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沒錢有良心
對於趙家巷的居民來說，孫長興的病癒無疑又是一記興奮劑。再結合了那個地痞頭目的突然犯病，一時間關於因果報應的論調更加高漲，許多鄰居大媽們探望過了孫長興，又和王翠芝約定了明天一早就去廟裏燒香。而張大叔等人更關心的卻是拆遷的問題，和孫長興一起商議着明天去一趟市政府，將這個地痞擾民的情況向上級反應反應，另外再打探下內幕情況。
孫雨對這些事情插不上口，看着父親的病也完全無礙了，就交代了一聲，出門去了。
在四個從小玩到大的死黨當中，孫雨排行老三。老大趙軍，高中畢業就去當了兩年兵，回來后家裏托關係進了派出所當了小民警。老二顧波，和孫雨的家境相似，卻比孫雨勤奮，考上了北京一所不錯的學校，正在學法律。老四李文陽，論家境李文陽家算是最殷實的，在裕南市開了幾家醫藥超市，但論起學習來卻是這幾個兄弟中最不長進的，所以他高考落榜后，任憑他老媽苦口婆心，他老爸棍棒威脅，就是鐵了心不復讀，也不上三流大學，現在在家當起了二掌柜。
孫雨回來了兩天，卻始終沒有和他們聯繫。現在父親的病已經痊癒，他一個電話打出去，老大趙軍立馬騎了摩托趕到孫雨家不遠的街口將他接了，然後就提議——叫上老四喝酒去！
毫無懸念的是老四李文陽做東，按照他的意思，是直奔東城區的大飯店開一桌，孫雨卻道：“飯店喝着不舒服，咱還是老規矩的好。”
老規矩就是在外面買幾個小菜，去李文陽家裏喝。李家有錢，早在十年前就在東城區買了新房，而老城區的舊房子一直空閑着，成了一幫兄弟喝酒解悶的聚會場所。
“你別替老四省錢，難得你回來一趟，不狠宰他一下怎麼行？”趙軍笑道。
“你不了解三哥的脾氣？”李文陽笑道：“他是怕去飯店喝，還要留着量想着怎麼回家。今兒他這是心懷壯志，準備將咱倆全都撂翻哩。”
“呵呵，有這個打算。”孫雨笑道，“省錢你別想，菜可以不計較，酒一定要喝好的。”
一碟花生米，半斤熟牛肉，幾根鮮黃瓜，一盤油炸蝦，四瓶杜康，一捆青島，幾包紅塔山。兄弟三人相對而坐，高喊一聲“白酒當酒，啤酒當茶”，舉杯暢飲起來。
兄弟和朋友最大的不同，就是不管分開多長時間，哪怕多年不曾聯繫，再聚在一起的時候，也絲毫都不會生分。四年來幾人一向聚少離多，但各個喝起酒來卻依舊是當年那副不要命的架勢，兩瓶白酒下肚，天南海北的胡扯起來。
從當年上初中的趣事，說到本拉燈的下落；從秦始皇統一六國，說到潘多拉星的植被；從武藤蘭的電影，說到說到全球經濟危機，最後卻感嘆起生活的無奈。
李文陽一口將酒杯清空，嘆道：“想當年咱都講究着將來要發家致富超越蓋茨，但真正長大了卻連個好車都買不起。”
“你丫的就知足吧。”趙軍罵道，“你要哭窮，我們還不得去上吊啊。”
“你是體制內人士，講究的是官路亨通，怎麼能跟我們比？”李文陽道。
“滾球蛋去，笑話你哥我哩？”趙軍罵道。
三人又是一陣笑罵，然後孫雨卻一聲嘆息的感慨道：“你們兩個都有了根基，老二明年畢業后也是前途一片光明，現在只剩下我沒着沒落了……”
“三哥，你這話就不上路了。”李文陽道，“我老爸對你的評價是，咱們兄弟四個裏面，我們三個他都能一眼看到底兒，就你的前途難以估量。他說你要麼就窮困潦倒一輩子，要麼就能發財發死。”
“發財發死？哈哈，我喜歡，可問題是幹什麼才能發大財呢？”孫雨笑道，“殺人放火搶銀行，咱沒這膽，走私販毒咱又沒那本事。老老實實做生意，就我爸那雜貨鋪能有多大的發展前途？更別說那塊兒地方馬上又要拆遷了。”
“這倒是實話，這年頭賺錢難啊。”李文陽嘆息一聲道，“就說我家那醫藥超市吧，前幾年生意倒是不錯，最近這幾年幹這一行的那叫一個遍地開花，生意也是越來越不行了。”
“去你的吧，前幾天還跟我說你管的那個店上個月盈利一萬多哩，純粹是刺激我這個窮人。”老大笑罵道。
“一萬多算什麼？”李文陽道，“我家一共四家店面，全部加起來一個月的盈利也抵不過一個小醫院半天的盈利多。”
“這話我同意。”孫雨抱着瓶子灌了一口啤酒道，“我爸這次住院我是感受頗深，醫院那叫一個人多啊，哪兒的生意也沒那麼好的。他才住了兩天的院，就花了三千塊，你說說他們一天能賺多少錢？”
“三千塊算少的了。”趙軍道，“你要去個私人醫院，割個痔瘡都能讓你花三千。”
“誇張了吧？”孫雨道。
“一點都不誇張。”李文陽道，“你不是問什麼生意賺錢嘛，開醫院就行。我家算是和這行沾邊，知道一些裏面的道道，你就說這葯吧，五毛錢一包的三黃片，到了醫院給你換個名字就能賣十幾塊，你說這裏面利潤有多高？”
“嗯，那你乾脆讓你爸開個私人醫院算了。”孫雨笑道。
“說得簡單，開醫院不是那麼容易的。”李文陽道，“別的不說，單是開一個專門刮宮流產的騙錢專科，沒個幾百萬往裏面砸都不行。我爸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讓他干那種傷天害理坑人騙錢的勾當他會願意？你要是開得正規點，想老老實實的賺錢，不下些大資本，根本就拼不過那些公立醫院，所以想幹這一行，要麼你是真有錢，要麼就要沒良心。”
“廢話，說了半天你等於沒說。”趙軍道，“這年頭髮大財的有幾個有良心的？咱幾個啊，一是真沒錢，二來都還多少有點良心，除非碰見財神爺，不然這輩子就這樣了。”
孫雨微微一笑，老大說的雖然不錯，不過財神爺咱倒是真的碰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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