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三章】
明亮的陽光射入一塵不染的病房，讓白色的房間看起來更加光亮潔白。消毒水的刺鼻味更不時提醒訪客這是間病房。
尚苓緩緩推開門，用雙眼檢視四周的環境。一張病床、一個矮櫃、一台電視和兩張會客椅。椅子上沒有坐着訪客，事實上，整間房間除了橫卧在床的病人外，沒有其他人。
看來，他的家人還沒趕到綠島，所以才會只有他一人……尚苓心中暗忖。
她慢慢踱步到他床前幾呎的地方。“咳！咳……你好！”尚苓故意清清喉嚨，不想嚇到床上的病人。
陌生人轉過頭來瞥了她一眼，他轉頭的動作讓尚苓得以看到他清醒時的樣貌。他有一對深邃、漆黑的眸子，讓他稜角分明的臉孔看起來更加瀟洒不羈。在他的注視下，尚苓覺得自己的心跳加速、手足無措。
只是……他的眼神里似乎帶着強烈的敵意，這讓尚苓感到困惑不解。在她印象中，她應該沒做什麼令他排斥的事情。即使有，昏迷中的他也不可能感應的到。既然如此，他眼神中為何燃燒着熊熊怒火？
“你……今天好點了嗎？”尚苓漂亮可愛的臉蛋掛着善意的笑容，企圖和緩尷尬的氣氛。
“你是誰？”他的眼神冰冷，低沉的嗓音帶給她莫大的壓迫感。
“我……呃……你不認識我也是應該的……”面對他直接了當的問話，尚苓顯得有點局促下安。
“應該？！你在諷刺我嗎？”他不客氣的打斷尚苓，臉色不善的瞪着她。
“諷刺？當然不是，我只是……”聽到他充滿敵意的嘲弄，尚苓睜大雙眼，結結巴巴的解釋。
“只是什麼？嘲笑一個喪失記憶的人很有趣嗎？你又是另一個來湊熱鬧的護士嗎？”他不客氣的朝她低吼，神情中充滿壓抑、憤恨的情緒。
從他清醒后，不時有兩、三個護士跑進來探頭探腦，她們似乎覺得這個喪失記憶的帥哥很有趣。只是她們的好奇心，都在他的咆哮下灰飛湮滅，個個都像難民般逃逸無蹤。
“喪失記憶！”聽到這不可思議的事情，尚苓幾乎是第一時間驚喊出聲。這個答案完全出乎她的意料外，也難怪他會有如此不友善的反應。
“如果你的表情是裝的，那我給你滿分。如果不是，那你現在戲也演完了，你應該知道我不可能認識你。我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又怎會知道你。”他用譏諷的語氣對她說，眼神中的怒火依舊熾熱、駭人。
“怎麼會這樣？”尚苓真心替他感到難過，她無法想像換作是她，她會有怎樣的反應。該是……恐懼吧！不記得自己是誰？不知道身在何處？不曉得經歷何事？不確定敵我分際……
這樣的感覺一定很可怕，讓人感到惶恐不安。這也是他為什麼想用怒喝喝退所有的人吧！眼前的他雖然冰冷、駭人，可是她相信他心底一定充滿恐懼、焦慮與不安。只是，驕傲的面具讓他無法卸下心防，他只能用怒火掩飾他心底的脆弱。
“你無須濫用你的同情心，你只要告訴我，你是誰？又或者你知道我是誰？”看到她同情的眼神，他不耐的撇過頭，不想面對她那清澈美麗的雙眸，深怕自己會短了氣勢，泄漏心底真正的感受。
“我姓尚，單名一個苓。至於你是誰，我也不知道……”看着他銳利冷硬的眼神，尚苓語音哽塞的囁嚅道。
“那你還在這裏幹什麼？也想來看看喪失記憶的人是什麼模樣嗎？”他冷冷瞪着她，似乎希望她就此人間蒸發。
“不是這樣的，我……我昨天去游泳時，發現你昏倒在樓門岩附近的礁岩上。我趕緊將你送到這……今天是想來看你好點沒……”尚苓神情尷尬的解釋她在這的原因，努力忽視他無禮的態度。
聽到尚苓說的話，他只是一語不發盯着她看，似乎在衡量她話里的真實性。失去記憶的他對任何人、任何事都懷着高度警戒心。
不過，看到尚苓清澈無邪的雙眸，他很懷疑她有辦法欺騙任何人。
“呵！這麼說來，你還是我的救命恩人。只可惜，你救了一個連自己是誰都不記得的人，沒辦法好好答謝你的救命大恩。你這次恐怕是白費力氣，什麼酬勞都得不到。”他的口氣仍舊充滿嘲弄的意味，只是少了點敵對的憤怒，再怎麼說，他這個無名氏也是她救的。
“你為什麼要把話說的那麼難聽，我……救你不是……為了報酬。”想不到自己的好意、關心竟被他扭曲得如此不堪，尚苓真是憤恨難平，難堪的淚水在眼眶裏打轉。
從小到大她一直是大家捧在手心的女娃兒，何曾受過這樣的羞辱。而眼前這個英俊無禮的男人不但不感激她的救命之恩，反而竭盡所能的打擊她、剌傷她……
看到尚苓直率的反應和閃動的淚光，他冷嘲熱諷的態度也不禁軟化。不管怎麼說，如果不是尚苓，他現在可能不只是喪失記憶，更可能的是葬身大海，成了海底無名的孤魂。
這麼一轉念，他心底反倒感到些許愧疚不安。“我不是那個意思，你別多想，別……哭！”他英俊的臉龐逃避似的撇向一旁，尖銳的語氣頓時和緩下來。
“我沒有哭。”尚苓氣憤的扁嘴，不願承認她真的受到傷害，更不願承認眼前這個男人三言兩語就擾亂她的心。“既然你不喜歡我看你，那我走就是，反正我也不稀罕你的感謝，保重！”雖然他的口氣不再充滿火藥味，可是她的自尊已經受到嚴重打擊，再也不想多說什麼。
不知為何，尚苓難過、負氣的委屈臉孔，異樣的牽動他，讓他的心泛起陣陣漣漪，那是他在這陌生地方還未有過的真實感受。說實話，他不想要她跟其他女人一樣離開，他想信任她，想將心底的恐慌、脆弱告訴她，他知道這個女孩絕不會嘲笑他的懦弱。或許是因為——她有着對像海洋般晴朗、清澈的雙眸，讓他感到平靜、溫和……
“對不起！”他低沉醇厚的嗓音在尚苓的手碰觸到門把時響起，讓她的手像冰塊般結凍，停留在門把上。“對不起！我不應該對你那麼惡劣，我知道我的態度很跋扈、無禮，我想是因為……我實在不曉得該怎麼辦吧！你別生氣……好不好？”說到後來，他低聲的解釋竟像是懇求她的諒解。
他聲音中的某種元素牽動她善良的心，也神奇的澆熄她胸口燃燒的怒火。她放下緊握門把的手，拭去眼角的淚水。微微吸吸鼻子，臉上漾出淡淡的笑容，她知道要他說出這番話可是不容易的事，想到這，她的心也感到釋懷。
她在心底暗數三秒，然後帶着燦爛的笑容轉身走回他身邊。“算了！碰到這種事心情不好也是人之常情，我就不跟你計較啰！”她俏皮的扮個鬼臉，表示她已經不生氣了。
“看來我的救命恩人不但長得漂亮、心腸好，連性格都好。”他眼神緊緊盯着尚苓，嗓音低沉、誘人，讓她害羞的怦然心跳、雙頰紼紅。
看着尚苓可愛動人的臉蛋，他一顆冷硬的心也跟着融化，讓他只想敞開心胸對她訴說心底的恐慌。“今天早上警察來過，他們說我身上沒有任何證件，也沒有跟我符合的失蹤人口，如果再沒有人出面，恐怕只能等我恢復記憶才有機會知道我的身分。”
“那……醫生有沒有說你什麼時候可以恢復呢？”尚苓露出憂慮的神情。
“聽天由命！”他臉上掛着無奈的笑容，復誦着醫生說的話。
“怎麼會這樣？”聽到這黯淡的答案，她的心情也跟着灰暗。“不過，你也別想太多，現在最重要的是好好休養。說不定等你頭部的傷好了，你的記憶也會跟着回來。”尚苓露出開朗燦爛的笑容，企圖安撫他低落的情緒。
“呵呵！希望如此。”他英俊的臉龐露出苦澀的笑容，因為在他心底，可不像尚苓這麼樂觀。“如果有奇迹出現的話……”他心情沉悶的嘆了口氣。
“別想了！在我們還不知道你的身分前，先幫你取個名字好了。總不能一直你你你……的叫吧！”看到他低落的臉孔，尚苓趕緊轉移話題。
“我的命是你救的，你幫我取個名字吧！”他俊俏深邃的雙眼溫和的望着她，臉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尚苓歪着頭想了想，接着靈機一動，露出愉悅活潑的笑顏。“嗯……既然我是在綠島的海里救起你，那就叫你“阿海”吧！”
“阿海……”聽到這個簡單、純樸的名字，他的臉上不禁露出笑容。這是他這幾個鐘頭來心情最放鬆的一刻。因為眼前這個可愛耀眼的海仙子，剛剛給了他一個名字——阿海。
從那天起，尚苓每天一早就踩着腳踏車送早餐給阿海吃；一過中午，她會拎着兩個便當到病房陪他吃午餐；到了晚上，她仍舊不厭其煩的送晚餐給他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