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今夜三十歲
“萍萍，還不下班？今天可是除夕哦。”同事楊潔拎着個包走到了我的面前。
“……下班了？馬上就走，提前祝你新年快樂！”看了看手錶，糟糕，都五點三十了。
“謝謝，是不是還在等他？”楊潔笑道。
“誰呀？”我也沖她一笑。楊潔是我的同事，也是業務。自從我來了深圳，來了這家公司，就和她一個辦公室。
“裝糊塗，哼，不和你說了，我回家了，也祝你新年快樂哦。”楊潔壞笑着跑出了辦公室。
楊潔說的他是我的客戶，深圳X報的老總王波。因為我去他的報社拉過廣告業務，他給我們公司的折扣特別低；而且，平時我與他都很隨便，老王老王亂喊着。所以公司里老認為王波看上了我，而且也認為我對王波也有意思。王波是一個離過異的男人，三十八歲，身邊還有個四歲的女兒。平時雖然嘴裏沒說，可我也覺得他在追求我。但是又不象，因為他從沒給我送過花，從來沒有對我提出任何要求。也正因為這樣，我與他之間才這麼熟，感覺他是個可以信任的男人。
開始收拾起自己的包。日子過的好快，自從離開他們來深圳已經快半年了吧。今天是除夕夜，他們在哪裏過呢？記得四年前他們就要回凡的老家過除夕，可因為我與凡的“姦情”導致兩人失蹤四年……
過了今天，自己就三十了。一個三十歲的女人……
心底傳來一聲嘆息，辦公室靜悄悄的，強烈的寂寞與孤獨感涌了上來。很多同事昨天就請假回老家過年了，留在深圳過年的並不多。今早一上班就發現公司同事少了一半，沒到下班，很多同事就都早退了。
今天怎麼過呢？平時習慣了加班到深夜才回家，餓了就去路邊的茶餐廳隨便吃點。可今天不行，一個人去茶餐廳吃飯會讓別人議論的吧。大過年的！
“凡，你還好嗎？你們還好嗎？離開你們快半年了，今天是除夕夜，真的很想你，很想你們。先祝你新年快樂吧！萍兒過的很好，一切都很好……”打開了筆記本，我又開始給他寫信了。
儘管一封都沒發出去過，但我依然每天堅持着。我把這些信看成是對過去的一種懷念，是我與凡之間那坎坷的愛的一種見證。半夜睡不着會爬起來寫，會反覆地看着這些日記式的信件。時而淺笑，時而痛哭，那些一點一滴的往事時刻伴隨着我。
可是，寫着寫着也就越來越不明白，愛情，到底是怎樣的東西？
“……不知道你們今天會在哪裏過年呢？好想聽你喊我‘萍兒’。可我知道，這是一種奢望。恐怕，這輩子，我們都不會再見面了吧……”忽然，淚水模糊了我的雙眼，寫不下去了。
親愛的凡，原諒我吧！伏在辦公桌上，痛哭了起來。四年的等待，然後是重逢的喜悅，可沒多久又是離開，相見遙遙無期。是我選擇離開的，我就要去學會承受。一直用這句話鼓勵自己，可是，我承受不來啊！
這半年，痛苦隨時隨地都在噬咬着我。心，早已傷痕纍纍，早已破碎不堪。但是，我還是忍了下來。快半年了，一直不敢聯繫他們。不能回去，一定不能！望着筆記本中他的那張照片，雙眼再次模糊了。
今天是全家團圓的日子，可自己，只能偷偷躲起來。上海的父母還好嗎？不敢給他們打電話，生怕被他們找到自己。好想爸爸，好想媽媽。多想伏進媽媽的懷裏痛痛快快地哭一場，可是我沒有。離開北京之後回到上海，收拾了東西我就來了深圳。永遠記得媽媽在我離家時抱着我痛哭的那一幕。
“萍萍，吃不消了就回來，媽媽陪着你。”這是媽媽安慰我的話，當時她的心裏一定很難過吧。
衝動地抓起了電話，很想撥出自己家中那個熟悉的號碼，想聽媽媽喊我的名字，想媽媽在電話里疼疼我。可就在這個時候，手機忽然響了起來，我也清醒了過來。
“於萍，在哪兒呢？深圳還是上海？”王波打電話來了。
“老王啊，不，應該叫你王總，新年快樂！怎麼想起給我打電話？我還在辦公室，沒回家過年。你呢？”我裝着糊塗。
“我也沒回家，一會兒來接你吧，於小姐能賞光一起吃頓年夜飯么？”他的聲音彷彿有些激動。
“……不了，說好了和朋友們一起過年的，他們都在等我，不好意思呀！”女孩兒的矜持讓我無法答應他。而且，今天的我特別脆弱，我可不想在他面前失聲痛哭。
“……那好吧，祝你新年愉快！也祝你和你的朋友玩的開心！”他掛了電話。
天已黑了，收拾着放年假這幾天要帶回家的東西，考慮着今晚該怎麼填飽肚子。不傷心了！我對自己說道。既然過去了，那麼就好好過個年吧。我還年輕，從頭再來。
夜色下的深圳是那麼地美麗，深南大道上那五光十色的耀眼霓虹燈、選擇訂酒樓吃年夜飯的熱鬧人群、酒樓門前那豪華的各種車輛，當然，還有我，孤單行走在路上的我。肚子開始咕咕亂叫，飢餓感更讓我難受了。振華路上非常多的酒樓，可都是人滿為患，我一個人怎麼進去吃呢？真後悔剛才沒有答應王波一起吃頓飯，真的好想這個時候有個人來陪我，來安慰我。
進了一家肯德雞，點了個辣漢堡、兩對辣雞翅，又點了一碗鮮蔬湯。端着這些，鑽到一個角落裏一個人靜靜地吃着。記得我特喜歡吃這裏的辣雞翅、辣漢堡，而他卻喜歡吃麥當勞的奶昔、凍檸茶。於是，我們總是分頭去買對方喜歡吃的，打包好了去外灘邊吹海風邊吃。漢堡中的那層沙拉是我的最愛，他很疼我，經常會很溫柔地擦去我唇邊的那些沙拉，經常會笑着假裝跟我搶着吃，可到最後都讓給我。可現在，什麼都不存在了，只剩下回憶。
肯德雞對面是幢大樓，大樓的外牆掛着個巨大的電子屏幕。上面正放映着家玲代言的手機廣告。來深圳這麼久，可卻一直關注着她的演唱會。家玲第二站的演唱會-上海站被延期了半個月。我想，一定是為了我的出走才延期的吧。每天我都會上網、都會通過各種媒體搜索她的相關訊息，她明年又要出專輯了。而今年的這些場演唱會都很成功，到哪裏都是一片歡迎。這個禮拜，她就要來深圳開演唱會了，凡也會來嗎？忽然，內心激動起來，既期望能見到他與她的到來，卻又害怕他們發現這座城市中我的存在。
記得剛離開他們的時候，心中很期盼凡能做個決定，要麼好好地對待家玲，做孩子的爸爸。可同時又期盼他能找到自己，期盼他能摟着我說：“萍兒，再也不離開你了！”不過後者是不能的，即使他對我說出了這句話，我也不會答應。只是心裏會常常這麼想，常常用這種幻想來安慰自己。
可是，這麼長時間了，凡始終沒有來找過我，始終沒有。以他的條件，我相信，如果真心想找我，在全國做一個月鋪天蓋地的尋人啟示，估計我真的是無處可藏。可他沒有，這點讓我很不滿意。剛開始還很希望，可現在，已經沒有那種天真的想法了，真心希望他們能過的好。我知道，自己的躲藏是在贖罪。這麼一來，他們一定過的很好！凡，不會再為處理不好我與家玲之間的事而煩惱了吧。而家玲呢，也能有個好老公，小俊俊也會有個好爸爸。
可我呢？就這麼過下去么？一想到此，鼻子一酸，眼淚流了出來，滴在了面前的蔬菜湯中。
“於萍，這可是你的不對！”身邊想起了王波的聲音。