後必有厚報。”
“你說的東家是否就是上回那位年青人?他請某所為何事。”
孫七將東家的背~景和盤托出,這是為了打消對方的疑慮,沒想到郎中一聽,就睜大了眼睛,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你說的可是建康戰事中那位劉機宜?”
什麼高官顯爵也比不上說書段子裏的故事,郎中一聽自己居然見過真人,頓時就不淡定了,再等到孫七將事情一說,他在心裏略微掙扎了一下就有了決定。
“既然是為了救命,某說不得也只有做一回惡人,你家主人為了大宋百姓孤身犯險,他的娘子某當儘力保全,放心吧,一切都在某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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